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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妈妈半吐半露,提了提定国公夫人与纪顾氏当年闺中共师的情分,随即匆匆告辞。
纪芜不管二老太太如何的沉默,纪宋氏脸上神情又是如何的怪异,只照规矩行了礼,片刻也不停留地出了上房。
小院门口,负责看守的几个婆子见着纪芜,跟见了鬼似的,纪芜面无表情,径自回了院中。
许妈妈听到动静,泪眼婆娑地等在院子里,一见到纪芜,几步抢上前,一把抱住大哭,纪芜不知怎得,心里蓦然变得酸涩,连日来担惊受怕各种焦虑一下涌了上来,嘴一撇,与许妈妈哭成了一团。
一旁紫柃和绿葆也红了眼眶,还是之前同来的艾喜,命院外的婆子们散了,走进院中开解诸人:“姑娘这一路车马颠簸,想必疲乏得很了……妈妈快快收了泪,服侍姑娘要紧。”
纪芜尚没什么,许妈妈却记着艾喜当日通融之情,也着实担心纪芜的身子,于是忙忙收了泪,谢了艾喜,自去忙碌不提。
梳洗完,吃了饭,纪芜惦记着嬷嬷这几日可曾受苦,许妈妈微微一笑道:“那日紫柃出了府,院外婆子报给了琨大太太……我也没瞒她们,直说紫柃是求见定国公夫人去了……倒并没为难我,还松了绑,只不许出这院子。”
这的确是纪宋氏一贯的行事风格。
纪芜点点头,许妈妈见她满身疲惫,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发:“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姑娘早些歇着。”
紫柃轻手轻足地挑了灯花。
各人自去歇息。
待众人睡熟,纪芜心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
先跑去小水池边好生安抚了小黄花。
一旦纪芜出了空间,小黄花就没办法与她意念沟通,虽然能感应到空间并没有与纪芜失去联系,但她连续几日不曾进空间,小黄花着实担忧。
陪着小黄花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去给两分地浇了水。
最后躺进大水池中舒舒服服泡了个温泉,连日来的腰酸背痛立时一扫而空。
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吃过饭叙了话,许妈妈和紫柃清点定国公府送的衣食玩物,纪芜悄无声息地放了两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蛋清种阳绿翡翠进去。
许妈妈见着翡翠,一惊:“这是否太厚。”
几匣子点心、六匹尺头、六个笔锭如意的小金锞子,又有几样精巧的玩器,再加上两块翡翠,早前又送了一块羊脂白玉佩做见面礼,以两家的情分来说,是过于厚重了些。
纪芜忙将路上定国公夫人被蛇咬,紫柃寻着七叶一枝花的事情说了。
许妈妈又疑惑翡翠的形状,送头面首饰、送摆件儿都不出奇,哪有将尚未雕琢成形的玉石送人的?
纪芜不好再说什么“高僧”、“握在手心取暖”之类的话,眼珠子一转,道:“这些翡翠想是夫人路上得的,我在夫人房中见着好些,婉儿姐姐时不时放在手心里把玩,有趣得紧呢。”
她话音刚落,许妈妈脸色都变了,话里话外疑心纪芜当时是不是流露出了自己想要的意思,定国公夫人这才送了来。
许妈妈正色告诫道:“……别说姑娘身份尊贵,就是小门小户出身,也万不可见着一点子物事就眼馋肚痨的,女孩儿若有了这样的习性,一辈子的根基都得毁了。”
纪芜乖乖地点头,这是担心自己眼皮底子浅……
许妈妈见她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禁又伤心起来,堂堂伯府嫡出姑娘,却连翡翠都没见过几块,叫人如何不心酸。
纪芜再三保证自己当时没有眼馋,发誓以后也不会这样,总算将许妈妈给劝住了。
此时已是九月十九日,离之前定的出行日子已过去了三天,纪芜拉着许妈妈和紫柃嘀嘀咕咕商议了一番,又百般撺掇着许妈妈去当掉翡翠和小金锞子。
许妈妈犹豫了一阵,到底同意了,只说:“可惜了定国公夫人一番心意……金锞子不值什么,这翡翠却着实不错,姑娘眼下也大了,身上太素也不像……”
听了这话,纪芜也就将要把那块羊脂白玉佩也当掉的话咽了回去。
趁天色尚早,许妈妈带着紫柃匆匆去了当铺,纪芜则在家中盘算能当多少银子。
小金锞子五钱重一个,六个就是三两金,一两黄金二十两白银……能换六十两。
空间中每次养出来的翡翠品种虽有优劣之分,水头却铁定差不了,蛋清种比上次的芙蓉种又要好上一等……两块加起来,若遇上一个好说话的掌柜,三百两也是有的。
晌午时分,许妈妈和紫柃赶了回来,六个小金锞子减去损耗,兑了五十八两纹银,两块翡翠则当了二百八十两。
纪芜黑线,看来包括自己在内这院子里都不是杀价厉害的人。
此前积攒的七十七两家当,那几天置办出行的物事用掉了十六两多,许妈妈在上房听壁角,给艾喜一塞就是十两的银票,紫柃后来去求见周大,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足足用去三十多两才见着了面儿。
这样一来,手中只剩下堪堪二十两银子。
加上今天所得,总共是三百五十八两足银,许妈妈吸取教训,换了两张百两面额、十张十两面额、十张五两面额的银票,八两零碎银子留着现使。
……
歇了晌,纪芜去上房给二老太太请安,说了第二日启程的事。
二老太太端着泥金茶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纪宋氏带着大少奶奶周氏闻讯赶了来:“……大侄女儿怎得这样急?咱们家总得摆一回酒,请请定国公夫人不是?也是聊表谢意的意思。”
纪芜对她的脸皮之厚叹为观止,抿着嘴不说话。
周氏觑了觑婆婆的脸色,柔声道:“……妹妹忧心三婶的病,急着回京也是常情……定国公夫人既与三婶厚密,妹妹怎不与夫人结伴上路?也好叫老太太、太太们放心。便是不同行,妹妹走前也该去辞行才是,明日启程是否过于仓促了些?”
纪芜眉眼一弯:“多谢大嫂子想着,定国公夫人尚未确定几时回京……昨日回府时,我已向夫人面辞了。”
……
出了上房,举步正要入夹道,就听得纪宋氏愤愤的声音从内室中传来:“……老太太,您瞧那丫头,目无尊长,压根儿就没将我这做伯母的放在眼里……这还没回京呢,怎么说咱们也照看了她四、五年……”
“好了,好了……她昨日在人前不是也给你留了脸面?且由着她,这邪火不发出来,难道憋在心里就好了?那才是真正叫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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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日,一行人总算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赵婆子也不知是自己羞恼,还是怎么着,并没有出现,换了一个叫钱婆子的,李、钱两家一道,依傍纪芜同行。
三辆马车,纪芜主仆四人一辆,李、钱两家各坐一辆,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走了一整天,向晚时分停在了一个叫广口的镇子里。
广口镇因着地利之便,南来北往行商不断,又有码头经漳水入运河,南北船只通行,倒比安阳县城不差什么。
众人在客栈里歇下,紫柃略喝了几口水,利落换过装饰,疾步出了客栈。
不多时便赶了回来:“……也不知怎得,这几日租船的人渐多,听着说是前头大名府戒严,禁止行人商旅入城,若走陆路,到了大名府附近就得绕路……方才询问了好几户船家,中等船只,到燕京最少得五十两,这还是载人用的小船。”
一艘五十两,两艘就是一百两。
许妈妈一盘算,倒也负担得起。
第二日清早,众人收拾停当正准备上路,许妈妈亲自去请了李婆子来,纪芜将改走水路的打算一说,李婆子稍稍愣了愣,随即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许妈妈道:“……我们姑娘的情形,老姐姐再没有不知道的,这也是为着稳妥起见……但请放心,船资、路上一应使用,皆由我们姑娘负担。”
李婆子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必如此,来时也从账房支了银子,我们本是去燕京交账,即便不与姑娘一道走,路上也是要吃要喝的……如今既是姑娘要改走水路,奴且老脸一回,船资就由姑娘出了。”
“依妈妈所说。”纪芜很喜欢她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
这一趟回京,本家帮着备了马车等物,却问都没问一声路上使用盘缠的事,二老太太的性子,未必是舍不得百八十两银子,只怕是不愿落个送她入京的名头。
交割账目就交割账目吧,总归有个同行的,安全有保障就是了。
李婆子又自告奋勇去与钱婆子说,许妈妈记着此前她通风报信的人情,塞了个厚厚的荷包过去。
“老姐姐把我当什么人了。”李婆子出乎意料地推拒了,朝纪芜微微一笑道,“奴昔日曾受三太太恩惠,多年来不敢或忘。”
说着,屈一屈膝,依礼退了出去。
许妈妈回过神来,笑道:“当日她也没说这一层,老奴还想着她是二老太太安在儿媳妇身边的人,那会子特意来稳住我与紫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