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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大凌河之战的胜利,让丁云毅一下成为了边关明军中无人不知的人物。
祖大寿答应过只要这仗能够打胜了,便送给丁云毅五百匹战马,现在到了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不过祖大寿也完全不必担心,这次大捷,缴获到了金虏大量战马,完全可以满足祖大寿的诺言。
祖大寿和吴三桂都在忙战后工作,而趁着这个机会,丁云毅也去了趟锦州,看一看这座历史名城。
自从锦州保卫战失败后,锦州遭到了很大的破坏,不过经过三四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又重新顽强的恢复了生机。
和皇甫云杰,以及当向导的邓长贵在城里转了半天,肚子有些饿了,随便找了个酒楼想要吃饭,却发现里面居然早就满了。
原来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锦州,百姓们无不兴高采烈,纷纷饮酒庆祝。
小二有些为难,眼睛在酒楼里转了会,发现一个临窗的位置上只坐着两个客人,于是便走上去和他们商量了一会,又回来和丁云毅商量,那两个客人已经同意大家挤一下了。
丁云毅见这两人都是四十岁上下样子,穿着朴素,不太像是有钱人,上去拱了拱手:“打扰了。”
“不客气。”左面那个颇有气度的中年人微笑道:“有缘千里相逢,请坐。”
丁云毅叫了酒菜,朝对面的两人打量了下:“不敢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黄觉新,这位是我的管家。我们是来锦州做皮毛生意的小本商人。”那中年人回道:“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丁云毅,这两位是我的同伴。”
黄觉新大吃一惊:“莫非是大凌河大破后金军,九进九出,若天神一般的丁云毅?”
丁云毅和吴三桂的事迹差不多大半个锦州都知道,丁云毅客气地道:“不过侥幸而已。”
“哎呀,真的是你。”黄觉新又惊又喜,叫来小二。只说丁云毅今天吃的全都算到他的账上。
丁云毅见他和管家穿得朴素,只怕也只是个小本商人,连连说自己请。黄觉新为人倒是豪爽。也没有怎么推辞。
皇甫云杰心里直犯嘀咕,这倒好,请客的成了被请的。真不愧是做买卖的,这把算盘打的倒是精明。
黄觉新给丁云毅和皇甫云杰、邓长贵倒了酒,嘴里交口赞叹不停:“我才到锦州,便听到了大凌河大捷的消息,又听闻出了两个少年英雄,一个叫吴三桂,还有一个便是你丁将军,心中赞叹,恨不得能亲眼一见才甘心,想不到却天遂人愿了。”
“谬赞。谬赞。”丁云毅笑了下。
黄觉新随即道:“那后金的领兵大将多铎,也不过是个无能之辈,将军真该取下他的首级,号令天下,那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功劳。”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丁云毅叹息一声:“我所做的。无非就是阻挡住女真人,使我汉人土地不再受到劫掠烧杀。”
“哦?”黄觉新似乎有些好奇:“我是从内地来的,平时总听说过边关的事,难道女真人真的那么可怕吗?”
丁云毅冷笑一声:“烧杀劫掠,无所恶而不为,又岂止是可怕二字?”
“愿闻其详。”黄觉新非常认真地道。
见对方真心求教。丁云毅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天启元年十一月十八日,努尔哈赤命令和硕阿敏贝勒率兵五千执行强制搬迁令,命令凤凰城的游击,把镇江、汤山、宽奠、镇东堡、镇西堡等地属下的小村的堡民,都强制迁移到萨尔浒。为了强使人百姓搬迁,努尔哈赤还命令以孤山为边界,把在那以南的房屋全部放火烧掉。当时正是隆冬时节,被强迫迁移的汉人携妻带子,艰难跋涉,其受苦受难之深不难想象。”
黄觉新听着微微点头,邓长贵久在边关,最是清楚,在边上接口道:“何止这些?天启二年正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率军进驻广宁,他在占领广宁不过十天之后,在二月初四下达给都堂的文书中,又给辽河以西的广宁九卫的汉人百姓制造了一场人为的苦难,下令把这九卫的老百姓瞎折腾到辽河以东,规定锦州二卫迁到辽东,右屯卫迁到金州、复州,义州的一卫迁到盖州,义州的另一卫迁到威宁营,广宁的一卫迁到奉集堡,广宁的其他三卫迁到沈阳。 这次迁移也是在严寒的冬季强制进行的。金虏迁徙汉民带有极大的强制性和突发性,努尔哈赤头一天下达迁移令,后金军第二天就驱赶汉民上路;辽民不愿意迁移,后金军就放火烧房子,就兵刃加颈,大肆屠杀,以强制辽东汉民迁徙。天启元年十一月,后金军就把孤山以南的房屋全部放火烧掉,你呆在原处不迁徙也无处存身;天启二年二月,大贝勒代善发怒,把留在后面不想投降的三千汉人全都杀了,并且扬言如果不快去指定的地方,也那样杀掉。 那些被迁徙的人,到了指定的陌生地方,无房无粮无田,后金都堂对于这些三无的迁移的汉民安置的原则是大户合于大家,小户合于小家,房合住,粮合吃,田合耕, 这就全部剥夺了被迁徙人口的土地,总之一句话,努尔哈赤通过强行移民把一部分汉民沦落为金虏的农奴......”
“不错。”黄觉新听的非常仔细,微微点头:“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有些过分,这也难怪在女真统治的土地上始终暴动不断,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也都无法平息。”
邓长贵灌下了口酒,神色间更显愤怒:“何止如此?方才丁将军也说了,金虏每到一地。便是烧杀劫掠。努尔哈赤对辽东汉区的征服,总是伴随着烧、杀、抢、掠,后金军每到一地,大肆杀人,放火烧毁房屋,抢掠汉区的官、私财物,残酷野蛮。开原、铁岭乃是辽东重镇。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军六月攻陷开原,七月攻占铁岭。在这两个城市中大肆屠杀汉民,疯狂掠夺财物,他们在开原杀掠军民数万人。为了向后金运送这些战利晶,努尔哈赤调动后金和当时开原的运输能力,运输了五六天,还是运输不完,后金军对开原的抢掠之惨可想而知了。他们在残酷地抢掠了开原城后,返回时,又放火烧了房屋、衙门、楼、台, 在开原再也没什么可抢掠的情况下,他们放火把开原烧成废墟。开原城中的百姓对努尔哈赤的残忍有着很清醒的认识,他们宁可选择死亡。也不作后金的顺民......”
邓长贵越说越是愤怒。
天启元年三月,后金军攻占了辽阳之后,又把屠杀和掠夺带到了辽阳。八旗军攻占辽阳后,后金军竟然派出一名将领坐在西门,见“辽人状貌可疑者”。即“点而杀之”,后金的官员们简直是草菅人。
在正式放抢之前,努尔哈赤下令,规定大家富户只许留下衣服九件,中等人家准许留下衣服五件,下等人家准许留下衣服三件。其他的财物一律交出,这一命令使辽阳汉人家家破产,室室皆空。后金把以这种方式强抢的衣服聚集在辽阳的教军场上,供给女真和蒙古的贵族们取拾享用。而后金军对广宁的抢夺尤其疯狂,他们不仅对地表上的东西进行抢掠,而且挖地三尺,把广宁居民埋于地下的东西抢走。
努尔哈赤送给广宁都堂的文书说:“要停止修城,令兵丁探掘广宁城内外的掩埋的窖藏。如果得银二三百两,都给掘得的人;如果得千两万两,给掘得的人一半。如果多得缎子、蟒缎,交出一部分上等品,其他的东西都给掘得的人。如果获得粮食,获得的人可以卖。”
为了获取财物,努尔哈赤竟然组织士兵挖地三尺,这种由最高统帅组织的抢夺在中国战争史乃至世界战争史上都属奇闻。
黄觉新听的也是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边上的那位管家面色却是阴晴不定。
“其实,在我看来努尔哈赤也是个没有本事的人。”丁云毅忽然说道。
黄觉新顿时大奇,急忙追问为何。丁云毅微微一笑:“女真族与汉族在发式上有很明显的差别,汉族蓄满发,女真族留辫发。努尔哈赤把汉族改变发式、剃去头发作为其归降后金的标志,因此,他每攻占一个汉族聚居的地方,就下令汉族剃”,剃去前半部头发,后半部依照女真族的习俗削发垂辫。要知道汉族的发式已延续了几千年,这种发式与汉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观念结合起来,构成了汉族的民族尊严和民族气节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汉族十分珍视自己的头发。辽民曾说‘我等死生不足顾,一番剃头便作挞子,他日官军指明军不辨真假而剿灭,死当为冤鬼。”
朝黄觉新看了眼又说道:“努尔哈赤污辱辽东汉族的尊严,妄图以强制推行女真族的发式为手段来达到同化汉族的目的,在这一点上,他不如完颜金的始祖阿骨打开明。就算女真征服再多的地方,剃发和反剃发的斗争也必然不会停息,所以我说他不如他的祖先。”
“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黄觉新连声道。
边上管家悄悄地道:“老爷,时间不早了,您还有事。”
“啊,是啊。”黄觉新看起来的样子似乎恋恋不舍:“原本还想和将军继续长谈,但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久留。将军,我仰慕将军,这些东西还请将军收下,等我走后打开再看。”
说着,让管家把一个小包袱放下,也不管丁云毅收不收,拱拱手离开酒店。
“哼,不就是想赖帐吗,不定留下了什么破烂东西。”皇甫云杰嘴里嘀咕,顺手把包袱打开,这一打开,眼睛顿时直了。
老天爷,里面是两锭黄澄澄的金元宝,一只足在五十两左右。
“老天爷。”皇甫云杰赶紧把包袱合上,朝边上看了看,生怕别人来抢似的,还好那些食客没人注意,皇甫云杰这才吐着舌头道:“一顿饭一百两金子啊,这手笔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邓长贵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什么小本经营商人,简直就是巨富!
丁云毅却皱起了眉头,好像在那思索着什么极为困难的事情。过了会忽然问道:“你们记得他刚才说了谢什么没有?他说‘这也难怪在女真统治的土地上始终暴动不断,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也都无法平息’,他不是从内地来的,对这的情况不了解吗?还有,他自始至终只说‘女真’二字,从来不提‘金虏’,莫非......”
他嘴里喃喃念着那人名字:“黄觉新,黄觉新......爱新觉罗?黄......皇太极?”
丁云毅忽然低呼一声:“黄觉新,不好,那人有可能是皇太极!”
皇甫云杰和邓长贵听傻了,邓长贵不太相信地道;“不会吧,皇太极乃是虏酋,怎么有可能到这里来?”
“就算不是皇太极,也必然是和皇太极有密切关系的人!”
丁云毅猛然站起,冲出店外,但人海茫茫,还到哪里去找?
这时看到皇甫云杰和邓长贵出来了,急忙把邓长贵叫到身边:“你赶紧让祖总镇封锁城门,可疑之人一个不能放过!”
邓长贵不敢怠慢,立刻去办。
丁云毅知道能抓到那人希望渺茫,如果那人真的是皇太极的话,既然敢进锦州,只怕早已想好如何脱身了。
自己真是该死,怎么没有早些想到那人是谁。白白放走了那么一个重要人物。可也不能全怪自己,为什么皇太极和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看到的画像,长得完全就不一样?
想来是那些女真人为了满足自己面子,这才故意把皇太极画得如此高大神武的吧。
如果这个时代有架照相机的话,能够把皇太极的最真实模样照下来就好了。
可惜这些都是幻想,丁云毅心里悻悻然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