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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喜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午门到奉天门,再至三大殿,又以三大殿为中心,逐渐的向四周扩散,瞬间,紫禁城再次热闹起来。
“外面在叫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殿中的崇祯怎会听不到,此刻,他早已站了起来,直起耳朵想听清楚外面到底在传什么。
百官也是齐致转身,纷纷侧耳向外探去。
御阶边,洒扫小太监四喜听得明白,皇爷一发问,他就激动的叫了起来:“锦州献俘,斩首六千有余,无一作假!”
“斩首六千有余,无一作假?!”
霎那间,崇祯只觉心都要跳了出来,脸颊不自主的抽动了几下,喉咙上下咽了几下,脸上既是难以置信,又是万分喜悦。
殿中,也沸腾开了,斩首六千有余,无一作假,这消息如何不令他们兴奋。
周延儒更是高兴,与何如宠等亲信在那呵呵而笑。身为首辅,锦州取得如此大捷,且货真价实,他周延儒理当开怀大笑。指挥有方,居首功者,弃他舍谁。
在一片沸腾中,熊明遇和刘德夏一前一后双双步入大殿,人还未至,声音已是响起:“皇上,大喜,大喜,兵部已经核实,锦州大捷斩首建奴六千有余!另有奴酋金龙大旗一杆,奴俘一百八十有余献捷至京!”
“好,好,好!...”
听到兵部的最终确定,激动的崇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此刻,再也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这位年轻天子心中的喜悦和激动。若不是碍于天子之尊,百官皆在殿中,只怕,崇祯已经欢呼着跳起来。
四年了,整整四年,自登基以来,崇祯便没有真正的高兴过,即便除去魏阉之时,他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他不明白,为何父兄留给自己的不是一个太平盛世,而是一个多灾多难的烂摊子。
为了祖宗的基业,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好皇帝,为此,他与太祖皇帝一样努力勤政。可是,噩耗接踵而来,这几年,他年轻的心灵被太多的不幸折磨着。
曾经,年轻的天子相信过那个口出大话的督师,可是,这位督师报答他的却是建奴的大军。
自那天起,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只信自己。一年,两年,整整两年过去,本以为可以励jīng图治的崇祯,却被内忧外患折磨得jīng疲力尽。
关外一次次败报让他开始怀疑,开始害怕,甚至他已经开始躲避,麻木自己。
尔今,他终于可以放怀大笑起来,这一天,他和京师的百姓一样,已经等得太久。
胜了,大胜!
尘埃落地,锦州真的取得大捷,臣子们没有骗他!
天子的笑声毫无顾忌的在大殿中响起,飘荡在空中。这是一种尽情的宣泄,也是压抑许久的情感爆发。
与初次听闻捷报的反应相比,现在的崇祯完全可以用另一个人来形容。那时,他也激动,但更多的是怀疑,是不信,是害怕;现在,却是踏实,是兴奋,是无比激动。
............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周延儒率先跪倒,瞬间,群臣轰然跪倒一处,发出齐呼声。
处于兴奋状态的崇祯都忘了叫百官起身,直到笑得咳嗽了下,才想起百官们还在跪着,忙挥手要他们起来。
“诸位爱卿,尔今兵部已经证实锦州大捷,斩首六千有余,如此大胜,你们说,朕要不要到太庙亲祭列祖列宗?”
“神宗二十七年己亥四月二十四rì,献倭俘礼成。大司寇萧岳峰大亨,领左右侍郎出班奏事。长身伟貌,烨烨有威。时上御午楼,朝暾正。萧跪御道,两侍郎夹之,首仅及肘。致词先述官衔、名姓及左右侍郎,并请犯人某某等磔斩。末云:‘合赴市曹行刑,请旨。’凡数百言,字字响亮舒徐。宣毕,俯伏。上亲传‘拿去’二字。廷臣尚未闻声,左右勋戚接者,二遽为四。乃有声,又为八,为十六。渐震,为三十二。最下则大汉将军三百六十人,齐声应如轰雷矣。此等境界,可谓熙朝极盛事...”
出班奏答的是礼部尚书李长庚,东林党人。崇祯二年四月出任礼部尚书,今年已是近七十的老夫子。老夫子奏答,引经据典,一通话下来,却是把万历朝的一次献俘仪式给搬了出来,让人不禁对这老夫子的记忆力刮目相看。
可是崇祯却听得眉头直皱,觉得这老夫子说得都是废话,无奈,这李长庚是三朝老臣,年纪又大,不好斥他,只能听他在那滔滔不绝。
“.......引《大明会典》与礼部会志,故礼部以为皇上不仅要亲到太庙祭祀,还要至午门露布天下!”
终于,一脸激动的李大人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很是满足的吐了口气,堆着笑容望着听得耳朵都出茧的皇帝。
“嗯,既然礼部赞同,朕准了。”崇祯干脆利落,他有心借这次锦州大捷鼓舞上下士气,礼部说要大办,他自然也同意,便是花费多些,也是值得的。毕竟,这可是他登基以来,大明首次取得的货真价实的大胜,绝非斩首百余级,便要大吹特吹的大捷可言。
“兵部可有条陈,锦州大战,赖将士奋勇,方有此大捷,朕感将士忠怀,一定要重赏有功将士,好使三军知晓朕体恤之意。噢,对,辽抚丘禾嘉捷报上说,锦州大战能胜,全因参将施大勇指挥有方,三军齐心,才能痛击东虏,若不是施大勇,只怕锦州早已沦陷。兵部拟定封赏时,可不能寒了将士的心,对这施大勇,一定要重赏。”
“皇上放心,兵部早就拟了条陈...”
“万岁,臣有本要奏!”
锦州大捷的消息十几天前就传来了,虽不知真假,但兵部还是做了准备,相关封赏已经拟定。因此一听皇上询问,熊明遇忙出班禀奏,不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次辅温体仁出班打断了。
嗯?
熊明遇疑惑不满的看了一眼温体仁,不明白他为何要打断自己的奏答。崇祯也是不解,不知温体仁要做什么。
“温卿家要奏何事?”
“锦州知府陈昂密报,锦州参将施大勇目无朝廷纲纪,借东虏寇边之际,抢夺锦州军政大权,还软禁知府陈昂,更以其部监管全城,名曰军管,实为趁火打劫。锦州士绅百姓深受其害,有据可查,仅军管当夜,便有数百百姓被施部滥杀。其后又有近千人死于施部,可怜我锦州百姓未死于奴手,倒先丧于自家官兵之手,实叫人齿寒!”
温体仁咬牙切齿,似是亲眼所见一般,最后掷地有声,重重道:“施大勇其人,跋扈异常,暴虐万分,听闻曾饮人血,食人肉,又制人彘,惨无人道,试问这等禽兽之人,如何能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