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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儿大可放心,有祖父在一日……小六儿就一日是伯俯千金。”听罢纪芜所求,老伯爷中气十足地大笑,就分家一事给了句准话。
纪芜咧咧嘴,瞬间露出了轻快下来的笑容。
老爷子以为她贪图伯府小姐的虚名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老人家眼下六十出头,在后世还只能算是中老年呢,身上的病症又即将彻底痊愈,往后好生调养着,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是可期的。
自然,以这一大家子的品性,二三十年后再分家的几率非常之低,她也不指望,只需十年八年,让她再长大一点点、羽翼再丰满一点点……………,
“祖父,那大姐姐的亲事会不会因此……”
“断没有为了结一门姻亲就弄得好好一大家子分崩离析的理。”老伯爷摆摆手“趋吉避祸的道理谁都懂,如今尚且不到那一步,他们家就如此做派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
态度不可谓不强硬。
径芜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连日冬雪正浓,荣寿堂外的树木枝条上积了残雪,坐在屋中犹能听见树枝断裂的轻微声响。
因着大节,huā梨大案上的博山炉里焚了檀香,炉烟寂寂,老伯爷神色淡然如在境外,纪芜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不由想起了昨日嬷嬷吐露的那番隐秘……
隆泰二十四年,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冬日,先帝骤然崩逝于重华宫中,因多年来后妃无一人诞下皇嗣,一时之间朝堂后宫,各方蠢蠢欲动,针对储君人选争执不休。
直到第二年新春,太皇太后以雷霆手段扶持僖王嫡长子登位,今上才得以继承大统,登基改元,是为承嘉元年。
而顾氏一族正是在彼时见弃于太皇太后。
具体缘由不得而知,只知顾氏族人举族避朝,后来,外祖父便因病溘然长逝。。 ……,
嬷嬷心道,这下子不好了。
再无顾忌的纪惇在太太孕中做了多少使性赌气的事暂且不表,祸不单行,这府里老爷子病势日渐沉重,上表请长子袭爵,旨意下来得倒快,却是从靖文国公府变成了承恩伯府。
当日随太祖打天下的四王八公,本是太祖御口亲封世袭罔替的爵位,如此无上荣耀,今朝一夕尽毁……
小黄门刚步出仪门,老爷子当场就倒在了地上。
这下是真的坏了!
悲愤交加的老夫人将府中接连祸事尽皆算去了太太这顾氏女头上,若非顾及名声,太太彼时又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只怕立时命纪慎休妻的事都做得出来。
再然后,太太一朝分娩,生下了自己这个痴傻的闺女纪芜心中犹如静水起了微澜。
即便皇帝昏庸,然而太皇太后身为大周开国皇后,昔年辅佐太祖打下这万里河山,才智绝非平庸之辈。
再怎么厌弃顾氏族人,也断不会因为纪家有一个顾氏女媳妇,就罔顾太祖之意,令大伯父连降两等袭爵,寒了臣子的心。
太太既非长子媳妇,将来自然做不成纪家宗妇,纪慎甚至连官身都不是…如此小题大做,这般不给开国元勋脸面,太不符合常理。
是纪家在六年之前的储位之争中站错了队,自家引来的祸事?老夫人其实是在迁怒?
不对,若仅仅如此简单,锦乡侯府怎会一头愿意与大房结亲,一头又撺掇着大房闹分家!
唉……,
纪芜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不够用,眼前如有一团迷雾,云山雾罩,让人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奈何这就是嬷嬷知道的全部事实。
心中不由叹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了,太太作为被金字塔最顶端的太皇太后所厌弃的顾氏女,又因此被婆母怨怼,那么自己理想中的,母女俩无忧无虑自在惬意的小日子,这目标任重而道远“乖孙,小孩子家家的,愁眉苦脸作甚?”
老伯爷弹指就敲在了纪芜的额头上。
老人家病还没好,力道却不小,纪芜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老爷子不以为意,也不责怪她失了大家闺秀的规矩,反倒淡淡而笑:“心急火燎的能成什么事?你成日家也是无聊,闲了来给祖父念念书吧,静静心也好你母亲之事,只能希图后计,如今尚缺少一个契机。”有了当家人发话,承恩伯府中闹腾分家的仿佛在瞬间就偃旗息鼓。
最高兴的莫过于三房,无论是纪芜的绿绮院,还是纪臣的汀芳院,抑或俪院、外书房,上上下下无不喜气盈腮。
过惯了伯府锦衣玉食的日子,谁愿意往外头吃苦去呢?
纪惇也不知道是否收到风声,得知老爹发话是因着纪芜请求之故,于是接连两日见着纪芜时就摆出了慈父的面孔。
二房留在府中的正经主子只得一位体弱的四姑娘,平日里万事不管只学针线文章此番自也没有动静。
四老爷四太太为人一贯谨小慎微,倒是膝下嫡女三姑娘纪芍,向来喜怒形于色,得着消息就将自己平日的爱物儿一股脑儿往绿绮院中送去许多。
纪芜不免好奇,大家子的庶子庶媳,不都是指盼着分了家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的么?
因近来与纪芍来往渐多,颇觉得性子相投,不觉就问出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娘…我娘她说要过个几年再分家才好。”
纪芍捏着手中的鹅黄色绢帕,一副扭捏的模样。
纪芜奇道:“这却为何?”四婶婶难道情愿整日在婆母与嫂子们跟前做小伏低,也不愿意出去做说一不二的一家主母?
“哎呀!”纪芍跺跺脚“芜妹妹你还小呢问这么多作甚你想想,四哥今年都十三了,再过个几年,眼看着就要说亲了。
纪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四哥今年十三,五哥是十二吧?三姐姐芳龄整十,可不是……”“你再说”纪芍红了脸,扑上前要捏她的腮帮子。
正闹作一团上房的小丫头琥珀悄悄地走了来:“奴婢给三姑娘、六姑娘请安如意姐姐说,请二位今日昏省的时辰往后挪一挪。”
“可是祖母有客?”
琥珀摇摇头,悄声道:“姑娘们可别与旁人说才刚老伯爷走来上房,发了好顿一大脾气,老夫人眼眶儿都红了。”“啊?”两姐妹对视一眼:“可知所为何事?”“这却不知,隐隐约约听着像是提到了公主府”
这一日黄昏,大家去上房请安时便有志一同地慢了半个时辰。
自打老伯爷身子大好,老夫人脸上就恢复了妆容,纪芜飞快地扫视一眼,老夫人今曰施的粉比前两天要厚些。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表现出旁的异样与众人略说了几句话就宣布散了。
直到吃过晚饭,才打听到消息,原来此事竟还与她有关。
今日福安公主府派人送礼上门,俱是些衣料、玩意儿、金银稞子等物,外院不知哪个管事昏了头,将之当成年礼记在了账上恰巧老伯爷闲情大发翻看起人情往来的簿子见了便叫来人一问,已是不快,不想无意中又得知这几日纪臣日日出府往福安公主府走动,当即就动了大怒。
玩器、金银稞子,一看既知是给孩童的礼物。
动了怒的老伯爷一进上房就指着老夫人:“若是有心两家走动起来,年节有年节的规矩,或是野味干货,或是字联荷包如今人家不过是面子情上哄小孩儿的把戏,明摆着不想与咱们家有所牵扯。你倒好,就将孙女儿卖与她家不成?”
没有老夫人准许,纪臣自然出不了府。
老夫人吃了一惊,半响回过神来:“伯爷这话为妻如何担当得起…不过是为着公主一向疼惜臣姐儿,这几日听着说公主府出了些事故,臣姐儿方走动勤快些也是投桃报李,开解公主的意思。”
“你也说投桃报李。”老伯爷冷笑:“咱们这样人家,谁家孩子长的得人意些,格外得大人们青眼也不是没有只是凡事皆有度,两府既非通家之好我纪家的闺女,断没有上赶着贴上去的理。”
老夫人无言以对。
臣姐儿对福安公主有救命之恩公主不愿为人诟病也好,真心报恩也罢,这大半年来一直对臣姐儿礼遇有加,然而公主府却从来没有一言片语送到自己这做祖母的手中,连打发下人来请安都不曾,就是常日送礼,也只送臣姐儿那一份,生怕与承恩伯府有牵连似的。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又不是泥胎木偶,怎会没有脾气?
只是能如何?为着一家子老老小小,只能装作不知,生生忍下这口气。
这般一想,老夫人不由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老伯爷见老辜这般,许是有些自悔,一言不发回了荣寿堂。
又命人将纪臣叫去,着实训斥了一顿。
怎料纪臣有话说:“祖父见怪,孙女原不敢回嘴,只是一样,定国公夫人与公主一般儿的做派,芜妹妹也往定国公府走动,怎得到了孙女儿这里就成了大不是呢?”
“好好。”老伯爷不怒反笑“你倒是个有担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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