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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步青也是洒然一笑,随即便问道:“最近翎兰公主提议的两个事情,应该也跟你有关吧?”
楚残阳不答反问道:“苏伯伯对这两件事有何看法?”
“柳太史担任户部尚书,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当时我一听翎兰公主提出来,就知道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不过因为我上次在择婿大典上力挺你,这几日兵、刑二部尚书变着法子拿话在打探我,所以这件事上我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也没有反对,只保持中立。而关于让你下江南一事,我却颇有些担心。”
楚残阳点点头道:“户部尚书一事,苏伯伯只需静观其变即可。下江南一事,是翎兰主动提出来的,我自己觉得倒是可以尝试。”
“公主主动提出来的?对了,你和公主大婚后这些日子怎么样?她该不是为了想借这件事把你给踢出去吧?”
“呵呵,我和翎兰现在是一对假夫妻。”
“假夫妻?”苏步青顿时明白过来:“难怪公主会选你做驸马,原来你这做的是个假驸马,这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苏步青边说边点头,随后又转回话题,摇头道:“江湖事多,关系复杂,这一汪浑水,恐怕不好趟啊。”
“江湖再复杂,它终归只是江山一隅,难道还比这朝廷更复杂?江湖上的事如果都料理不定,我将来还如何在这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苏步青闻言,不由怔怔地看着楚残阳,半天才又叹道:“这次江南武林闹出大动静是因为紫玉山庄与玉湖帮这两大门派之间产生裂痕导致。紫玉山庄一纸密函将玉湖帮告到京里,说玉湖帮密谋造反,但朝廷从洛州城官方得来的消息,却说完全没有这回事。皇上向来多疑,所以想要查清此事。”
楚残阳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那紫玉山庄的少庄主莫容之前还曾刺杀过我呢!”
“莫容刺杀过你?”苏步青瞬间会意过来:“是那次在落马桥上的事件?”
“是的,那次在落马桥刺杀我却被月瑶霜的剑仆拦截下来的人手,就是紫玉山庄的人。”
“那么,你这次之所以要答应下江南一事,不会是就为了找紫玉山庄报仇吧?”
“呵呵,莫容刺杀我的这份账自然要跟他算,不过这可不是主要目的。今日上午我在马府,马未央所说的话倒是很契合我的想法。”
“喔?马未央是不是说这趟差事如果立了功,皇上可能会给你个实权的位置?是不是还说江湖也是一股势力,你这次刚好可以借机收买这些势力,将来也算是自己的一股力量?”
楚残阳闻言,顿时笑了:“苏伯伯,你对马未央还真是了解啊。你说的没错,马未央确实是这样说的,而这恰恰也是我的想法。不可否认,马未央说的有道理。”
“残阳,马未央这个人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说我了解他,其实我是一直都看不透他啊。”
“苏伯伯放心,马未央和我楚家当初的变故关系极大,这个人我从来都不会低估他的。”
苏步青这才含笑点了点头。
楚残阳在相国府没有久留,恰逢苏西西大小姐不在家,楚残阳在苏相的书房小待片刻后,便出了相府,回到自己的驸马府。
第二日,楚残阳又去了几家之前送上厚礼的府上还了礼。第三日,楚残阳忽然得到皇上召见的口谕。
楚残阳第一次在御书房与当今皇帝汉平帝王远中如此近距离接触,只觉这汉平帝倒是颇有几分儒雅之气,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慈祥的神色。
王远中让楚残阳免礼后,随口问道:“沈放啊,这些日子与翎兰在一起过得好吗?”
“一切都很好。多谢陛下关心。”楚残阳不卑不亢道。
“嗯,翎兰那丫头从小到大就极有主见,而且也极为要强,你做她的驸马,平时也许会受到一些委屈,要懂得忍让。”
“陛下放心,沈放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那就好。”汉平帝欣慰地点点头,随即道:“前些日子,翎兰跟我提议,想派个差事给你。”
楚残阳心道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双手微微一拱道:“陛下有何吩咐,沈放定当竭尽所能。”
“呵呵,江南出了些事情,你可有耳闻?”
楚残阳老实交代道:“沈放听说了一些。”
“嗯,朕打算赐你尚方宝剑,命你以钦差大臣的身份下江南,查明此事。你意下如何?”
“沈放一定谨遵圣谕。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臣恳请皇上不要公开此事,沈放想要微服下江南,便宜行事。”
“微服下江南?好,朕准了!此事目前只有苏相、月国师、马大将军和翎兰知晓,朕让他们不准外泄。”
“谢陛下!”
………………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洛州城城北,洛江之畔,阅江楼。
洛江是大汉国横穿腹部的一条大江,它西起泸沽雪山,浩浩荡荡、一直向东奔流入海,绵延上万里。
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自古文人骚客都喜欢登楼凭栏,吟诗作赋,尽显风流。而这洛江畔的阅江楼正是把酒临风,叹江水滔滔、念天地悠悠的好地方。
此刻,阅江楼二楼的整座楼层被“食为天”的少东主徐大少包了下来,江南一大批才子佳人们汇聚于此,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只见一个穿蓝色长衫的清瘦书生,正立于窗口,眺望着一汪江水,摇头晃脑地吟诵道:“江风平波起,孤帆摇空碧。浪中生白条,滚滚至天际。”
“好诗,赵兄作得一首好诗。只是这诗句韵味虽足矣,但气势似乎不够。”另一穿着紫衫的书生,凑过头来,扬声说道:“依小弟看,可稍改几个字,将‘平’字改为‘催’字,‘孤’改为‘千’,‘生’改为‘卷’,岂不更有风疾浪险、百舸争流之势?”
“江风催波起,千帆摇空碧。浪中卷白条,滚滚至天际。”周围一众书生纷纷咀嚼起来,有的点头赞许,有的却微晃着脑袋。那被称作赵兄的蓝衫书生,似乎颇为不忿,反驳道:“郭兄改了几个字后,确实增了几分气势,却失去了原来的韵味,赵某以为不妥。”
“喔?赵兄以为不妥?要不,我们且去请薛小姐评评,看看是哪首更有意境?”郭姓书生一脸笑容地说道。
就在这二楼正评论谁的诗更甚一筹时,楚残阳一身游方公子哥装扮,带着剑影、秘刀两名护卫,一行三人踏入了阅江楼。
自汉平帝在御书房召见楚残阳后的第三天,楚残阳便带着剑影、秘刀悄悄离京,三人连赶路带游玩,不疾不徐地走了一个月,终于渡过洛江,来到这烟柳画桥、峰连翠幕的江南洛州城。
刚踏入阅江楼,就听到楼上传来那滔滔不绝的吟诗声。楚残阳心想,莫不是二楼在举行着什么品文论诗的聚会?这般想着,楚残阳与剑影、秘刀不由一起上得二楼,刚上楼便听到一个声音高叫道:“大家都静一静,我们且听听薛小姐给大家评评,赵兄的这首诗,我改得对是不对?”
薛小姐?楚残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正洋洋自得的紫衣书生,与他并排站着一个蓝衫书生。两人见众人安静下来,彼此互望一眼,然后谁也不服谁地扭过头去,一起看向附近的人群中间。
由于视线被挡,楚残阳不由向旁边踱了两步,却见那人群中间正走出一个少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剪水秋瞳。
莫非这是那江南侯薛昂天的女儿、“风流无敌三小侯”薛少泽的妹妹,有“江南第一才女”美名的薛婳薛小姐?楚残阳看着眼前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庞,不由暗道。
“薛小姐,这位是晋州赵子游公子,这位是余杭郭威郭公子,两位都是才华横溢的诗作高手。”薛小姐身边,一个锦衣绸缎青年,文质彬彬地介绍道。
薛小姐向两人轻轻施了一礼,然后将赵子游的原作念了一遍,复将郭威改后的版本又念了一遍,方才说道:“赵公子这首诗将风起、舟孤、浪涌的景致写得极为贴切,很有江风瑟瑟、浪打孤舟的韵味,而郭公子改后则韵味大改,千帆争流、浪涛汹涌,又别是一番意境。两位果然都是写诗的高手。”
薛小姐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听在耳里格外舒适,只是这一番不偏不倚的话语,众人硬是没听明白到底谁的诗更胜一筹。
薛小姐此时却转身看向窗外的大江,叹了口气,那高傲得撅起一抹迷人弧线的唇角荡起了一丝笑意,说道:“两位的诗虽然堪称上品,尤其写景极为独到,却还是缺了些东西。写诗的最高境界不是浓墨写景,而是从轻笔勾勒的景致中,牵引出发人深省的感悟。”
“说的好!薛小姐一语道破了写诗的真谛!”一位白衣胜雪的俊面青年击掌而起,笑道:“古往今来,这咏叹大江的诗词无数,要说最精彩的,应该就是半年前赴京赶考,路过洛江的沈状元,挥毫而就的那首深远磅礴的《临江醉》了。”
薛小姐闻言看向白衣青年,只见青年面如冠玉,俊秀绝伦,不由面上微微一红,忙转身看江,然后轻轻一呆,陶醉地念道:
“独上高楼,风临窗口,浪里一点孤舟。江水滔滔流不尽,英雄白了头。青山在,夕阳红,落霞漫天映沙鸥。两袖清风,一壶浊酒。古今多少风流事,一笑抿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