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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草丛中跳出发动偷袭的自然是徐乐。这是战阵搏命,不是比武较量,自然不需要通名道姓,更不必等对手拉开架势做好准备再行动手。身为一军主将,不光要武艺高强
,头脑反应临阵判断哪样都不能马虎。别看现在双方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徐乐一行更是只有区区三人,但是这番袭击依旧是兵法与谋略的展现,并非一味以力取胜。徐乐这一刀不是乱砍的,他早就注意到,四个持直刀的汉子里,只有目标穿着皮甲。从穿戴判断,此人多半就是头目之属。擒贼先擒王,更何况眼下敌众我寡,更要先杀
掉几个首领,其他人才好对付。他所用的正是自执必贺手中夺来的宝刀,此刀来自以冶炼打造善制名剑著称的吴越之地,花费了执必家好大一笔财货,其锋锐自然不同等闲。固然达不到传说中削铁如泥
的地步,相去也不甚远。再加上徐乐那一身过人气力外加出神入化的刀法,把人一刀两截也就不足为怪。其他三条大汉见头目被杀虽然慌乱,但是并没有溃逃,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同时把直刀高高举起。直到这时三人才互相对望,确定自己的袍泽还活着。单这反应速度以及
处置方式,就远比时下大多数鹰扬兵来得出色。不过在徐乐的手段面前,仅仅这点本领还不足以自保。他一刀得手更不留情,身形如闪电般扑向这三人,手中直刀化作一道夺命白虹,劈头盖脸向三人猛攻。那三条汉子
虽然也是惯用直刀的悍卒,可是距离战将还有一定差距,更何况和这种超等斗将较量?眨眼之间又有一人被砍翻在地,仅剩两人不住后退勉强招架。这伙人自然是谢用之的手下。他虽然活捉了韩约,但并未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通过核对尸体外加韩约这个俘虏,谢用之可以确定一点:自己要杀的人都还活着,且从常
理估算,徐乐一行距离自己所在并不太远。本来以他的想法,就该驾驶五牙战船继续追杀下去,直到把几个人尽数斩杀才罢休。可是不等他这边动身,谢家已经派人传令,五牙战船必须马上驶回鹦鹉洲藏匿,立刻动身不容迟延。主家态度严肃口气强硬,谢用之不敢当作儿戏。再说主家既传令杀徐乐又紧急收兵,想必是得到消息,有官军要来围剿。五牙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靠一条船就抵挡沿江水师。是以只能带兵连夜行船退归汉阳,同时派了这支人马乘小船
顺流而下搜寻徐乐等人踪迹,一旦发现立刻斩杀。这队人马人数不多,却是谢家部曲中能杀善战的硬手,更是练就合击阵战的本事。乌衣谢家底蕴深厚,哪怕家业衰败也终究有余荫护佑子孙。昔日赫赫有名的北府军操练之法大半失传,不过谢家还保留着其中几分手段教训部曲。短矛、直刀外加弓箭互相配合,便是当年北府军的手段之一。昔日南北交锋时,北府兵卒靠着这种战术,可以
和北地勇将一战。今日的谢家部曲战力自然不能和北府兵相比,不过徐乐等人人数既少,也缺乏长兵、甲胄、战马等物,本事也要打几分折扣。再说从韩约的表现看,北人不管再如何骁勇,到了水里都要砍掉大半道行。徐乐等人既然是乡党,想必在水里的表现也差不多。一晚上光景,不足以让软脚虾恢复如初,
战力也不能和平日相提并论。正是有着这份自信,这些汉子才敢于在发现踪迹后上岸搜杀,不料徐乐的本事以及谋略远超估算,动手之下立刻吃了大亏。终究是按着北府军操法练出来的劲旅,在他们身上还能看到这支汉家强兵的些许残影,哪怕交战不利也不至于马上逃散。眼看直刀手不敌,几个持短矛的汉子立刻快步冲
上,手中短矛朝着徐乐递出。一寸长、一寸强!短矛的长度终究在直刀之上,他们彼此之间配合多时,虽说眼下没有盾牌,但是对手也不过是一个人且没有弓箭。短矛手只管放手捅刺,直刀手调整过
来寻机进攻,再加上射士的冷箭,一样可以杀死战将。
这种想法不能算错误,只不过他们忽略了一点,从一开始他们的对手就不是一个人!草叶声陡然响起,就在几名射士方才用箭射去的地方,一条娇小的身影冲天而起,朝着一名短矛手飞扑而去。阳光下只见寒芒一闪即逝,那名短矛手脖颈处依然鲜血狂飙。这名袭击者一击得手并不停留,已经挥舞着两柄百炼匕首朝下一名短矛手扑去。此时弓弦声响,刚刚反应过来的射士开弓放箭,可是箭矢全都射在了那倒霉的被袭击者
身上,利箭穿透了他身上的皮甲,将尸体牢牢钉在地上,对于突然出现的步离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和徐乐一样,步离选择的也是短矛手里面的披甲者。以她的手段,根本不会被射士发现破绽。方才无非是故意制造声响吸引敌人注意方便徐乐攻击,等到所有人的精神都
被徐乐领过去,她才突然出手发起偷袭。一寸短、一寸险。匕首这类短兵不是沙场兵器,正常情况下,持匕首之人纵然武艺厉害一些,也敌不过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军矛手。可是一旦被持匕首者近身,强弱殊势,
便是持矛者处于劣势。何况步离所学乃是真正意义的杀人手段,没有什么虚假花招,出手就是要人性命,此时她占了先手自然不会留情。眨眼之间四名矛手也倒下一半,剩下的两个矛手紧握短
矛,却不知该刺向前面的徐乐还是身后的步离。他们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八个人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包围了,腹背受敌无从招架。这不是人数多寡的比较,而是战力的差距,如果射士再不出手,用不了一时三刻,自己
这几个人也活不成。谢家部曲之间自然要守望相助,何况现在是大家一起对付徐乐,不可能见死不救。射士之所以不放箭,固然是因为步离、徐乐动作太快,他们无从瞄准无法放箭。更要命
的是,他们自己也自身难保。徐乐和小狼女的偷袭,本就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这些射士仓促间失去准头。眼看袍泽接连阵亡更是心慌意乱,就在他们仓促着试图瞄准之时,特意绕了远路,以四肢爬行
的小六也来到了预设地点,朝这些射士发起攻击。
他的匕首甩出,一刀便射中了一名射士的面门。不过他力气小,这一刀不足以致命。被击中的射士发出阵阵惨叫,用手捂着面门不放,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其实这一击的效果远不如徐乐、步离。可是两人之前接连出手杀人,给射士造成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以为突然杀出来的也是这等煞星。袍泽未死也慌了手脚,有人慌忙搭
箭拉弓,有的却弃了弓箭,伸手拔出短兵准备肉搏。
小六就在此时滚地而出,直刀斩向一名射士的腿,就在这名射士倒退之时,他也一个就地翻滚退入草丛。两名射士连忙朝他放箭,可是慌乱之间全无准头,两支箭不知飞到哪里去。射士的头目此时才发觉不对,大叫道:“别管他,对付那两人要紧!”可惜此时明悟,已然来不
及了。就在小六与射士们周旋的当口,徐乐已经解决了另外两名直刀手,又把一名短矛手的兵器砍断,把两人交给步离对付,举刀朝射士所在猛冲而去。当这些射士意识到不妙
时,夺命阎王已经到了面前。射士头目带着几个人向后退,试图拉开距离,继续发挥弓箭的作用。另外几名射士则咬着牙举刀前冲,准备用自己的命为袍泽争取放箭的机会。果然,就在他们冲出之时,耳畔当真传来了弓弦松动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只不过这声惨叫并非来自面前徐乐,而是来自身后袍泽,一名持弓的射士后心中了一箭惨叫着倒地。韩小六的身影
在丛林中出现,一手持弓一手搭箭大喝道:“你家阿爷如今有了弓箭,谁还敢与我较量?”他方才滚地出刀砍人,除了给徐乐争取时间外,便是为自己夺一张弓来。小六大半本事都在射术上,弓软无力便等于废了他一只手。此刻持弓在手,胆气立刻便足壮起来。加上他担心兄长安危,出手更不留情,说话间利箭连发,又将两名持弓者射杀倒地。虽然这几名持弓者亦是谢家部曲里出色射士,可是和小六相比,相差太过悬殊,根
本没有还手之力。
徐乐断喝一声:“住手!”喝止了小六的行动,随后用一双虎目瞪着剩下的几个射士道:“放下兵器,还能留一条活命。若是活腻的,便只管来徐某刀下领死!”步离这时也已然结果了那两个矛手,手中拿着匕首来到了另一侧,与徐乐、韩小六互成犄角之势。那名带队的射士头目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才是对方眼里的猎物。他吞了
口唾沫,艰难地问道:“那些痕迹是你故意留下的?”徐乐哼了一声并未作答,步离小脸紧绷眼神中满是杀气,小六一语不发,只是把弓拉满。双方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那名射士头目颓然地丢下手中弓箭,随后对部下道:“丢了兵器吧!打下去也是个死,不如用我一条命,给你们换条活路。这几年大家过得本就艰难,犯不上再为了主家让家里老婆孩子失掉顶梁柱。家主不仁在先,也怪不得我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