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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嘶鸣破空声疾,就在李嫣和程咬金争论这场较量结果的同时,徐乐那边已然和罗士信交手。
鲜红披风已经甩落,被罗士信随手一抛刚好挂在树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红衣山鬼,在树上随风摇曳观看这场人间豪侠的决斗。
从见到罗士信的那一刻,徐乐就对这个酷似自己的少年郎有了一种认同。
就如同他初见李君羡时那种认同类似,这就是好汉之间的共鸣,哪怕是初识,也如同多年相知的好友。
当然这种时候交情还没建立起来,也就谈不到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如果没有这种彼此之间的认同,哪怕相处时日再久,也没法建立真正的友谊。
两人之间的交际有无数种方式,对于武人来说,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以武会友”这四个字。
不管未来如何,且先做过一场再说。
彼此之间对于对方的武艺有了认可,再结交往来也就更为方便。
说到底这也是武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作祟,大家既然吃了这碗饭,都是“马槊有余精理不足”这个范畴的人,注定没法像儒生那样坐在那里袖手谈玄。
那么哪还有比打一场更方便直接的沟通方法?
因此当秦叔宝催马出林之后,也不用什么言语,徐乐径直催马直取罗士信,两杆大槊盘旋挥舞,槊锋闪烁槊杆碰撞,两人不需要再多费唇舌,直接用兵器决定结果。
罗士信终究和秦琼不同,不管经过多少战阵见过多少杀伐,依旧是少年心性不变。
明明是两下相争各为其主,但是一出手就存着为秦琼找场子的心思,掌中大槊翻飞幻化出漫天虚影,竟然也要和徐乐斗技!徐乐还记得李君羡对罗士信的介绍:“此人的气力固然不凡,但是最要紧的还是他的槊法。
我辈武人以大槊取富贵,练得都是战阵功夫,讲究个简单有效。
可是罗士信少年心性,最爱出风头。
打仗的时候不光要赢,还要赢的好看,恨不得敌我两军都给他喝彩。
是以专门练就一路花槊,每每遇到劲敌时,都先要舞一路花槊逞威,然后再真正冲阵杀人。
他这路槊法倒也不是花架子,乃是名家手笔威力非凡,便是惯用大槊的将军,遇到他这路杀法也往往被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看来李君羡这话也不全对,罗士信的槊法不是什么花槊,而是和自己一样,都是极为精妙的技法。
固然罗士信习练这路槊法之初,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在人前扬名逞威风。
可是教授他槊法的人则是一片苦心,借助这份少年心思,把一路极高明的技法倾囊相赠。
罗士信本人,想必也是个天才一流的人物,于武艺一道的悟性惊人。
这路槊法在他手中所发挥的威力,怕是已经超出那位教授者的上限。
让一路本来是用来锻炼习武之人速度、敏捷以及身体与兵器配合的招数,变成了真正意义的沙场武艺,且有了自己独到见解。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个罗士信可能另有奇遇。
至少在他投军上阵之前,曾经得到过一位足以和阿爷颉颃的名家指点。
固然这位名家和罗士信非亲非故,也自然不可能像阿爷栽培自己那样不惜血本以金山银海帮自己夯实根基。
可是他对于罗士信也绝对有偏爱,还是按照武功勋贵世家栽培旁系子弟的方法,帮罗士信打好基础。
从最基本的站桩、端枪,再到习练兵器运气发力,都是按着规矩实打实教的,所欠缺的无非就是名贵药材投入以及各项使费而已。
罗士信的根基极为稳固,对于武艺的理解也是对的。
人、马、槊合为一体,周身上下的气力也可以根据需要集中运用于一处。
单就这些就能看出来,他的本事是正经八百科班出身不是野路子可比。
之后在军营里面东鳞西爪学的本事,也被他吸收改造,靠着自己足够深厚的功底,将之从不成体系的杂七杂八招数,变成了自己武艺的一部分。
那些老兵油子所擅长的招数单独拿出来,对于上将的威胁不大。
可是落到罗士信这等厉害人物手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底子本来就好,再把这些招数和自家的手段融在一处去芜存菁,就让一门原本是军中老卒习练的常见杀人技,变成了可以威胁到斗将性命的杀招。
而在这种学习、编练、修正、融合的过程中,罗士信那一身基础本领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提升。
如今他这一路花槊施展开来,其技巧之高明,已经足以跻身当世一等斗将之列。
以徐乐看来,若是当日罗士信人在江都,纵然斗不过宇文承基,起码也能战胜来整。
更重要的是,他的年纪还轻,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不管人生还是武学修为,都还看不到天花板。
只要遇到名师指导再加上足够的训练,他未尝不能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成为沙场的传奇。
徐乐并不是一个嫉贤妒能之人,看到罗士信这等武艺以及天赋,并没有畏惧或是嫉妒的情绪产生,反倒是从心底感到欢喜。
他并不担心世上出现一个不弱于自己的天才,相反从内心深处盼望着这样的天才越多越好。
我汉家儿郎才俊万千,这便是神州底蕴所在。
只要自家不出昏君庸主,没有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任他胡虏控弦百万,也不敢正视中原!我徐乐一人一槊终究护不住万里山河,若是身后有千千万万秦叔宝、罗士信,那时候便该轮到胡儿夜不能寐,时刻担忧汉家铁骑马踏祁连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就当下而言,最要紧的还是要收服这个怎么看怎么像小号自己的少年英雄。
也正是因为罗士信从出现就给自己的感觉非常熟悉,对于收服他也就更有把握。
如果说秦琼还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那么罗士信就简单多了。
徐乐很清楚自己最崇拜的是什么人,如法炮制自然就能让罗士信折服。
说到底大家骨子里都仰慕那些快意恩仇的侠少,只不过时事所迫容不得自己按心性活着。
不过再怎么变,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身为武人,要想获得自己认可崇拜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几手绝活来。
罗士信的花槊高明,那么自己就和他斗一斗这槊法!徐乐这次并没有像对付秦琼那样,以一路粘字诀打得秦叔宝急火攻心,而是展开槊法和罗士信纯粹的赌斗招数。
掌中槊上下翻飞盘旋飞舞,忽而为槊忽而为棍,待等两马错蹬之时还能当作短兵近身刺突攻击。
大槊不再是固定的前七后三抱持方法,双手穿梭换把,时而单持抖动展示变化,时而双持前端,将槊锋做短兵近身直捣!武人用槊招数简单,是因为战场这种环境,并没有多少施展技法的空间。
再说大家骑马对冲,交手的速度很快,基本就是劈面过招眨眼而过,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展现精妙招数。
所以大家自然选择最为简单实用的战法化繁为简,把太多无用的变化、花俏或是欺敌诡招变成了自己习武之初就每日锻炼的戳、扫、砸、等简单动作。
可是这一切的基础,其实是应该建立在掌握了繁的基础上。
徐乐自己习武的过程,就是个简、繁、简的过程。
先学会基础再学那些招数,到最后返璞归真让招数回归于基本的杀敌动作。
这就是一个正途武人的修行之路,从根本练起,练到最后回归于根基。
这样练武的好处就在于整个人和兵器是一体的,知道怎么驾驭武器,也知道如何在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手段。
而那些野路子上手就练打法的,实际是跳过了中间的过程。
认为那些东西是花架子用不上,也就不去练,甚至鄙视练套路的。
却不知未经山水何来心性?
昔日羊侃舞槊能引来众人登树围观以至大树折断,如果只是简单的戳刺何以能有那么多人看?
自然是槊法精妙招数变化多端,兼具观赏性与实用性,才能有那个效果。
那些片面讲求实战轻视技法的,无非是靠着一招鲜吃遍天,以几手杀招外加自身的气力速度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其实人还是人,兵器还是兵器,遇到真正科班的行家就要吃亏遭殃。
不过这不是说正途武人一定比野路子厉害,徐乐在长安就把不少想要加入玄甲骑的世家旁系习武子弟拒之门外。
除去他们心中那点不可告人的小算计之外,就是他们的本事也不足以入选。
不是说他们修为不够,而是说只有修为没经过实战,分不清战场和练武场的区别。
还是拿着家里习武那套应用于战阵,不知道随机应变也不懂该怎么化用自己的招数,遇到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立刻就要丧命。
罗士信的过人之处,则在于他既有正途武人给他打下根基,又是在尸山血海里面磨练的手段。
两种路数的长处集于一人身上,加上其自身那精才绝艳的天资禀赋,几股力量共同作用下,便造就出了这么个绝世虎将。
神武少年、瓦岗新锐,两位有着不同出身、经历,但望向彼此时又都觉得异常熟悉的少年武者,如同两颗流星碰撞一处,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