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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周家坚子,居然也敢肖想温幼仪?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温幼仪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负的吗?
想到自己不在建康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姚思谦就觉得心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还有姚府,当初他走时也曾拜托过姚府的家主,当时是怎么承诺的?
可竟是眼睁睁地看着温幼仪被人污蔑,竟然说什么是因为怕影响开族谱的原因。
还有那安定候府,真当自己是个候爷了?也不看看娶的都是什么人,若真是有能耐怎娶不了七大姓的姑子?居然要一个庶女做填房?
他冷着脸,面沉如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透不过气来。
还有王氏……
想到王氏,就又想到王道琰。
不由得面色微霁。
看在王道琰的份上,就饶了王氏一次吧!
他站在萧府的闾门前良久,直到身边的剑士唤了他一声主公,才回过神来。
“走,去乌衣巷。”他吸了口气,眸中寒光四溢。
……
傍晚时分,姚思谦领着鬼谷门剑士将人送了回来。
温幼仪看到满身是血的王拙之,惊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快快请医士。”惊魂未定的王僧达扶着王道琰的手臂,声音颤抖。
今日把他吓坏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蒙面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见人就砍,逢人就杀。
简直就犹如杀神般。
可怜那些士族,早已经被歌舞和五石散掏空了身子,哪里还能有人想起来反抗?
一想起那些惨死在刀下的士族们,王僧达就觉得从心底往外冒寒气。
“若是治内伤,自然得请医士,不过外伤嘛,还是我鬼谷门的刀创药有用。”姚思谦侧头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温幼仪,沉声道。
他这么一说,萧纥和萧宜修自然点头附和。
萧菁芬抬起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温幼仪,低着头嘤嘤哭泣。
萧宜修和谢婉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俩人喝了一瓶空间水已恢复过来。见到堂内的诸人都是魂不守舍的,便站起来设了宴席压惊。
王僧达等人言辞间颇多感谢,看向姚思谦的目光充满感激。
姚思谦不过是陪着吃了几杯酒,便借口去看王拙之向外走去。
温幼仪会意,忙也跟着出来。
一阵夏日的微风吹过,墨韵堂中的花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枇杷树翠盖亭亭,形似大伞。
王拙之就躺在耳房里,闻十八和初五在照顾他。
看到俩人进来,闻十八先是站起来,恭敬地唤了一声主公,然后扯了扯初五的袖子,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王拙之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静悄悄地躺在榻上,旁边是一盆微有些泛红的清水。
想必是闻十八给他擦洗时染上的血迹。
姚思谦试了试王拙之的鼻息和脉搏,不由长吁一口气,“还好,脉相稳定,这命是保住了。”
温幼仪欲言又止,只是垂着头道:“要现在把阿耶送到空间吗?”
“不用。”姚思谦往上房方向看了一眼,沉吟道,“现在人多,万一有人过来看望他的伤势,到时不见人,必是会露馅,还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说吧。”
温幼仪点了点头,看向王拙之时就带了担忧。
姚思谦不由转首看她,只见她又换了一身待客的衣裳,天青色的轻衫飘飘,鬓角簪着一根玉簪,冰肌玉股,自清凉无汗,看到她好像这炎夏的热浪便在一瞬间消失。
他突然有些茫然。
走的时候,温幼仪交给他一个锦囊,交待他要等到特定的时间再看。当他按时打开后,里面是几个圈起来的帛纸,上面写着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打开。
所以,他知道刘骏将来会当皇帝。可没有想到,刘彧最终却取代了他。
刘彧处处投他所好,将他的喜好都记在心中。
一个王爷,这样礼贤下士的对他。
怎不令人感激?
可姚思谦心中却全是疑惑。
如果温幼仪曾重活一遍的话,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些踌躇起来。
不知到底该如何发问……
还有,刘彧曾几次提起温幼仪,都是以极其熟悉的口吻。
姚思谦跪坐在矮榻上,呆呆地不知如何开口。
温幼仪心中却是惶恐。
在她听到姚思谦说的那句‘你相信为师吗’,她便知道,姚思谦许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她害怕,不知如何面对。
“湘东王杀了武陵王,你知道吗?”姚思谦咳嗽一声,望着温幼仪的眼睛道。
温幼仪悚然一惊,身子抖了抖。
默然点了下头。
姚思谦侧过头,看着躺在榻上的王拙之,面沉如水。
“三月十七日,武陵王戒严誓众。以沈庆之领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议参军……自西阳出发一路往建康而来。到四月十六日,武陵王身患疾病口不能言,只有颜竣一人可以出入刘骏的卧室……”
听到这里,温幼仪猛地抬头看向了姚思谦。
这是她写给姚思谦的……
却不知他为何背诵了起来。
“到此之时,一切都和你说的一般无二,可是从二十日开始,一切就都不对了……按你锦囊上所写,是颜竣在侍候武陵王,可是实际上却是湘东王在照顾着……”姚思谦沉声道。
“你是不是和湘东王之间曾有过什么……过节?”姚思谦思忖了半晌,不知该如何措词,想了想后使用了过节两字。
温幼仪身上一震。
藏在袖底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她能怎么说?她又该怎么解释?温幼仪垂下了头。
想起前世夏氏将她一驾牛车送入宫内,从此后,一入宫门深似海 ,在深宫中渡过一辈子。
在深宫中没有人帮她,没人给她引路,她过得无比艰难。
所以,后来刘彧来寻她时,她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他。
她太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了。
可是……
刘彧却并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重生了这么久,她才算真正的看清了刘彧的为人。
一个人的性格也许会随着时间的变幻而改变,可是品性却不会改变。
刘彧为了皇位能杀了待他如亲弟的刘骏……
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刘骏待他都是信任有加,甚至将自己最重要的军队也托付给了他。
可他是怎么回报刘骏的?
一旦寻到了机会,立刻痛下毒手。
可是这些话,她能告诉师尊吗?师尊能原谅她吗?原谅她这个曾做过别人妃子,却最终选择了背叛夫主的弟子吗?
前世,整个萧氏以她为耻,没人肯和她说话……
以至于到后来,她想寻个人往外面传递都寻不到。
只能死死抱住刘彧,不舍得松手。
她不敢松手--
没有了刘彧,她什么都没有了。
温幼仪不敢把这些话告诉给姚思谦。
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深深地掐进肉中。
“是不是在钱塘时,他曾欺负过你?你告诉师尊,师尊定然会为你做主。”姚思谦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由得急了,身子轻轻前探,关切地道。
他这么一说,温幼仪只觉得心头划过一阵暖流,泪水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来。
这世上无条件对她好的人,能容忍她犯错,无条件包容她的人,数来数去,就只有萧府的亲人和姚思谦。
可她不能说!她一旦说出来了,身上就会永远背负上一个莫名其妙的罪行。
哪怕这些事情,这一世她并没有做。
她也会背负上去。
想到这里,她咬紧了牙关,默然无语。
姚思谦急了,心里的担忧更甚,他怕刘彧真的在几年前曾经威胁过温幼仪。
这世上能有一个重新活过来的温幼仪,也能有一个重新活过来的刘彧。
刘彧对所有已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就从侧面说明了一个可能--
他也是重活一世,就和温幼仪一样。
可是,姚思谦怕吓着温幼仪了,思忖了一下,声音放的更加轻缓,“他……也是重活一世,是不是?”
温幼仪的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她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姚思谦,眼带哀求。
“不要怕,”姚思谦站了起来,走到了温幼仪面前,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鬓。手指触到鬓间的玉簪上,触手冰凉,“把一切告诉师尊,师尊来帮你处理,不管你出了任何事情,哪怕就是曾杀过人,哪怕你曾投靠过北魏,师尊也能保你平安。”
听到投靠北魏,温幼仪蓦地摇头,眼中的泪水如飞般地左右甩动。
“我没投靠过北魏……从来都没有过……”
听到她这样说,姚思谦长松了口气,“既然不是这样的事情,那你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对师尊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南朝的皇帝对咱们不好,咱们就去投靠北魏。北朝的皇帝对咱们不好,咱们就投靠南朝……”
听到他说得这样轻巧,温幼仪不由破啼为笑,“这样一来咱们成什么了?吕布还只是三姓家奴呢。”
姚思谦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她的鬓发,“你能笑就好,能说话就好。对师尊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不过是因为南朝担着一个中国人的名头罢了。若是你不喜欢南朝,咱们即刻就投了北魏又如何?”
“到时师尊领着大军灭了南朝,南朝的满朝文武随你处置。”
温幼仪听着不停地笑,可是笑着笑着,泪水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如点漆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姚思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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