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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孝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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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家主母与你嫡母原是闺中就结下的情分……小六儿往定国公府走动也是因着穆家下了帖子。这且不论,她可曾像你一般无日无夜的不着家?”“福安公主礼遇你,你私心想着亲近些原也并无不可,大可学着小

    六儿应酬穆家主母,年节之时做些点心,打发人送到公主府上…动辄三不五时亲身前往,须知,公侯千金尊贵就在矜持二字。”

    公侯千金?如今不过是劳什子承恩伯府,还不是顾氏害的?

    亲手做点心难道不比上门拜访更谄媚?

    纪臣本是灵透人,当下便想了个通透,绿绮院打发下人往定国公府送点心外人无从得知,而自己出门的车轿都是按着伯府嫡出姑娘的规格来,每每劳师动众,外人一见便晓。

    祖父这是拿千金小姐的矜持作筏子,内里实则是在不满公主素日与纪家划清界限的行事。

    也不想想,如今自家不过是三流伯爵府,怎能怪人家瞧不上眼?

    心中忿忿,面上却恭谨地低垂了头:“孙女儿谨记祖父教诲。”

    老伯爷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纪臣忽的抬头:“祖父,倘若从今往后公主府与咱们家走动起来孙女儿可否向祖父讨一个赏赐?”

    胆子这般大!

    老伯爷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不喜,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要何种赏赐?”

    绿栀蹑手蹑脚剪掉烛huā,剔亮了地上的纱灯。

    纪芜回过神来。

    此时细细想起,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古人的心智。

    如若自己身处纪臣当时的处境,未必那么快就能想到法子,扭转劣势。

    唉,………,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

    自然,有人也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汀芳院。

    套件暖阁的楠木炕桌上摆着几样细米白粥,六碟小菜,素什锦、双脆黄瓜、胭脂鹅脯、玫瑰豆腐卤子、糟鹁鹁、炸春卷,另配了五六样精细点心,满满一桌子。

    纪臣就着小菜斯斯文文地吃了半碗粥,方道:“上一回不是说几样细米短了,怎得今儿又做了这绿畦香稻米来?”汀芳院并不设小厨房,一应饭食俱是从大厨〖房〗中领取。

    素墨日常只跟着姑娘出门,饭食是澄心的事。

    “瞧姑娘说的,短了谁也不能短了咱们汀芳院。方才奴婢去大厨房,牛嫂子求奴婢在姑娘跟前说好话讨情呢,说是那不长眼的已被她寻住由头革去了厨房里的差使。”

    澄心笑容满面,语带得意。

    几日前老伯爷醒转,姑娘去荣寿堂请安时吃了闭门羹,第二天的晚饭就从碧荧荧的绿畦香稻米换成了普通的白米,说什么今年几处庄子报了旱涝,细米艰难,呸!

    自打姑娘回来这府中,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当时心头火起,直想端起白米饭照着那婆子面上扔去,又思及姑娘素日最不喜身边的丫头与人掐架骂街显出村味儿,到底忍耐住了。

    心下暗骂那婆子不长眼,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瞧,这会子可不就打嘴现世来了。

    那起小人,最会见风使舵,还不是眼见姑娘这几日往公主府走动勤快,公主又打发人给姑娘送了礼物来。

    这样一想,澄心不由脱口道:“姑娘,往后不能常常去公主府走动,这可怎生是好?走亲戚走亲戚,连亲戚都要时时走着,才不至于生疏了呢。”纪萤端着一盏竹丝甜白纹粉定茶盅漱了。,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素墨道:“才刚谁去的上房?祖母说了什么?”“正要回姑娘奴婢自是不得闲,澄心则要忙活晚饭,所以奴婢打发四喜往上房走了一遭。”纪臣面露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伯爷不分青红皂白发作了她一顿,她自然满腹委屈,兼之受了风寒,素墨自是得留在自己身边贴身服侍、一并开解劝慰。

    “…老夫人说姑娘委屈了,命魏妈妈取了两丸梅huā点舌丹给四喜,说姑娘明儿不用早起去晨省了,好生歇着,若明日起来仍不见好转,让奴婢们立时就回了大夫人请太医来瞧。”梅huā点舌丹还是从前宫里赐下来的药,老夫人平时宝贝得什么似的,这次一下就赏了两丸……

    纪臣脸上的笑意愈深,总算不至于老糊涂。

    略消了一会儿食,澄心带人端着羊奶子走了进来,纪臣泡了手,直接去了净房。

    十二月底的燕京极冷,外头呵气成霜,烧着地龙的净房却是温暖如春。

    素墨带着几个小丫头围上来伺候,纪臣懒洋洋地靠在红楠木浴桶里,一进冬月净房就已经搭了暖阁,若还是从前住在外头的光景,这般的娇养想都不敢想。

    水中撤的是暖房里烘焙出来的新鲜玫瑰huā,素墨一瓣儿一瓣儿地掐下来,悄声笑道:“姑娘今日兵行险招,奴婢真真吓了一大跳,但凡老伯爷见怪,不必论是非对错,别说哥儿姐儿,便是伯爷、大夫人、三老爷只怕从来无人敢驳嘴。姑娘偏又当面儿向老伯爷讨赏,那会子老伯爷可还在气头上呢。”

    小丫头已尽皆退了出去,纪臣无所顾忌,笑道:“自祖父醒转,这府中往荣寿堂凑的人不知凡几,然而有了七妹妹早前的“纯孝,珠玉在前,祖父眼中还容得下谁?倒不如搏一回,成与不成,总归让祖父记住了有这么个孙女儿。

    素墨真心叹服:“这也罢了姑娘后来讨的那赏赐,实在是妙。

    奴婢瞧着老伯爷很是感慨,便是往后事儿没成,也只会疼惜姑娘一片拳拳之心。”

    “但愿如此罢。”

    纪臣合掌掬起一捧水,展颜而笑。

    有那傻子日日在祖父跟前说自己的坏话,祖父对她的印象如何好的了?当时她说要一个赏赐,祖父定然以为她贪婪愚蠢,不是要锦衣,就是要玉饰,说不定还以为她是何等轻狂的人,直接就开口要嫡出姑娘的名分了。

    “孙女儿恳求祖父,若此事能成,求祖父出面,为六哥延请名师大儒………”

    思及当时老伯爷脸上愕然、怔愣、感慨,种种不一而足的表情,纪臣怡然而笑。

    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窟,长上进,为了兄长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为了匡扶纪家门楣!

    那傻子便是交际应醋时再自矜身份,又如何比得过自己这一片拳拳孝悌之心?

    “……姑娘,公主府那事儿?”

    “放心,我自有主张。”柔媚的小脸微微收敛了笑意,水润的眸光清幽深远不知飘向了何方。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纪芜,便是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族谱之事,我决不就此作罢!

    点灯时分,正院燃起了儿臂粗的巨烛,整个上房亮如白昼。

    穿着一色簇新银红撤huā袄儿的丫头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点灯、抹烛鼻、照看茶水手中各司其职,比往常更多了一份兢兢业业。

    主母的脸色已是阴了两日,谁敢往刀口上撞呢?

    有胆子略大的就一边擦拭着镫亮的仙鹤腾云灵芝爝桃烛台,一边悄声招呼同伴:“…你说,咱们那子孙万代葫芦莲藕被面,是不是不必绣了?”大姑娘嫁妆中一应针线上的物事自有针线房的人动手,正院里大大小小的丫头们便商量着,合伙绣一床一百个葫芦一百个莲藕的被面,取百子千孙子孙昌盛之意,作为大姑娘出阁的贺礼。

    话音刚落就被人掩住了嘴:“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敢混说!”“瞧你,我又没往外头说去不是说不分家,这门亲事就要泡汤么?”“快住嘴吧,让人听见不是玩的哪里就至于到那地步了?”“好姐姐,你与我细说说,我娘还打着算盘,想求一个陪房的名儿呢。也不知大姑娘的亲事究竟能不能成,那日我可是亲耳听夫人说,不分家,亲事就成不了……”“我教你一个乖,主子们的话,说出口的你只听一半。”

    “姐姐的意思是……”正喁喁私语,就听得有人脆声道:“请伯爷安。”

    厚密的软帘一起,披着一件里外发烧猞猁皮鹤氅的纪慎阔步走了进来。

    自有殷勤的丫头迎了上去接衣裳、奉荼“夫人今日好些?药可曾照着点服用了?”

    “回伯爷,奴婢们手拙,一应药饵俱是大姑娘亲自照应、服侍夫人用下的,再是细致精心不过夫人今日略好些,才刚吃了药,已是歇下了。”纪慎点点头,举步进了内室。

    雕huā拔步床上躺着的蔡氏将外头这一番对话听在耳中,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喜悦,相公毕竟还是惦记自己。

    这样想着,就听到一声甚是不耐烦的声音:“躺了两天,你还要病多久?”

    “你!”蔡氏只觉火气蹭蹭地窜了上来,应声坐直了身子:“你以为我愿意!”“瞧,这不就好了。”纪慎反倒笑了。

    两夫妻正打嘴仗,蔡妈妈一脸急色疾步走了来:“夫人、夫人,不好了!芜姑娘已到了侧门,说是今儿晚上就要出府,往庄子上探视三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