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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云毅实在有些想不到,自己不过是路过苏州,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又是打流寇,又是娶妻,再呆下去,不定要闹出一些什么来。
到了次日,邓牧之大张旗鼓,派人送来了苏州士绅的“助饷”一共三万两银子。
丁云毅也不知道苏州究竟“助饷”多少,只觉得三万两银子已经很多了。他哪里能够猜到,邓牧之狮子大开口,一下就勒索了十万两银子,他邓府尊不费吹灰之力,便平白捞取到了整整七万两银子。
三万多银子携带不便,丁云毅干脆都留在了苏州,交给姜单光,让他帮着自己经营。之前就听王承恩说,姜单光是个义商,而且又有赠马之恩,交给他来处理想来是放心的。
不过还有个麻烦事,邓牧之派到京城去提亲的人已经出发了,但这一来一去耗费时间,万一父亲要去回京城成亲,那就更麻烦了。
丁云毅出来得久了,心里惦记台湾、澎湖,总想着越快回去越好。
至于什么成亲仪式,他也并不在乎,总得想个法子才好......
过不了两天,苏州城里忽然传来流言,说海盗联合红夷,大举进犯台湾。丁云毅急匆匆的赶到邓牧之那,直说台湾是自己根本,不容有失,自己原本想在这里等着京城父母应允,但朝廷重托,职责所在,没奈何的只能先回台湾。
谁想到邓牧之比他还要心急。连说朝廷职责重要,婚姻无非个人之事。台湾才是重点。接着话锋一转,说自己为了台湾,为了朝廷也顾不得颜面了,这就让自己妹妹和丁云毅在苏州成婚,一应东西俱全,不用丁云毅操心,成婚后便亲自送别妹夫妹妹。
这海盗联合红夷进犯台湾的消息。本是丁云毅派段三儿等人放出风来的,为的是早日回到台湾,谁想到邓牧之居然会这么做。邓牧之如此待自己。自己可真有些对不起人家了。
但他哪里想到,丁云毅放风声骗人不过是小恶,邓牧之却是大奸了。
原来。邓牧之听到风声,内阁首辅温体仁要倒了。
温体仁一朝得势,便过河拆桥,睚毗必报,朝中对其不满之人到处都是。连那些士子群对其人也非常厌恶。
但崇祯对其非常信任,他的政敌怎么也都扳不倒他。
然而次后传来消息,王承恩在杭州遇刺,温体仁脱不了干系,更有甚者传言,那些刺客根本就是温体仁派去的。
崇祯终于起了疑心。乃派出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秘密进行调查。
曹化淳不是好惹的。他所掌管的司礼监是皇帝身边的要害部门。明代专权的许多大宦官都出自这个部门。而且司礼监向来和内阁在权力控制上有矛盾。温体仁想乘机对司礼监进行压制和打击,但没想到崇祯帝把温体仁的密奏让曹化淳看了。曹化淳吓出了一身冷汗。温体仁竞想整掉他!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温体仁想要整掉他,那他也正可借着杭州刺客案来除掉此人!
司礼监和内阁正面对决!
得罪了王承恩、曹化淳这两个手握重权,深得崇祯信任的太监。内阁赢面几乎没有。
这可就苦了邓牧之了。温体仁得势后,邓牧之刻意奉承,他专门派了人在京城打探,逢年过节不用说了,但到了温体仁生日、纳妾,乃至于温体仁生了场小病痊愈。邓牧之都便人送重礼到京城以为道贺,一来二去,便深得温体仁的欢心。
可现在温体仁却偏偏眼看着要倒了。温体仁一倒,他邓牧之身为亲信,岂有不受到牵连的道理?
还好老天爷把个丁云毅送到了他的身边,那等于是救了他邓牧之的一条命!只要让自己妹妹和丁云毅成了亲,那他们就是亲戚,王承恩看在这一层面子上,也总不会太过为难。
这么一想,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的,夜长梦多,让两人越快成婚越好。
邓牧之说做便做,当即遍发请柬,邀苏州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前来参加婚宴,并且特别说明,他邓牧之是个清官,虽然是嫁妹妹,但却绝不收一丝一毫贺礼。若有人不肯听话非要送礼的,他大棒子轰了出去!
小钱上一定要做出公正清廉样子,这是大贪的不二法门。
他这么一做,不光丁云毅大为赞叹,就连苏州父老也都交口称赞,只觉得邓府尊是有大明以来第一的清廉官员,便是和海瑞相比也都不遑多让。
等弄清了邓牧之急匆匆嫁妹的“原因”苏州父老更加赞叹不已。邓家时代大儒,规矩森严,但为了朝廷,邓府尊便连这些规矩也都不要了,虽说失礼,但为官如此,那真真正正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忠臣了。
苏州士绅,无不叹服,邓牧之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更加高大,曹延涣甚至专门为此写了一篇文章来纪念此室。
邓牧匆忙嫁妹,非但没有让他名声受损,反而名传江南士子界,被誉为一桩美谈。
这些人哪里能够想到,他们心目里的这位“清官、忠臣”只怕是大明立国以来的第一奸、第一毒!
两日内,苏州父老人人出力,个个期盼,成婚一应准备完成。
当地有头有脸的,全都出席,无一例外。也有人试探着送上彩礼,谁想到邓牧之真的脸色一板,再三声明自己绝对不会收任何彩礼,送礼的人叹服之余,只能收回彩礼。
新郎官丁云毅出来见了宾客,人人道贺,只觉得美人配英雄,再是合适不过,苏州城里必然因为丁云毅、邓牧之和邓怜玉这三人,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热闹一番。邓牧之忽然让人搬来案几和文房四宝,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邓牧之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这次流寇犯我苏州,全赖台湾参将、上轻车都尉、昭武将军丁云毅丁项文大破贼寇,保我苏州全境。那〖日〗本府站在城楼,只见丁参戎一马当先,身后战旗飘扬。叹为天人。本府试想,丁参戎成婚后便要离开苏州,若流寇再来进犯如何能够保全?尔今只有一计......”
他这话一出众人窃窃私语。都觉得府尊大人顾虑得是。
邓牧之面色庄重:“既然丁参戎已经成了我的妹夫,本府便也不客气了。那日在城楼上,本府见到流寇一见‘武勇忠烈虎贲卫’大旗便心惊胆战。落荒而逃。本府知道,这面大旗乃是圣上亲赐,本府不敢妄想。但却想请妹夫在此留下墨宝,只需三字,‘虎贲卫”尔后制成大旗,插于苏州城楼,从此再无流寇胆敢进犯!”
一众宾客顿时人人叫好。
只是苦了丁云毅了。流寇见到大旗会不会心惊胆战不好说,他丁参戎却真真正正的是心惊胆战了。
虽说丁云毅小时候学过毛笔字,来到这个时候也特意练过。但在那么多人面前要留下“墨宝”岂不是要出洋相?
这里一半的都是读书人那,哪一个不比自己写得好?
“请妹夫念在是我苏州女婿,千万不要推辞。”邓牧之笑嘻嘻的把丁云毅请到了案几前。
战场上纵横驰骋,杀人不眨眼的丁参戎。面前笔墨纸砚,却是担惊受怕,一枝笔提在手里,简直有千斤之重。
一横心,一咬牙,如单枪匹马闯龙潭虎穴。如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落下自己“墨宝”:虎贲卫!
放下笔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将来自己这三个字制成大旗,整天悬挂在苏州城楼,自己这可算是丢人从台湾丢到苏州了。
邓牧之却是大喜,命人把字展示给众人,又是一片赞叹声。
曹延涣端量一会,摇头晃脑:“丁参戎这三个字,虽然笔架间略显松散,但落笔有神,力贯纸张,真正的是大将风采,好,好!”
连名儒曹延涣都这么说了,那这字一定是好的,赞叹声又是四起。
其实曹延涣倒没有说假话。丁云毅的这三个字论笔架和意境那是丝毫价值没有,但他武人出身,这三个字中别有一番武人风采倒是真的。
邓牧之欢喜,急忙让人小心收起。
什么制成旗吓唬流寇,那都是假的,邓牧之的心思,是这三个字将来没准能起到大用场。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有用心的。
热闹了好一阵,邓牧之便催促着丁云毅赶紧入洞房,看那样子,他比新郎官还要心急。
众人的哄笑声中,丁云毅进了洞房。之前也有过成婚经历,但起码阿喜和韩小小长得什么样自己知道,但这位新娘子长的模样自己却是一头雾水。
一进新房,便见到新娘子的红头盖在那一动一动,还低低传来抽泣声,难道新娘子哭到现在?
想想也是,明天就要和自己一起回台湾了,你让一个从小在苏州土生土长的姑娘,忽然到一个陌生环境,有时是台湾这样一个被大多数人认为是蛮荒之地的地方,能不伤心?
听到有人进来,新娘子收住哭泣,坐在那一动不动。
丁云毅揭了红头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正房媳妇。
长得虽然和陈圆圆、韩小小无法相比,但模样端庄,俊俏可人,身上充满了苏州女子的轻灵。
这样的女子当自己媳妇也算不错的了。
两眼挂着泪痕,烛光下看去,愈发的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夫君。”邓怜玉站了起来:“我给你端洗脸水去。”
转过身子时候,丁云毅注意到她悄悄的擦了一下眼泪......
端来了洗脸水,侍侯着丁云毅擦了脸,接着又换了烫脚的水。
接着,邓怜玉竟然蹲了下来,去解丁云毅脚上靴子。
丁云毅被吓了一跳,赶紧道:“不必,不必,我自己来,自己来。”
“这本事我应该做的。”邓怜玉却有些固执:“若是夫君不肯,传了出去,未免说我不守妇道,不懂礼节,于夫君的面上也不好看。”
丁云毅这才无奈的随她去了。
累了一天,把脚放到水温正合适的水里泡着,当真是莫大的享受。丁云毅忽然道:“夫人,我在台湾尚有两房小妾,在苏州,还......还有个叫陈圆圆的这次也要带回去,这些你可知道?”
邓怜玉默默的点了点头。
丁云毅心中叹息,这女子也颇不容易。忽然又见邓怜玉扭转了头,擦抹了一下眼角,丁云毅看在眼里,说道:“台湾比不得苏州繁华,多蛮荒之地。你若真的不愿意去,那就留在苏州,等那有了一些气象,我再派人来接你。”
邓怜玉一听就慌了:“夫君恕罪,我不是这个意思。嫁鸡随鸡,夫君到哪,我总也跟着到哪,不敢有丝毫怨言。”
丁云毅皱了一下眉头:“我自进来,见你一直落泪,可是有其它事情?”
邓怜玉沉默了一会,不想欺瞒丈夫,把邓家和常熟吕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段往事丁云毅也有所耳闻,还曾经问过邓牧之,自己可不愿意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但邓牧之告诉自己吕燕韩已经死了,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可看着邓怜玉的样子,似乎很为吕燕韩伤心。
邓怜玉忽然说道:“夫君放心,怜玉既已是你的妻子,总是恪守妇道,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话是如此说,可丁云毅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摆明了就是一桩政治联姻,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邓怜玉,邓怜玉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莫名其妙的两人就成了夫妻。
更加让人头疼的是,那个死鬼吕燕韩让丁云毅总觉得有块心病。
擦干了脚,邓怜玉倒了水,正想服侍丈夫上床,却忽然看到丁云毅已经穿戴整齐站了起来:“夫人,你先睡吧,我到外面看看去。”
邓怜玉怔在了那里,想着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丈夫不高兴了。却看到丁云毅一边朝外走去,一边笑道:“我总要让你心甘情愿当我的妻子才是,今天虽然不行,可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