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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暮现在觉得自己就好像生活在两个势力的夹缝之中,想要安全,就只能在狭窄矮小的缝隙里生存。
【我该怎么办?】
夜空上群星闪闪,张暮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夏侯霖已是飘然下山,偌大的陆河山颠,只有他寂静的一个人,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张暮的心却没有随这股微风飘扬,反而不断下沉,堵在心房血管间的会合处,眩晕感阵阵涌出。
得到兴隆城的景国然,甘愿为景国然付出自己性命的王博,被景国然当做弃子的自己,让人无法看透的军神夏侯霖,尚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寻求到明君的颜双,冀昌大火里死去的人们,被他下令所砍掉的那一千颗头颅......
往事于眼前划过。
张暮默默的伫立在这山巅上,来到这里有多长时间了?几天亦或几年?他已经不再去想。张暮忽然觉得,其实每一个在大陆上有着一方势力的人们,都是想为自己的理想而去挣脱束缚的人。他们把自己的一腔热血,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展现在别人眼前。
这就是乱世。没有孰好,也没有孰坏。只是大家把想的去做了,仅此而已。
夜空辽阔,月光与星光俯瞰着大地的每一寸。远方几处依稀的灯火还亮,给人以温暖,驱散寒芒。这是一个没有战争的夜晚,无数的人们都在床上安详的入睡着,四月的凉风吹起,整片山的树木都在摇晃,好像节日里热舞的人们一样。
山巅上的张暮一声长叹,然后转身,下山。
只有领略过战争的人,才能明白和平的珍贵。
只有生活在乱世里的人,才能欣赏平凡与平淡间的幸福。
只有活过半百的人,才能安静回想往事时,露出会心的一笑。
只有......
只有穿越过来的人,才能理解寂寞与无奈的真实含义。
只有。
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时候,你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但世事无常,世间上近乎一切的事情都在变化流动,它们推动着你,就像雨入大海而无影,充满无奈的随波逐流而去。
十年前,如果夏侯霖知道那一战后,他会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还会去参加偷袭的那一战吗?会!!因为他是想当全冀州最强、最猛将军的夏侯霖,因为那一年掘沙,全冀州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四十年前,如果景国然知道有一天,他人生中唯一一个兄弟会为他死去,他还会拍着胸脯说出那样的话吗?会!!因为他是想当全天下最大官的景国然,因为那天母亲跪在他面前哭泣的样子,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二十年前,如果衫山一郎知道被他救起,那个浑身是血名叫景国然的年轻人,将会改变他整个后半生的轨迹,他还会去救人吗?会!!因为他是想成为侠士剑客的衫山一郎,因为他亲生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就是乱世里的大人物。
每个人都成功了,每个人也都失败了。
天官都城。
衫山一郎正喝着酒,酒是琼浆玉液,上南楼里的特产,全冀州也只是这个都城才有。他很少喝酒,但今天却忍不住想要喝一点,无他,只是听到了景国然夺取了兴隆城的消息而已。
意外吗?
衫山一郎平静的问着自己,内心的波澜不惊已经告诉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他太了解景国然了,甚至比他自己都要了解,多少大风大浪都没有将他拍倒,只是将他赶下了冀州诸侯长的位置而已,这点挫折是不会让景国然倒下的。
更何况,取下兴隆城,虽然让衫山一郎有些意外,但他却并不怎么觉的棘手。兴隆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座弃城,是冀州贵族争斗的牺牲品,孙家支持他,他自然要削弱冀州其他三家的势力,让孙家做大,好提升自己在冀州所有贵族中的地位。
举杯,仰头。
衫山一郎不断的在重复着这个动作,一杯见底,顷刻又是一杯。他不怕醉,二十年前景国然给他暗中喝下的那份药里,已经让他得到了许多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千杯不醉,只是最基础的其中之一。
紫檀玉归散。
大陆上的十大神药之首!据说千杯不醉,百毒不侵,容貌不衰,延年益寿这副药都能办到。别人闻言恐怕对此嗤之一笑,感觉夸大其词。但衫山一郎却知道,紫檀玉归散的效用比上面的这些传言要更为奇特。
因为当年景国然给他服下,就是这位神药。
衫山一郎的脸上狰狞之色一闪而过,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会有抑制不住的愤怒。因为这服药,景国然毁了衫山一郎幼年成为侠士剑客的梦想,让他过了整整二十年如同玩物般的生活。千杯不醉与百毒不侵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容貌不衰的二十岁容颜,让景国然把他拴在身边二十年,十五年的延年益寿,也不过让他在这种屈辱中活的更久,他愤怒,想要立刻至景国然于死地的愤怒。
但他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景家是冀州的四大家族之一,四大家族平日里争斗,一方打压另一方的事例层出不断,可一旦某一家族出现了灭族的危机,其他三大家族又会同仇敌忾,一起将矛头对外。
四大家族,几十年屹立不倒,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又一杯饮尽,醇香的酒水顺着他绝美的脖颈而下,衫山一郎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一样,在他眼里,酒已经不再是酒,它变的跟水一样,没有感觉的饮下,已是没有任何的滋味。
他已经不是那个当年的衫山一郎了,那个从小目睹父母被强盗砍死,然后立志成为侠客剑士的衫山一郎不在了,曾经的纯真善良,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
“哪里去了呢?”
房间里的烛光昏昏黄黄。一闪一闪的照在他脸上。衫山一郎握着酒杯,轻轻伏在桌案自言自语。幽暗光亮中,他的眼角有一道反射光亮的东西划过。
安静。
偌大府邸,除了风吹草木的声响,只有侍卫在最外面的墙边走动。
寂寞感犹然而起。
衫山一郎在哀怨的同时,张暮也正面临着危机。
周围数百的带甲将士将张暮团团围住,颜双手执亮银枪在他的正前方,摇摇一指。他面无表情,神色冷厉,目光中满是凶狠之气。
“来人,将敌将张暮给我抓起来!”
“诺!”数百将士的齐声呐喊打破了夜得寂静。
张暮看着眼前向自己飞奔而来的众将士,他知道颜双似乎是要杀定他了,没有给他任何的辩解机会,夜幕宁静,张暮的内心却在瞬间变凉。
脑海在这一瞬间运转起来。
张暮不想死,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死。
心脏在此一瞬间仿佛超负荷般停跳了一拍。
他一叹气。
【夏侯霖,看来天不让我站在你这一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