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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晚21点)前,姚思谦就让温幼仪出了空间。
空间的空气虽然好,更利于休息,可是她若不在外面,只怕桑妪等人会着急。
虽然现在府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空间的事情,可是麻烦事总归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桑妪看到温幼仪从王拙之所呆的耳房里出来,果然是长吁了一口气。
她借着昏黄的灯笼,看到了温幼仪红肿的双眼。
“老主母吩咐下来,说让女郎就睡在她寝室的碧纱橱里,床榻早已经铺好,就等着女郎过去呢。”桑妪轻声说话,还以为温幼仪是为王拙之难过。
无限唏嘘。
“外祖母还未休息?”温幼仪睁大了眼睛。
桑妪就点了点头,扶着温幼仪就往王氏的寝室走。
王氏见到温幼仪什么话也没有说,强撑着睡意将她揽在怀里,心肝肉的叫了一通,就令桑妪带着她去睡觉。
“乖孩子,什么也不要说,天大地大,先睡一觉要紧。有什么事,自有外祖母呢。”王氏拍了拍温幼仪的手背,慈爱地笑,“你外祖母虽是个不管事的,可好歹是从王氏发嫁出来的。若是敢有人欺负你,你只管禀告给外祖母。只是有些事情,你自己掂量着点,千万别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毁了自己的一生。到时外祖母想帮也帮不了你……”
温幼仪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外祖母。
谁说外祖母糊涂?
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呢,王氏就开始这样提点她?
王氏和蔼的笑了笑,引着温幼仪的手将她送到碧纱橱里,又细心地替她床铺。
“睡吧!睡吧!你母亲小时也睡过这张榻,后来长大了就没再睡过,临出嫁前硬是……”说到这里,王氏突然住了嘴,显然是想起了萧菁芬第一次不幸的婚姻。
“外祖母,儿会好好的,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以后儿还要孝敬外祖和外祖母呢。”温幼仪将头倚到王氏的怀里,轻轻的呢喃。
王氏轻轻地拍温幼仪的背,如同萧菁芬幼年时她拍女儿的背一般。
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在王氏轻缓的音调中,温幼仪陷入了睡眠。
她觉得这一觉好极了,从来没有像现在睡得这般安稳。
早上起来时,荣光焕发。
她却不知道,姚思谦这一夜都没有睡。
姚思谦站在茅屋后面的水池中,看着飘浮在里面昏睡的王拙之。
站立良久。
“原来你前世也是这样的痴心人……我倒是小瞧你了……”他喃喃自语,语带萧索,“看在你和王道琰的份上,我便饶过王氏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往有竹居走去。
回到有竹居后,他轻抚着在几案上的一个大大的包袱。
然后一层一层轻轻地打开。
须臾,一个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大型印符露在他的面前。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念着玉玺上面的八个小字,轻轻笑了起来。而后缓缓转动,看到了另一侧上所写的“天命石氏”。
“刘彧啊刘彧,没有这个传国玉玺,你这帝位,名不正言不顺啊。”姚思谦的身姿挺拨如松树般,面容隐在蜡烛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
“十八,那严道育在何处?”看了半晌后,他向着有竹居外轻唤。
须臾,闻十八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回主公的话,那妇人已被属下安排在一处民房的地下室中。闻九和闻十在看管着……”说到这里,他抬头端祥了一下姚思谦的神色,试探道,“是要属下处置她吗?”
姚思谦摇了摇头,“好歹是一国公主,更何况又求到咱们这里,我看不如在死牢中寻一个和她身材相仿的,给她一大笔钱……”
闻十八松了口气,到底是有过一夕之欢的女子,他实在不愿意亲手结果她的性命。
听到主公愿意留她一命,心中略略放下心来。
“可是……”
听到这句可是,闻十八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祸害,又不能放走。若是她走脱了,将来咱们的事情岂不是败露?”姚思谦就道。
“那依主公之见……”闻十八拉长了尾音。
姚思谦睨了他一眼,语带揶揄:“你还来问我?既然有种做出这种事情,还要拉着我替你遮掩?你若是能求得初五原谅,就是留在身边又如何?”
闻十八就嘿嘿笑了起来,双手互搓。
“阿五是个善心人!”说到这里,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脊梁后冒出一阵阵的寒意。
他蓦地转过身,只见到初五瞪圆了双眼,刹也不刹地盯着他。
“阿五?”闻十八的喉咙不停地上下滚动,一脸尴尬。
初五愤而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早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你占了便宜便罢,还想把人弄到家里来?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
说完了这句话,初五双手捂着脸,向后奔去。
姚思谦倚在竹榻上,意态悠闲地看着闻十八追赶初五而去。轻轻掸了掸禪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浅露笑意。
“把人交给了你,居然没给我照顾好……这还算便宜你了呢……”
一缕霞光自东方缓缓升起,刹那间就将整个有竹居笼罩起来。
姚思谦大大地伸了个懒觉。
“真是个好天气呀!今日的建康一定热闹极了。”
……
刘彧兵进建康。
听到湘东王将刘劭和刘浚擒获的消息,温幼仪惊得从榻上站了起来。
“几时的事情?”她问道。
出外打听事情的桑福恭恭敬敬地立在屏风外面答道:“就是上午的事情,小人听到外面传来欢呼声,爬上梯子观望,见到街坊四邻欢呼雷动。就从梯子上跳了下去,寻了几个人盘问。他们都说上午湘东王就攻进了建康,先是在东宫拿住了刘劭,然后又在城外拿住了刘浚,现在湘东王已下令建康恢复正常,正派了士卒们维护建康的安全呢。”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鸣锣的声音,这是里长在安抚大家,令大家不要害怕着急。
院外又传来仆妇们的欢呼声和几个剑士的大叫声。
很明显,大家都觉得湘东王入京,这代表着战乱已平。只要战乱平息,建康就能恢复以前的生活。
王僧达坐在墨韵堂的正堂中正和萧纥谈笑。
“今日湘东王入京,建康的安宁指日可待……旁的不说,单只说湘东派兵救吾等出水火之份恩情,王某也得赶往宫中前去庆贺……就是不知萧家主是何意?”
不知为何,站在他身后的王道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仅他在咳嗽,就连立在旁边的沈约也受了传染。
王僧达皱起眉头瞪了儿子一眼,觉得他真是扫了他的雅兴。可是见到沈约也咳嗽了起来,不由脸露关切。
“沈公子,你可是夜里着了凉?”
沈约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他是长辈,可是这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
更何况王谢历来是一家,历代都有通婚。
沈约的母亲是谢氏嫁出的女儿,说起来和王氏也是姻亲。
“不曾着凉,就是早上冷风一激,突然咳嗽了起来。”沈约搪塞道。
说着话,他又咳嗽了几下。
“要保重身体。”王僧达笑了笑,随即又满脸的遗憾,“只可惜谢氏……”
他长叹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谢氏的族长和几个大宗的公子都死在姚府,恐怕没有十几年,谢氏是站不起来了。
王僧郎却是满脸的喜色,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以后就要成为皇后了,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
若是再生个一男半女,岂不是南朝又和东晋一样?皇族与王氏共治天下乎?
思及此,他催促出声,“僧达,还是快些动身吧?若是再耽误,岂不是要比别人去得晚?”
王僧达睨了他一眼,呷了口案上的啜香茶,慢条厮理道:“这茶呀,刚刚烹好之时真是烫,连端都端不稳。可是稍微放那么一会,等到茶叶的清香完全散发出来……其香之美,其味之美,何其快哉?”
萧纥若有所思,轻轻端起了自己案上的清茶。
一个时辰后,果然有黄门来请。
来请他们的,正是刘彧的贴身大内侍寿固,他一脸欢快的笑容,见到几个家主都坐在中堂,急忙深揖一礼。
“奴婢给王长史请安,给左光禄大夫请安,给各位大夫请安,今日是奴婢的福份,原本是要去各家各户请的,没想到大夫们竟都聚在一起吃茶。”
几个家主就都看了王僧达一眼,似是在等着他拿主意。
王僧达很是享受这种目光,呵呵一笑道:“宫内人何需多礼?你救了我等的恩情,我等还未报呢。快快请起,来吃一杯啜香茶。”
“奴婢哪有这福份救几位家主?明明是几位家主杀敌有功。”寿固推辞不坐,只是弯着腰站在正中,就着一个婢子的手,吃了口茶。
“果真好茶!”他大声赞叹,仿佛是平生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茶叶。
而后又弯下腰,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
堂内的人哈哈大笑。
只有萧纥和萧宜修互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垂下头去,专注地看着盏中的香茶。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后,王僧达才问起寿固的来意。
寿固笑得谀媚逢迎,“今日王驾第一日进京,不知京中的礼仪,想请几位大夫过去参详指点一番。”
听到指点二字,王僧朗颇有些动容,目带恳切地看着王僧达。
王僧达却是面露难色,捶了捶他跪坐的双腿,“老喽,昨日受了一番惊吓,竟是连路都走不动喽。”
寿固立刻弯腰上前,轻声说道:“我王知道几位大夫受了惊吓,特意将王驾大辂驶了出来,来迎几位大夫。”
闻听此言,王僧达微眯了双眼。
萧纥和萧宜修交换了一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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