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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轼这时跑过来了,见道人羽玄只是把曹谎子打倒在地,松了一口气道:“我就担心你一时xìng起杀人放火——”
曾渔叹气道:“我来晚了一步,没能阻止羽玄道兄,庵里的两个尼姑似乎是不好了,三痴兄与我一道进去看看。”
“啊”郑轼大吃一惊:“这如何是好,捉jian捉双,况且羽玄还不是罗氏的丈夫,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抱头蜷缩在地上的曹谎子听这秀才说话在理,他也接嘴道:“就是,捉贼捉赃、捉jian捉双,罗氏又没有丈夫,我与罗氏只是通jian,再怎么也没有死罪,舍妹在大真人府——”
这话是导火索啊,羽玄道人抹了一把涕泪,站起身狠狠一脚踢在曹谎子裆下,曹谎子惨嚎一声,不知是不是卵被踢碎了,痛得身子弓缩成虾,晕死了过去。
“我杀人偿命,不连累他人。”
道人羽玄仇恨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去拣地上的石头,要把曹谎子砸死,郑轼慌忙将他抱住,说道:“羽玄,切莫莽撞,那罗家娘子还在溪边等着你呢。”
一句话,又让道人羽玄悲从中来,哽咽道:“我杀了人了,我完蛋了,我什么都完了,只可怜惜惜她没人照顾——”
背向而坐的张广微叫了起来:“那个人方才说什么,他妹妹在大真人府吗,是哪一个?”
曾渔心中一动,问小道姑:“小仙姑与大真人府有何渊源?”
张广微道:“我就住在大真人府,张永绪是我侄儿。”
不但曾渔和郑轼吃了一惊,道人羽玄也愣了一下,走过去一看,惊讶道:“你是广微小姐?”
张广微怕见道人羽玄血淋淋的样子,以手遮眼道:“你走开一些,别让我看到你。”
道人羽玄记得前些年陪掌教真人张永绪练剑时,边上经常有个眼睛锃亮的小女孩儿也持一柄桃木剑比划,口口声声叫张永绪乖侄,听人说这是张大真人叔祖的幼女,芳名张广微,这几年羽玄没有陪张大真人练剑了,也就没再见过张广微,此时看这小道姑,依稀还是幼时模样,当下退开几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稽首道:“广微小姐,贫道实是气愤不过啊,那两个jian尼与这姓曹的jian贼设套污了贫道未婚妻子罗氏的清白,贫道一怒之下就杀了那两个jian尼,贫道宁愿抵罪。”
张广微问:“这姓曹的说有个妹妹在大真人府,是哪个?”
道人羽玄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掌教真人买入府中用来采补修炼的少女。”
张广微“呸呸”两声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那些人啊——羽玄,你真把那两个尼姑杀了?”
郑轼便道:“九鲤,你进庵看看,那两尼姑到底如何了?”
道人羽玄道:“不必看了,一刀劈在头上,一刀劈在后颈,定然死透了。”
曾渔摸了摸曹谎子脉搏,曹谎子只是晕过去,现在事情很棘手,他和郑轼若撇手不管,那当然不关他和郑轼的事,但羽玄道人是他们的朋友,若吃喝玩乐时是朋友,一有危难就掉头不顾,这不是曾渔的为人,更不是郑轼的为人,又何况羽玄行凶是事出有因,必须要帮助羽玄一把——
曾渔第一个念头是资助羽玄逃跑,反正羽玄没有家小牵累,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小道姑意外闯入,这小道姑竟是正一嗣教真人张永绪的姑母,一旦小道姑把事情说出去,那他和郑轼势必受牵连,而且黄家婆媳二人来观音庵,也肯定有人看到,羽玄道人跑了,黄老太和罗惜惜少不了见官受屈,罗惜惜担着这样的名声在上清镇还怎么做人,只怕也还要寻死路——
天“轰隆隆”打了个雷,乌云扯幔一般遮蔽了天空,夏rì的暴雨就要下来了,悲愤的羽玄道人还惦记着溪边的罗惜惜,对曾渔、郑轼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先送惜惜她们回镇上,即去投案自首,不过我先要打死这个曹谎子。”
曾渔道:“且慢,打死了曹谎子,你没有了对证,道兄大好男儿,抵那些龌龊人的命,不值。”
羽玄道人:“贫道还能怎样,难道逃跑不成,那样岂不害了惜惜她们。”
张广微站起身来道:“我们先审审这个曹谎子,若罪证确凿,我给你作主,定让你沉冤得雪,好歹你也是我们大上清宫的道士。”
曾渔和郑轼对视一眼,虽知这小道姑有些儿戏,但其身份尊贵,随便说句话也是有份量的,但怎么才能保住羽玄道人的命,这很难,如果羽玄与罗惜惜过了聘有婚姻之约,那还好说,现在羽玄只是个外人,杀死三命肯定是死罪——
曾渔道:“羽玄道兄,你先去把黄老太太和罗氏请回庵里避雨,我们商量一下对策,有小仙姑作主,总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小仙姑你就是不是?”
张广微点头道:“正是。”又道:“羽玄,我随你去把罗小娘子接过来,这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张广微跟着羽玄道人往溪畔行去,走出几步还回头吩咐曾渔:“曾秀才,把我坐骑红袖系好,别跑丢了。”这小道姑觉得自己和曾渔很熟了,嗯,不打不相识嘛,她这匹小牝马取名红袖,也是稀奇
走过那几株老樟树,见那吴媪和罗惜惜婆媳二人相互搀扶着从溪岸走上来了,羽玄道人快步迎上去道:“黄伯母、惜惜,我们先去那边躲一下雨,这雨就快下来了。”
罗惜惜脸sè苍白,垂着眼帘不看羽玄道人,摇了摇头,眼泪顺着双流下颊,滴在脚下泥地上,迅即湮没无痕。
张广微看着裙裳俱湿外面披着一件道袍的罗惜惜,惊讶道:“你怎么全身**的,连头发都是湿了,怎么了?”随即又“哦”的一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虎着小脸道:“寻什么短见,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吴媪叹气道:“都怨我这老糊涂,信那杨尼姑的花言巧语,带着惜惜来这庵里念经,哪会想到—
“婆婆你别说了——”,罗惜惜大哭起来。
羽玄道人看着罗惜惜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大恸,这时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他不想死、他不想抵命,他还要娶罗惜惜,爱护她、照顾她,“扑通”跪下,对张广微道:“广微小姐,救救贫道、救救惜惜,我不想死,我想娶罗惜惜为妻。”身份尊贵的张广微好比是救命稻草,不管有没有用,求一下总好。
罗惜惜泪如泉涌:“法师,奴配不上你。”罗惜惜身子被曹谎子玷污,见羽玄道人依然说要娶她,自惭形秽,既感激又伤心,只是不明白羽玄道人为什么说不想死?
张广微很是同情罗惜惜,大包大揽道:“羽玄,你起来,我担保你能娶罗惜惜,我就去找永绪侄儿说去,两个尼姑和曹谎子那般可恶,正是该死。”
听得泸溪河对岸一片绵密的“沙沙”声,大雨自东向西铺洒下来了。
张广微叫声:“快走。”抬脚就往观音庵跑。
羽玄道人对吴媪和罗惜惜道:“我们先去庵里商量一下对策,广微小姐和两位秀才相公或许有办法帮我。”
吴媪道:“那就去,定不放过曹谎子和那两个恶尼。”
罗惜惜心细,早看见羽玄道人身上的血迹了,这时问道:“法师哪里受伤了?”心里已经隐隐担心,害怕得嘴唇颤抖。
羽玄道人道:“那两个恶尼我都杀了,jian贼曹谎子——”
罗惜惜一听,心中又急又痛,两眼一黑,腿一软晕倒在地,大雨“刷”地洒过来了。
羽玄道人急忙将罗惜惜横抱起来,对吴氏媪:“黄伯母,快走。”快步向观音庵走去。
吴媪听说羽玄道人杀了人,惊得作声不得,见羽玄抱着惜惜走了,赶紧跟上,口里不住念佛,在雨中身子直哆嗦。
张广微冒雨先跑到观音庵,先在门边问:“里面有死尸吗?”
曾渔应道:“没有,小仙姑进来。”
张广微进门一看,她的宝马红袖系在厅柱边,曾渔迎出来道:“罗惜惜她们过来了吗?”
“在后面呢。”
张广微东张西望,没看到死尸,这才放心,却又要问:“两个尼姑呢,不会是没死透,跑了?
曾渔朝内堂一指:“死在里面,小仙姑要去看看吗?”
张广微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不看不看。”
郑轼找到一把伞,出去接应羽玄道人,不一会都到了庵中,曾渔把大门关上,免得又有人进来,那吴媪见曹谎子死狗一般躺在厅前石阶上一动不动,惊得脸sè煞白,除了念佛,别无他法。
羽玄道人把罗惜惜放在圈椅上坐着,罗惜惜这时醒过来了,睁开眼睛见桌上茶食还摆着,她真想方才那一切只是一个梦,她只是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盹而已,什么事也没发生,但羽玄道人身上的血迹、婆婆吴氏惊恐不安的神sè都在提醒她,那不是梦,事情真的发生了
“法师,那两个尼姑真的死了吗?”罗惜惜问。
羽玄道人把披在罗惜惜身上的道袍遮严实一点,安慰道:“我已给你报了仇,你不要寻短见,这事怪不得你,都是那恶尼和jian贼——”
罗惜惜垂泪道:“是奴连累了法师——法师、郑相公、曾相公,你们带我婆婆回镇上,奴留在这里,这三个恶人是奴所杀,所有罪过奴来承当。”说这话时,罗惜惜口气异常果决。
曾渔、郑轼是肃然起敬,没想到这娇弱的罗惜惜竟有这般义气,这是要替羽玄担罪啊,寻常妇人受辱后寻死的也有,但大抵是一时悲愤所激,冷静下来后大多数都忍辱偷生了——
羽玄道人忙道:“人是我杀的,要投案也是我去。”
郑轼道:“罗小娘子立志坚贞,让人敬佩,你们二人先不要争着谁顶罪,且看张小姐怎么说?”
张广微能有什么妙计,无非就是去向她侄儿张永绪求情嘛,这让曾渔觉得很不妥,从今rì在大真人府“三省书屋”中发生的事,曾渔看出这小道姑虽然是张永绪的小姑姑,辈份很高,但张永绪显然没把她当作大人对待,所以不见得肯听这个小姑姑的话为这种命案开脱,羽玄道人死罪难逃——
厅廊上传来呻吟声,檐外大雨泼溅进来的雨点把曹谎子浇醒了,一醒来就觉得胯下痛得不行,忍不住叫起痛来。
罗惜惜叫道:“这贼没死”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却抖得厉害。
羽玄道人忙道:“正在商量怎么让他死得更惨。”
郑轼道:“要一个法子,把杀死两个尼姑的罪责让这个曹谎子承担。”
曾渔脑海里灵光一闪,以前读过的一本话本小说里的一个故事脉络浮现,那个故事里的女主与罗惜惜遭遇很相似,最后在其丈夫的帮助下报了仇,但仔细一想,很多细节不一样,很难照单模仿,但让曹谎子顶罪的思路是对的,曾渔道:“三痴兄说得极是,就该让曹谎子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