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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的刘永福撤到了村北,在刚才的偷袭战中,他的儿子刘成良也不幸战死了。但他没有时间伤心,他既不甘心将河堤拱手让出,又没有足够兵力反扑,实在是攻守两难。
正在此时,后面烟尘大起,刘永福大惊:“难道法军已经包抄后路?我辈休矣!”正惊慌时,士兵报告,来的是山西的援军。
原来山西城里一直急切的关注着浮沙村的战事进展,邵友濂一再苦劝“浮沙若不保,山西城难守”,于是岑毓英从城外王孝祺部队里,调出一个团,加上城里剩余的一个步兵团,由董福祥指挥,再次增援刘永福。
刘永福眼看又来了大批援兵,精神顿时一振,他对董福祥说道:“法军自以为已经击退了我军偷袭,我们索性再偷袭一次,必定出其不意。”董福祥深以为然。
经过准备,所有人都手臂缠上白布,便于暗夜中辨识,董福祥的两个团在左,刘永福与黄佐炎等在右,准备两面夹击,会师村旁的河堤。
随着一声枪响,大批中国人从两个方向呐喊着冲进了浮沙村,法军营地立刻军号声大作。
这次进攻大出法军意料,本来第一旅以为打退了中国人的偷袭后,今夜可以高枕无忧,好好休息一下,给远方的爱人写写情书什么的,许多疲惫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没想到屁股还没躺热,中国人又杀了过来,而且似乎攻势更猛。
波里耶同样非常震惊,他本来就有“反击恐惧症”,今夜的两次偷袭更是大大加重了他的病情。激烈的战斗后,准备不足的法军竟然一时有些抵挡不住,逐渐的撤到了河堤上。
刘永福眼看有了胜利的希望,一边大喊:“建功立业就在今天!”,一边带着人往河堤上猛冲,他心痛儿子的战死,早已存了拼命的心。
同时,另一路董福祥军也成功的杀到了河堤前,与刘永福会师了!
此时法军也体现出了高超的战术素养,停止了后退,组织起强有力的反击,双方在河堤前沿展开了拼杀。
这时候,天色已经放亮,太阳开始缓缓的升起。
营长朱冰清最为勇猛,手上端着枪,左手臂系着白布,第一个冲上了河堤。他高举着左手,大声呐喊着招呼后面的人上来,醒目的白布在晨风中飞舞着,初升朝日的彩霞洒满了他的一身,整个人充满了英雄主义神圣的光辉,胜利似乎在望了。
就在此时,从河面方向响起了一连串连珠炮般的声音,随即一串水花,从河面上延伸了过来,直飞向朱冰清的脚下,朱冰清脑子闪出一个念头:“这好像是法国人的机关炮。”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想法,随即他的身体从头到腰腹,就被一道凶猛的火力撕成了两半,血肉在熹微的晨光飞舞飘洒。
法军的内河舰队来了!
经过了整夜的努力,法军终于打通了河道,一直等候着的法国内河舰队迅速通过狭窄部,靠近了浮沙村。
法军内河舰队中,有三艘炮舰在运输途中被中国的昆仑和沧海号歼灭,剩下的还有“狄尔昔”、“阿米林”、“羚羊”、“豹子”、“突袭”、“土耳其弯刀”、“马枪”、“标枪”、“大斧”、“短枪”、“马苏”、“鱼叉”、“投枪”、“锦葵”等14艘炮舰,仍然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越南的内河网上可以说没有敌手,不过指挥官莫列波约因为没能保护好运输船,造成1200法军士兵被杀或被俘,被撤职查办了,新任指挥官是贝尔托中校。
贝尔托眼见岸上正在激战中,立刻命令舰队发挥出全部火力,猛烈的攻击中国军队。
船上的140mm舰炮连续的轰击岸边,尤其是每艘船上都装备了数量不等的哈乞开斯37毫米五管机关炮,此刻发挥出最恐怖的威力。
机关炮手们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卖力地摇动着机关炮上驱动枪管旋转的手柄,五根炮管高速旋转着,密集的火力向中国军队泼洒而去,用一句军事俗语来说,就是“如此猛烈的火力,恐怕再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无法泰然自若!”
在这种严峻形势前,所有人都明白了无法再继续进攻了下去,再坚持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了。刘永福和董福祥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在敌人的弹雨下,一边阻击,一边撤往山西城。
中午的时候,疲惫的军队撤入了山西城。
此次浮沙村的保卫战,第六师前后共投入了四个团的兵力,包括越南部队在内,总兵力超过了8000人,但最后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仍然没能保住浮沙村。
第六师一共有将近两千人伤亡,尤其刘永福指挥的步兵团,几乎丧失了战斗力。而且黄佐炎的“果敢营”也几乎消耗殆尽了。
但更糟糕的是,法军清除了河堤上的障碍物,法军的内河舰队可以逆红河而上,从东北方向靠近山西城,直接用舰炮轰击城墙。
法军的舰炮群威力极大,刘永福等与法军作战多次,对此心有余悸,岑毓英、邵友濂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经过了一番休整,1月24日,法军果然开始从东北方向进攻山西城,法军的内河舰队,从河面上靠近山西城,大批舰炮不断的轰击山西城外阵地,几乎把所有防御工事一鼓荡平了。
到了1月25日,法军的重炮也加入进攻的行列,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下,城外王孝祺等人的部队,为了避免巨大的伤亡,不得不撤入城内。
从1月26日开始,法军猛轰山西城。将东面城墙砸出了一个个大洞,炮弹甚至呼啸着飞进城内,火光四起,平民百姓女人孩子惊叫哭声响成一片,弹片四贱,惨叫连连。
岑毓英的指挥所里也同样是飞沙走石,厨房的碗盆都被震落,摔得粉碎。整个城市上空黑烟滚滚,乱鸟惊飞不已。
法军还集中了4门120毫米1878年型长身管重型加农炮,一起猛轰山西城的东门。这种火炮1878年定型,虽然口径并不是特别大,但因为身管较长,所以该炮炮弹的最大初速达到了525米/秒,射程也达到了惊人的12400米,威力也非常出色。
到了黄昏时候,东门城楼竟然被法军重炮轰塌了。
战局发展了这个程度,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山西城已经守不了多久了。
但是岑毓英知道,现在撤退是不可能的,法军在旁边虎视眈眈,只要第六师一出城,法军就会展开尾随追击,到最后极可能会溃不成军,全军覆没的,而继续坚守只会越来越不利。
现在面临艰难的抉择。
1月27日中午,法军准备开始最后的总攻了,米乐拿着望远镜站在一个土坡上,遥遥的看着山西城,第一旅旅长波里耶站在他旁边。
米乐转头问波里耶:“你看,今天能攻下山西城吗?”
波里耶点点头,又摇摇头:“有这个可能,但时刻要提防中国人的反击。”
米乐不解:“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波里耶说道:“这两天,我在研究中国古代的军事哲学。我发现中国人传统上就是喜欢防守反击,这符合中国人的民族个性,先礼后兵,后发制人。有一句古语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说的是中国古代有一个将军,在面对敌人进攻时,坚守阵地,等到敌人开始疲劳,一举反攻而获胜,这说明自古以来中国人的身体里就流淌着反击的血液......。”
波里耶在那里引经据典,大谈特谈“中国反击威胁论”,听得米乐有些哭笑不得,他已经听人说起过,波里耶在警惕中国军队的反击威胁方面,变得有一点神经质了。
此时,远处法军的炮火准备正在如火如荼,陆军的火炮群和舰队的舰炮群,一齐发力猛轰,把本已经坍塌的东门内外,更是炸的七零八落的,城墙出现了数百米宽的一大段缺口。
随后大批法军士兵呐喊着,从缺口处冲了进去,首先是几十人,接着是几百人,而中国军队的抵抗显然已经是土崩瓦解了。
米乐转身对着波里耶揶揄道:“看来这一次,你那些痴迷反击的中国朋友们,终究要让你失望了。”
波里耶还没来的及回答,突然“轰”的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鼓满耳膜,远处的山西城东门一带,一道赤红色的火柱腾空而起,巨大的云团直冲云霄。
即便米乐等人,已经站的够远,仍能感到一股热浪袭来,爆炸的冲击波如此巨大,使周围犹如飓风突至,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所有人都对这个意外变故感到震惊,只有波里耶最先从错愕中清醒过来,他对米乐大声喊道:“长官!长官!你瞧我说的没错吧!中国会有反击的!会有的!”
米乐冲着他怒喊道:“你他吗的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