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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兴媳妇知机，趁人不注意，将几张银票当票递给纪芜：
“……银狐皮典换了这些个皮子布料，倒还剩余了四十两银子，两块翡翠共典了三百两。”
“辛苦大娘。”纪芜笑着交代她，“若是嬷嬷问起，翡翠的事就不必说了。”
“是。”
来兴媳妇躬身应了，忍了忍，又道：“论理，奴不该多嘴……姑娘眼看着也一年年大起来，奴瞧那玉料品相着实难得……往后姑娘还是留着自使吧。”
她以为那两块翡翠是太太留给纪芜的体己。
纪芜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
当日同喜媳妇送冬衣料子，许妈妈与紫柃绿栀各得了一张银鼠、一张獭兔，如今纪芜也按照这个例，给庄子上的顾妈妈、赵有忠家的、武桂媳妇、沉香、秋吟，再加上紫柃爹娘和武桂，每人准备了两张皮子。
剩下的一份给了来兴媳妇。
来兴媳妇怔愣了片刻，默默地收了。
给榛儿、印儿、惠儿、贾婆子四个与庄子上剩余的几人各备了一张灰鼠，府中粗使的丫头婆子这一冬得的都是灰鼠褂子，纪芜昨日吩咐的却是让来兴媳妇尽着皮统子大的买。
榛儿捧着灰鼠皮子雀跃：“这样大……紧着些够给我娘载一件，再给我裁一件！”
印儿惠儿平时不大爱说话，此时也满心里欢喜，商量着裁了褂子后再做一顶帽子，或是一双手套。
贾婆子笑眯了眼：“老奴那孙子可是沾了姑娘的光了——剩的皮子尽够给他做一条皮裤子穿。”
府里的家生子各自繁衍后代，人数已不知凡几，只有得了差使的才能领到衣裳月银份例。
来兴媳妇环顾众人，正色道：“诸位可要记着姑娘的用心……姑娘宁愿将自己的银狐典了，也要大家伙儿吃饱穿暖。”
……
绿绮院众人欢欣鼓舞地忙碌起来，又是裁褂子，又是缝制狼皮褥子，来兴媳妇瞧在眼里，微微一笑告退出去，带着两个小丫头回了自家。
承恩伯府后巷一溜平房，家下人按司职都住在里面，来兴一家独自占了一座一进的院子。
这一晚来兴下了差回来家中，见素来性子寡淡的媳妇正坐在灯下做针线，面上隐隐露出来笑意，手中不时抚着两张皮子摩挲，不由笑了：
“你素来不是个眼皮浅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前儿娘不是给了你一张海龙皮小鹰膀皮子，那一位给的又能是什么好物？也值得这样欢喜？”
“娘给的是娘给的。”来兴媳妇瞥了自家男人一眼，“这两样好不好，总归是姑娘一片心……”
细细地说了如何典当银狐，如何置办皮子布料的事。
来兴听了，叹道：“龙生龙，凤生凤，可知老古话一点不错，我原本在外头还听着些风言风语，只当这一位年纪小，又在乡下养了这么些年，着实受了些苦……是个世情不知、悭吝的性子，又听说时时忤逆三老爷，最是个牙尖嘴利泼辣的……可知还是随了三太太，一样的宽厚待下。”
“谁说不是，外头……总有些烂了舌头的造谣生事。”
来兴媳妇怔怔地出起了神。
他男人见媳妇神态不似常日，不免也正色起来：
“虽是如此，你可不能有什么糊涂想头，咱们家一向不偏不倚，可不能搅和进三房的是非里去……你细想想，将来总归要分家，难道你跟了三房去？就是跟了去，三太太人虽好，福分上头未免薄了些，将来三房的家私还不都是显哥儿的？”
来兴媳妇听了就默了半响，冷笑：
“我难道连这些都不知，打嫁进你们家，爹娘何时不曾耳提面命来着？但只一件，如今府里的情形你也看在眼里，说句不孝的话，等将来爹娘百年，谁还认得你我是哪个？咱们自己磋磨些倒也没什么，儿子闺女又将如何？”
见男人一声不吭，眉心隐隐露出愁色，又想到一双儿女，她的面色缓和下来，放柔了语调：
“我娘家你是知道的，我爹娘当年连个三等职司都没选上，打做了老夫人的陪房进了这府里，谁又敢瞧不起他们？三房家私即便是显哥儿得了，毕竟嫡庶摆在那，我只是奔着姑娘去罢了……”
来兴待要说话，她又幽幽地接上一句：“便是不为这些……姑娘总拿我当个人看。”
……
绿绮院，众人齐齐动手，一下午的工夫就将椅搭椅袱尽换成了狼皮褥子，纪芜又将棉花、吴棉细布等物分发下去：
“棉花做件袄儿穿，面子还是用内帐房送来的粗布，吴棉留着做一身中衣吧。”
榛儿一脸惊喜：“这是吴棉……奴婢常听人说的‘桂布白如雪，吴棉软如云’的吴棉！”
她眼眶儿渐渐红了：“姑娘待奴婢们这样好……”
纪芜笑道：“既在这院子里，总要让大家不愁温饱。”
也不多说便命她们散了。
众人磕了头退下，内室中，纪芜和许妈妈算了一回账。
原本银狐皮剩余了五十两、翡翠当了三百两，纪芜收了二百五十两的银票进空间，只说银狐剩了一百两，交给了许妈妈。
大概是有来兴媳妇一百文买来八斤胭脂米的先例在，许妈妈倒也不以为意。
如此，空间里有二百五十两的私房，明面上的小金库又有了一百二十余两。
因有老夫人发话，这一季纪芜领到的冬衣料子颇多，纪芜就将里面颜色稳重富丽些的，诸如玫瑰紫、二色金、绛红，挑了出来给太太缝制衣裳。
剩下的一张皮子灰背，纪芜有心给太太做一件褂子，毕竟庄子上寒凉，太太的身体又虚。
然而许妈妈却颇有些为难，记挂太太，又惦记着姑娘。
最后两相商议下，决定给两人各做一顶昭君暖套。
漫天的雪花依旧簌簌飘落，如柳花、如飞絮，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
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一下就是两日，纪芜看向窗外，亭台楼榭宛若装进了水晶盆，分外的玲珑剔透，仿佛还能闻见空气中浮动的暗香，美好的景致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她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
远处，袅袅行来一个身影。
PS：这是昨天的加更，晚上还有今天正常更新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