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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下午,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无遮无拦地直射下来,将整个皇城烤炙得懒洋洋地。
刘彧赤足跌坐在含章殿二层,望着天边一朵不知几时出现的浮云。
含章殿地势较高,站在二层可以眺得很远。若是目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到远处城墙上来往的士卒。
刘彧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回到宫中。
对面宫殿上的斗角飞檐,若飞举之势,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轻盈欲飞。
寿固手持麈尾站在他的身后,听到叹息声,眉头挑了一挑,却依旧垂着头。
他知道刘彧是为什么烦恼。
进了建康这么久,却依旧是没有寻到传国玉玺。抓到逆贼刘浚时,他曾说过,“玉玺在严道育处。”可是将严道育的住处都翻了个遍,也没有寻到玉玺。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有传国玉玺这算什么事情?
名不正言不顺啊!
“萧卿在何处?”刘彧突地发问。
寿固跟了他多年,早已经明白他的心思。听到他问萧卿,便知他问的是萧纥。
不慌不忙地答道:“回陛下的话,萧大夫刚刚回府,说是府里来了亲友。奴婢曾派人去查过,亲友是从钱塘来的。”
刘彧轻轻颌首。
看着对面轻盈欲飞的攒尖顶默默发呆。
他不说话,寿固自然也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含章殿再度静默了起来。
一角浅绿色的轻衫悄悄在殿角晃过,不一会,殿角转出几人来。
为首的一个女子梳着百花分髾髻。簪着一枝赤金的匾簪,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右衽交领襦,垂胡大袖,下裙曳地,裙裾飘飞。远远望去,宛若凌波仙子。
她走到刘彧身边,未语先笑,“陛下劳累了一天,先进碗百花羹吧?这是,这是……”她咬了咬唇。脸带羞涩,顿了顿后接着说,“这是妾,妾亲手熬的羹汤。”
说完这句话,她羞怯的垂下了头。心口处犹如擂鼓般。
双手捧着的托盘却犹如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刘彧转首,笑着接了过来。
“好!”眼见刘彧轻啜一口然后点头称赞,她的双眼满是笑意,而后笑意晕染到嘴角。
“这是妾第一次熬羹汤,也不知合不合陛下心意。”她微有些羞涩,说话的声音也极低,若是不仔细听,几乎要听不到。
刘彧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俊朗的脸上满是温柔,“难为你了。”
阳光下,他的头发如黑玉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表情柔和,眼睛越过她往前面方望去。
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身如玉树,坐如倾山。
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心中微动,试探着向前行了一步,正准备开口。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妾给陛下请安,”王贞风盈盈笑着。从那女子的身后绕了出来,她先笑着受了那女子一礼。而后面色微讶,“这是柳姑子熬的羹汤吗?真好啊。这汤色白中带亮,糯而不腻,足见柳姑子是用了心的。”
她说着又看了柳瑾茜一眼,眼神亮晶晶地。
柳瑾茜却如同一个做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她后退了两步,咬唇道:“殿下,妾……妾……不知殿下也来了,妾有罪。”
她抬起眼偷偷看了看刘彧,而后又满脸胀红的垂下。
瘦怯清羸,观之令人爱惜。
“你何罪之有?”王贞风笑着牵起了她的手,说话的语气亦很温和,“我一个人要管着后宫的杂事,还要操心着诸多的宫内人,早已累了。今日有柳姑子替我照顾陛下,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就是怪罪,那也是陛下怪罪我呀!是我照顾的不周到。”
王贞风说完又转首面向刘彧,嗔道:“陛下,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呀,柳姑娘侍候你已多日,好歹也得给个名号……”
她穿着真红色的袿衣大袖礼服,腰佩流金铃,裙袂飘扬间露出脚上的珍珠履。头上的金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濯人双目。
更衬得肤色玉曜,优雅高贵。
柳瑾茜再度垂下了头,半垂双睫,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刘彧饶有兴趣的看着王贞风,眉宇间带笑,“梓潼此言甚是,此事梓潼看着安排即可。梓潼近日统领后宫,甚是劳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明亮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般璀璨。
听了这话,王贞风微微地笑了。“为陛下分劳,不敢言累。”
她知道,她的名份随着这声梓潼已经定了。
既然已经定了,她也就无所求了。
做了皇后,就和以前不一样,她不能再要求刘彧身边没有别人。
她不仅不能妒,还得主动替刘彧广充后宫。
只有这样,她才能配得上母仪天下这个词。
这个柳瑾茜不过是柳元景的孙女,又不是什么士族大家之女,将来无非就是封个姬罢了。
还不如大方些,免得别人笑话她。
想到这里,她薄露笑意,看向柳瑾茜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刘彧看看他的皇后王贞风,再看了看垂头羞涩的柳瑾茜,只觉得好玩极了。
忍不住朗声大笑了起来。
“梓潼以后就只能呆在深宫中,甚是寂寞,日后有个说话的人,也稍稍有人分解排喧。”刘彧语带双关,而后从容起身,徐徐移步。
王贞风紧紧随在他的身后,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往含章殿一楼走去。
柳瑾茜愣了一愣,不知自己是要追上前去还是留在此处。
等到她醒过神时,帝后俩人早已经走得不知去向了。
萧府。
萧纥留温享在家里吃晚餐。
温幼仪知道祖父要留下的消息,十分欣喜。特意从空间里拿出了青菜和水果。吩咐灶房仔细做。
下午时,萧菁芬已经从空间里出来,拜见过温享。
因王拙之的身体受伤极重,虽是经过空间的滋养,可身子还是虚弱。为了照顾他。萧菁芬这些日子就一直呆在空间里。
一家人吃罢晚餐,就坐在一处说话。
温享刻意打量过温幼仪,见到她气质非凡,举止端庄优雅,一笑一颦,尽显大家仪态。
不由暗自点头。
萧菁芬温婉娴淑。优雅大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女儿家还是随母。母亲是什么样子,她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什么样子。
看到萧菁芬又想起那个儿子要娶的林代儿--
这样的女子做主母,也不知将来温家会成什么样子。
可他毕竟已经老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纵是再管。能有什么作用?
幸好丑儿争气!
想到丑儿,他的胸又挺了起来。
这是他的嫡长孙,是温家的骄傲和未来。
丑儿有出息,就是温家有出息。
家中的那个--
就按林代儿的心意去养吧!
只要丑儿能光大门楣就好。
谁还能指望次孙支撑门户不成?更何况还不是嫡的。
“现在在读什么书?”温享开口问道。
见到祖父问他话,丑儿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叉手答话,“回祖父的话,现在跟着老师在学《切韵》。回家后就跟着两位表兄在读《论语》。”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何解?”温享笑着问道。
“言子骞至孝,事父母兄弟尽于美善。故凡人物论无有非间之言于子骞者也。”丑儿认认真真的答道。
听到这个解释,温享的眼睛蓦地一亮,身子轻轻前探,再度问道:“你可知闵子骞为何被世人称孝?”
温幼仪眉头轻挑,往丑儿处看了一眼。
闵子骞名损,字子骞。少时为后母虐待。闵子骞母死后父再娶,后母再生二子。冬天。后母给闵子穿芦花套成的绵衣,丝绵衣给自己所生俩子穿。父知道后愧忿之极。想要休了后母,听到闵子骞为后母求情的话后才松了口。
闵子跪求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
从那以后,一家孝友克全,后母待闵子骞如同己子。
祖父温享单挑此句问是何意?
莫非是在提醒丑儿什么?
她正想着,却听到丑儿用甜糯的声音回答,“祖父,闵子的后母为什么要虐待他不给他衣裳穿?难道是闵子做错了事?可是夫子又称赞过闵子读书刻苦,为人沉稳持重,崇尚节俭。这个道理,说不通呀。”说到这里,丑儿先是疑惑的挠挠头,而后望向了萧菁芬,“还好孩儿的娘亲待孩儿极好,好衣好食,又温言温语的劝儿进学,从未有打骂过,更无单衣过冬之说。听到闵子的遭遇后儿才知感念亲恩,方知娘亲不易,儿以后要加倍孝顺娘亲和阿耶!哦,还要加倍孝顺祖父和外祖父外祖母。”丑儿说完之后,整了整衣冠,向着温享拜了一拜,而后再面向萧纥拜下。
温幼仪不禁莞尔!丑儿口里说的阿耶,只怕不是温长蘅而是王拙之。
萧纥和王氏对视一眼,微露笑意。
温享微怔,而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老夫真是糊涂!竟不如一个稚子明事理。” [ban^fusheng]. 首发
王拙之微微而笑,捏紧了萧菁芬的手。
餐室外,萧大管家脚步急勿勿地走了进来。
“启禀郎主,有天使到了。”
“天使?”萧纥悚然一惊,不由站起了身子,“可说是因何事而来?”
萧大管家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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