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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芜打了个寒颤!
“小妹妹,你怎么了?”
婉儿关切地看向她,引得小胖子又恶狠狠地瞪过来几眼。
纪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没,没什么。”
婉儿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养神。
这一打岔,倒是让纪芜脑中清明了几分。
不会是老夫人,若是她要对自己这个嫡亲孙女儿下手,与二老太太一样,让自己“暴病”就成,没必要如此费事。
那是寻仇滋事?她一个六岁小娃,会得罪谁?
除非,她在燕京的那两位血亲得罪了人。
又或者……有谁不想让她上京?
唉,不直接打杀,反而将她迷晕交给拐子,是想把她远远地卖了,这是主使者的意思,还是燕草发了一回善心?
车厢中,陆陆续续有人忍不住,上前捡起了水囊。
那水囊够大,里面的水又不是什么好物,倒也没人争抢,大都是几个人共用。
这样一来,地上水囊倒还剩了两个。
孩童们大都按着刚才小豆丁的法子,也有人渴得很了,直接一大口喝下,“扑腾”就倒下去的。
那些小口啜饮不吞咽的,总归药入了口,又有那么一两滴漏网之鱼滑入了咽喉中,不多时,除了纪芜和婉儿、小胖子他们四个,车厢中的小孩已全都陷入了昏睡当中。
纪芜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起疑,这小胖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怎得越来越凶狠?
她想了想,也起身上前,捡回来一个水囊。
用空间水偷梁换柱之后,她开始小口小口地啜饮。
甘甜清冽的泉水一入口,纪芜第一次觉得,小黄花的“泡澡水”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火辣辣的喉咙一下被滋润得熨熨贴贴,她小口抿着,面上不露出半分。
期间,婉儿好几次欲言又止,目露担忧地看向她。
一会儿之后,纪芜迷迷糊糊地,歪在了地上。
“臭丫头,小小年纪倒是能撑!”
小腿肚上又挨了一脚,大概是怕惊醒她,这一脚的力道并不重。
这是谁家的死小孩?纪芜心中恨得牙痒痒。
婉儿低低地叫了一声:“吴三哥!”
原来姓吴。
纪芜眯着眼,眼角的余光中,密切注视着这三人的动静。
婉儿和吴小胖原地不动,那小厮站了起来,走上前,捡起地上最后一个水囊,又回了原地坐下。
小厮撩起袍子,掀开中衣,将贴身一个暗沉沉的荷包取了下来,拔出水囊的木塞,从荷包中倒出一小撮药粉,小心翼翼地注入了水囊里。
做这些时,婉儿和吴小胖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身前。
三人动作极快,轮着喝了几大口水。
婉儿偏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纪芜,眸子中露出一丝不忍:“这小妹妹……”
吴小胖撇了撇嘴,不说话。
小厮却突然朝纪芜走来。
这是……被发现了?
纪芜一惊。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跌掉纪芜的眼睛。
小厮拿起她手中水囊,取出他贴身那荷包,倒了更小的一撮药粉进去。
药粉不多,约莫只有刚才六分之一的量,然而就算再少,在这种情形下无疑也是异常珍贵之物。
“你疯了不成!”吴小胖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我与婉妹妹带的早已用完,就你那里还剩余了一点子,如今也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呆上多久,你理她作甚?”
小厮抿着嘴,不出声。
“咄!你这倔犊子!”吴小胖看上去对小厮很凶,其实有些色厉内荏,“小爷懒得理你!”
“吴三哥。”婉儿在一旁柔声求情,“你瞧这小妹妹皮包骨头的模样,若再不喝些干净的水,只怕会像前几日那小姑娘一般……死在半路上。”
“哼!”吴小胖对着纪芜哼了一声,本想上前抢夺水囊的一双肥爪子,倒是缩了回去。
纪芜纹丝不动,瞥了一眼婉儿,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这个小女孩儿,身上的衣饰虽然看上去普通,却生得粉雕玉琢,脸上的皮肤简直吹弹可破,手上更是连一个茧子都没有。
一看就是娇养的千金小姐。
吴小胖穿得起飞花布做的中衣,婉儿与他又以兄妹相称,嫡亲的兄妹自然不可能,说不准,两家就是世交。
她在人前只喊“哥哥”,背着人才称一声“吴三哥”,又不让吴小胖将她的名字带出来……
她一直对自己多加照拂……
这是一个出身良好、心地善良、聪慧的小姑娘!
纪芜在心中下了结论,决定有机会,要对小厮与婉儿报这一水之恩。
只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之前婉儿之言漏洞颇多,这样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不该是丫鬟小厮簇拥的吗?怎会轻易就被拐子给拐了,沦落在此地?
那药粉倒也并不稀奇,听味道像是百香粉,香气馥郁,能解一些基本的蛇虫蚁毒,普通的迷药自然也能解,该是他们随身带的。
纪芜的目光又落在了小厮身上。
连一个随身的小厮都能穿得起飞花布做的中衣,这吴小胖,到底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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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大半天,纪芜仗着空间水在身,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神智,慢慢地也就观察出了几分门道。
透过窗缝往外看去,除了她所在的这辆车,同行的尚有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估计那里面也满满当当装了小孩。
押解的拐子有五人,其中三名虬髯大汉,皆作护卫打扮,一个十七、八岁的精瘦小子扮成了书生,另有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年轻女子,小家碧玉的装束,脸上甚至戴着一块方幅紫罗障。
三辆车,三名大汉各驾一辆,行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平制油布马车,年轻女子与书生皆坐在上面。
一路上走得并非官道,寥寥几次在山间小道上与路人同行,皆由书生出面,扮成一副携姐回乡、急着赶路的模样。
中午时分,马车在荒郊野外的一处破庙前停了下来。
药效已过,孩童们大都已清醒,只是谁都没有力气说话。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车门再次被人“砰”地一声打开,扔进来一小袋馒头。
馒头是白面的,应是现做成,呼呼冒着热气,大半天没吃东西,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这一次,孩童们一拥而上。
吴小胖仗着体积优势,立时如饿狼扑食般抢身上前,三两下功夫,胖乎乎的一双爪子就抓了四五个大胖馒头回来,随手扔了一个给小厮,又讨好地将其中最干净软和的两个奉给婉儿。
“小妹妹。”婉儿只要了一个,轻轻推了推纪芜,“你也去拿,每日里就这两顿馒头是干净的。”
纪芜点点头,跟上前,摸爬打滚地抢了一个。
举目一看,连最小的小豆丁也有的吃,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几个大孩子虽然多拿了些,倒并没有做出恃强凌弱的事。
中午大概是放风时间,这一次车门并没有关紧,留出了一丝缝儿。
拐子们三三两两进了破庙,那年轻女子不曾露面,为首的刀疤脸一闪身也上了油布车。
纪芜耳中,车厢外的声音异常清晰。
“……怎生不让张老四给他们多做几个馒头?”
“呸,败家娘们儿!有白面馒头给他们吃,就算小崽子们造化了!”
“瞧你,我还不是担心他们面黄肌瘦的,怕到时卖不上价儿!你没瞧见新来那个皮包骨头似的么?只怕还要亏本。”
“那一个……嘿嘿,瘦是瘦了点,盘儿还是周正的,到时往窑子里一卖,谁管她条子顺不顺?再说了,上回三娘……那淫妇不都说了,这几年南边儿正时兴这样的呢,女人的盘儿、男人的条子,只怕老鸨巴不得。”
“哎呦,我不过多说一句,你倒‘三娘’不离嘴儿,怪不得这几天火气恁大……得得,快快离了我这里,等到了地头,奴也不招爷的眼儿,自去便是。”
说着,掀开帘子作势下车。
“死促狭小骚货,浪上人的火来,又跑了!”刀疤脸跟了出来,一只蒲扇大掌往女子的丰乳上面一捏,“等着,到了宿头,瞧爷怎么收拾你!”
纪芜收回了目光。
竟然打着将她卖入妓院的主意!
她目中凶光一闪。
小胖子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纪芜垂着头,沉思起来。
这一上午,以她超乎常人的耳目,早早察觉后头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辆马车。
这几个拐子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身强力壮一些,并无拳脚在身,只怕连紫柃的功夫都比不上,不然早该发现了。
那马车看上去很普通,黑篷四轮,远远地缀在他们后头,两个半大小子轮换着驾车,两人都是十三、四岁模样,做庄户人家打扮,脸上的神情……隔得太远,纪芜也看不清。
她猜测,这两个也该是吴小胖的小厮。
也不知那车中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倒也聪明,单凭他两个的小身板,断然打不过这些牛高马大的拐子,还不如跟着,免得真丢了踪迹。
纪芜转念一想,心中却生出疑惑,他们少说也有两人,怎得不让其中一人往家中或是官府报信?
还是,已经有人往回报信,这两个是专门负责跟人的?
不对,照婉儿的说法,她和吴小胖已经落入拐子手中几天,若有人回去报信,便是他们几家离得远,官府也早该派人赶上了!
这里面有何蹊跷不得而知,看来,还是得自救!
自己已经失踪了将近一天一夜,嬷嬷和紫柃百般无奈之下,若是去向二老太太求助,很可能……
也不必太过指望本家能找到她,前几天燕草那男人守在巷口,口上说着寻逃妾,如今看来其实就是专门等在那里接应的。
方才她向婉儿打听,这一行人昨天在安阳城外歇了大半天脚,黄昏时分她被扔上车之后,拐子们始快马加鞭,昨晚竟是连夜赶路的。
唉,疾行了一个晚上,如今又走了大半天,还是抄近路,只怕,早已出了安阳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