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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张是周阳的绝命书,是撕下来的衣襟,上面写道:“相父入宫,田叔登门,谓:‘人子当尊孝道,尔老夫年迈,大去有期,当早置陪葬甲盾为父谋福,工官尚方恰好有多余甲盾出售,可前往购买’。
遂从之,谁料乃是奸人谋害老夫阴谋,此事乃吾一人所为,不干老夫之责,今以死明志,祈请皇上明察。”
刘启看完一张,就递给左侧的程不识,程不识看完又传递给刘舍,之后慢慢传看,却没人递给正中间跟李瀚并排的窦婴。
第三张,乃是周亚夫的绝命书,也是袍襟:“奸王苟且,以重利诱惑朝中重臣欲行谋逆之事,霸上重地,大将军即将易主。
老夫正欲彻查,却遭诬陷,今爱子已被连累惨死,老夫纵活在人世又有何用?罢罢罢,老夫成全尔等,随阳儿同去,笑看尔等如何被天雷索命吧!”
万没想到其中竟然隐含有诸侯王谋反,刘启心里一沉,眼中精光一闪,抬头看了一眼李瀚,李瀚冲他挤挤眼,也不知道是何用意,刘启理解为这件事李瀚已经胸有成竹了,方才放下心来。
程不识跟刘舍看完,两张脸变得煞白,群臣们飞快的传看一遍,其他证词也都看过了,其中还有魏瑾承认自己疏忽导致周阳自尽的供词,登时一片死寂,掉一根针都听得到,谁还记得让皇上惩罚李瀚啊。
自大汉立国,朝廷对谋逆案件的打击最为无情,动辄就是牵连广泛,株连九族,如今周亚夫临死说出如此内幕,在座的都属于有可能跟“奸王”苟且的“朝廷重臣”,谁都难逃嫌疑,若是出言不当引起皇上忌惮,那可是自找倒霉了。
窦婴勉强耐住性子等了半日,却发现气氛越来越诡异,终于忍不住从田蚡手里抢过几张纸看完了,他也变成泥塑木雕了。
李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诸位对丞相笔迹想必熟悉,魏其侯觉得这绝命书是我伪造的么?您现在还觉得是我逼死了周相父子么?”
窦婴也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设想的轨道,竟然还牵连到谋反之事,这可不能再大意了,今日就他对李瀚的讨伐最为激烈,为的就是想树立群臣以他为首的格局,进一步用扳倒李瀚替周亚夫鸣冤树立威望,再多方下手把丞相位置拿下来。
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这样的逆转,要是继续强硬下去,非但丞相得不到,还极有可能被当成被“奸王”以重利收买的谋逆大臣,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窦婴立刻叫道:“天哪,皇上,臣万万没想到周相之死牵连甚深,之前误会了少府丞,还请少府丞不要见怪,并且恳请皇上命人赶紧彻查此事,万万不可令谋反之事成了气候啊!”
刘启冷冷的问道:“众位谁还有话要说?”
刘舍说道:“皇上,既然此事牵连到谋逆,的确不可大意,还请皇上另外派重臣协助少府丞和廷尉府共同彻查此案。”
刘启突然说道:“既然周丞相已死,丞相之位不可空虚,朕,命御史刘舍接替丞相之位。”
“啊?”刘舍大吃一惊,心里很快涌起一阵狂喜,赶紧拜伏谢恩。
窦婴脸色如同猪肝,万没料到自己辛辛苦苦谋划多时,却给老好人刘舍做了嫁衣裳。
皇上任命丞相之事如此突然果断,其他群臣虽然觉得意外,但也都纷纷向刘舍表示祝贺。
刘启抬抬手接着说道:“朕命建陵侯卫绾为太子太傅,任御史,即日起主持谋逆案的调查,李瀚跟张欧依旧参与调查。”
卫绾也惊呆了,天上掉下来一个太子太傅的帽子,足足有一丈高,还金光闪闪耀眼夺目,关键是毫无风险啊!
窦婴当时虽然也是太子太傅,但谁都知道皇上讨厌刘荣平庸,更讨厌栗妃骄纵,早有废太子之心,哪里比得上如今刘彻深得圣宠,其母又是皇后,这位置简直是坚若磐石,给他当太傅,岂不是皇上送一个辅佐幼主的功臣位置给自己吗?
卫绾也是拜伏叩谢,群臣再次纷纷称贺。
窦婴更觉得无地自容,不由自主的挪动垫子离开了中央位置,强忍着没有提前离去。
李瀚跟没事人一般坐在那里,乐滋滋看看刘舍,又看看卫绾,好像不知道朝堂上今日从群情汹汹到如今一片贺喜,统统都是他一个人营造出来的一般。
称贺告一段落之后,新鲜出炉的丞相刘舍很快找准了位置,开口说道:“皇上,臣观周相遗书的确是其亲笔,那么有奸王谋反之事应该不假,特别是周相提到灞上军营即将更换大将军之事尤为重要。
大将军刘礼为人谨慎,治军甚严,由其把守京城东门最为可靠,请皇上不可轻易更换。”
刘启似笑非笑的说道:“刘礼已经上疏请求解甲归田,朕也已经答允他只要找到妥当人选就满足他,前日梁王倒是推举了一个妥当人选,乃是安夷将军吕季主,诸位以为如何?”
这田叔跟吕季主两个人,都跟梁王有着深厚的关系,就在李瀚被苍龙掳走前夕,梁王派公孙诡和羊胜二人谋杀了袁盎,现场遗留下磨掉字迹的兵器,又被人认出乃是梁国兵器,刘启派遣两人去梁国索要凶犯,派去的就是田叔跟吕季主,结果二人带回了公孙诡和羊胜的人头,却把调查证据一把火烧了。
当时很多人议论田叔跟吕季主两个人这么做是帮助景帝全了孝道,全了兄弟情义,算是把梁王主谋的罪名给消除掉了,不至于让太后因为两个儿子不合而忧心,也不让皇帝因为弟弟有罪而担当杀死弟弟的恶名,两人因此都得到了提拔重用。
没想到,今日田叔先是被查出唆使怂恿周阳,还威逼利诱秦幽,明显就是心怀叵测,加上周亚夫的遗书点名“奸王”,还提到霸上大将军易主,马上,刘启就点破梁王推荐吕季主,这下子,“奸王”是谁,岂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李瀚突然说道:“皇上,梁王在民间素有‘兵神’之称,早年七国之乱期间,他独立支撑良久,最终助您平定了叛乱,对于朝廷大将一定是知之甚深,既然是他推举的人选,一定会十分妥当,臣赞成。”
这下子,群臣可摸不着头脑了,刘礼跟李瀚的关系举朝皆知,最不该赞同拿掉刘礼换上吕季主的应该是李瀚才对呀,怎么他第一个赞成呢?何况如此一来,梁王是否是意欲谋反的诸侯王这件事还怎么调查?
刘启呵呵一笑说道:“对啊,朕也觉得此人甚为妥当,既然如此,朕就下诏命刘礼辞官,任命吕季主为灞上军营大将军吧。”
卫绾惊惶的说道:“请皇上三思,刘大将军年富力强又无错失,为何就命其解甲归田?纵然是任命吕季主为灞上军营大将军,也可以将刘礼大将军换一个位置,为何就不用了?”
刘启淡淡说道:“人各有志,刘礼请辞之词,甚是坚决,是实实在在不愿意继续为官了,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他吧。”
这下子,没人说话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既然案子还要继续调查,而李瀚又拿出确凿证据不是他逼死了周亚夫父子,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也就散了。
李瀚没走,他倒是想走来着,刘启一声冷哼就把他钉在地上了。
等大臣们都散了,皇帝站起来背着手就往后宫走,小女婿只得低眉顺眼跟在老丈人屁股后头,两人走进皇后的住处,皇后却不在宫里,去长乐宫看太后去了,倒也十分清静。
把内侍跟宫女统统赶出去,刘启方才面色阴冷的问道:“你已经查清楚了?是不是刘武?”
李瀚断然点头道:“是的父皇。”
刘启攥起来两只拳头,控制着心里的滔天怒意,木然的说道:“他上次谋求储君不成,派属下刺杀朝廷大臣,朕已经看在太后面上给足了他面子,实指望他能够幡然悔悟,安分守己的当他的太平王爷,没想到他依旧对朕的皇位念念不忘,还敢勾结反贼构陷大臣,谋夺君权,哼!”
李瀚理解皇上的心情,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皇权,历来就是皇家最残酷的争夺对象,为了这把龙椅,多少夫妻反目,兄弟离心,父子相悖,甚至母子之间也互相算计,都是为了一朝称帝,九五至尊。
按说刘启对母亲足够孝顺,对弟弟也足够友爱,奈何这皇位的吸引力太大了,已经大到让刘武可以摒弃一切亲情铤而走险,故而,皇帝之怒是无法平息的。
刘启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而且,他也是历史上少见的不爱说话心里有数的皇帝,纵然是面对最信任的女婿,他也不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刘启已经决定这次绝对不能纵容刘武了,立刻就要公开此事,派兵捉拿梁王回京问罪,但在这之前,要充分掌握刘武谋反的证据,才能让太后无话可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