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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般的古筝音韵透过宫帘传出久远,余音绕梁。
间中还伴随着一个有些轻柔的嗓音在歌唱,虽然歌词听的不是太真切,自外而来的陈克复却听的出这是首北方的小调。
陈王妃寝宫门前侍立的几个宫女看到陈克复的到来,面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身为陈王正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他们比长孙无垢更在意陈克复对主子的宠爱。陈王妃总是那么豁达,从来不主动去争宠固宠,可他们总是希望陈王能多来陈王妃这里。她们每日里都要打听,前一夜陈王下榻之处。如果听到是在别的夫人那里过夜,都会叽叽喳喳的把这些说给长孙听。
门外的宫女们见到陈克复,仿佛比得了什么赏赐都要高兴一般,满脸微笑的上前引着陈克复进入寝宫之中。
“王妃,殿下来了!”宫女迫不及待的高声道。
陈克复踏入殿中,刚刚那悠扬的古筝声和美丽的歌喉也戛然而止。
长孙无垢**着双脚,坐在一张陈克复送给她的软椅上,那双葱白玉手还抚在古筝之上。她抬头望向走进来的陈克复,眼里展露着微微笑意。怀孕已经将近五月,渐已显怀。长孙听从了陈克复的建议,呆在宫中的时候,不再穿那些繁华的宫装,也不再戴那些沉重的首饰,更不在脸上抹那些大量含有铅粉的化妆品。
在红红的烛火照映下,一头乌黑的秀发有些蓬乱却又增添几分慵懒的美丽,一抬头,身上那素雅的丝罗宫裙闪烁着烛火的光芒。
“亲爱的!”陈克复三两步走上前,拥着长孙无垢的额头轻柔的吻了一下,“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都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果然如此,爱妃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的母性光辉。”
长孙无垢虽然与陈克复也已经成亲半年多了,可仍然有些不太适应陈克复这般亲昵的动作。
一张脸瞬间变的羞红。眼中尽是羞涩的甜蜜,还不忘记拿眼去瞧边上的宫女们。看到宫女们都拿手捂着嘴憋着笑。更是觉得羞涩。
“殿下。”长孙轻轻敲打了一下陈克复的胸膛。
陈克复轻笑了一声。与长孙在一起,仿佛那无穷尽的朝堂军国繁琐之事尽去。心中剩下的只是温馨与轻松。
“还记得当初少室山上的那次相逢。那时是第一次看你,却已经看出你与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同。”
长孙也轻笑,仿佛记起了第一次的相逢。
“殿下是不是觉得臣妾没有大家闺秀的温柔?”
“怎么会,只觉得你大方,有气质,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要是换了一般大家闺秀,碰到那天的事情,只怕都要急出眼泪了。”
长孙无垢轻笑了一声,“臣妾其实本来就算不得大家闺秀。我们的先祖虽然是鲜卑拓拔氏,也是皇族。但很早就随文帝从平城迁到洛阳了,虽然我们的祖父和父亲在隋朝为官,但是父亲早亡,多亏舅父收留了我和哥哥无忌。虽然在京都洛阳生活了十几年,可印象里却没有多少欢乐的记忆,自小和无忌相依为命,所以也没有学得大家闺秀们的贤淑,倒有些如野丫头一般的早早明白生活的艰辛,心智早熟。”
陈克复牵过长孙的手,轻抚着她那已经隆起的小腹,“说起来,虽然早年生活艰辛让你吃了不少苦。可也让你变的更加大气和贤淑,如果当初碰到你时,你只是一个如京都中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大家闺秀一般平常,也许就不会有今日我们的相知相守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娶了你这样一个贤惠的妻子,是我修来的福份。有你帮我打理内室,家中和谐,省去了我不少心神。而且你大哥无忌与舅舅高士廉都是难得的安邦济世之才,有他们帮我,朝堂中也顺心了不少。”
长孙无垢轻皱了下眉头,“殿下,臣妾有些话还是要与殿下明说。无忌和舅舅虽有才,可他们一个是臣妾的兄长,一个是臣妾的舅舅。就算他们有才,也是后族外戚。无垢虽然书读的不多,可也知道外戚权柄太大,容易造成外戚干政,这不是好事。特别是无忌,如今不过二十二,却已经位列宰相,实不应当,只怕徒惹别人非议。不但会有损殿下贤名,也会给长孙家、给无忌造成不好的影响。”
陈克复摇了摇头,“爱妃不必多说,我用人向来用人唯才,举贤不避亲。用无忌与高士廉为相,并不完全因为他们是你的兄长与舅舅,而是他们既有才,又忠于我。无忌确实是只有二十二岁,可我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七岁,玄龄、如晦、陈节他们也都是三十左右。我们的朝廷都是年轻人,我这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我去年让无忌随军南征,后来又让无忌入河东,这一次次都是出生入死,无忌也不曾有半分怨言,他能如此助我,我又岂能辜负于他。上次无忌匆匆回京朝集,呆了三天又匆匆赶回河东,确实辛苦他了。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叫安业是吧?”
“安业是臣妾和无忌的同父异母兄长,当初父亲亡故后,就是他不顾亲情,将我和无忌赶出家门的。如若不是舅舅收抚,我们兄妹早就饿死街头了。殿下今日提他作什么?当初被赶出家门时,臣妾与无忌早就已经发过誓,与他再无瓜葛了。”
陈克复道:“前些日子他有通过来往河北的商人,带信给我,希望能举家迁来北京。我也知道你们兄妹三人的旧事,不过你如今是陈王妃,将来也是我的皇后,如果你拒绝安业,将来不免让人非议。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过京,到时我再安排一个闲职与他,也就是了。”
长孙无垢明白陈克复肯定不会喜欢安业这样卑劣人品之人,可他为了自己与无忌的名声,却还是主动把安业接来,这让长孙心头感激。但是今天陈克复话里话外,总透露着一种不好的感觉,这让她有些隐隐不安。
“殿下又要出征了吗?”长孙目光直视着陈克复,眼中尽是不舍。
陈克复点了点头,“草原传来消息,出使草原的赵起已经成功的破坏了西突厥与中原各方势力的盟约。而且他用计杀了射匮,如今又挑起了射匮之弟统叶护可汗与新任大可汗达罗之间的争斗。达罗与统叶护已经开战,目前双方互有胜负,达罗已经退往疏勒,目前达罗占据疏勒、于阗、碎叶、吐火罗等西部之地。而统叶护则夺下了西突厥汗庭牙帐三弥山,并将龟兹、焉耆、高昌、铁勒薛延陀等西域各国都占据,并且如今攻入东突厥的部族联军也都服从于他。强大的西突厥已经以三弥山与赤沙山为界,一分为二了。”
说到西突厥的剧变,陈克复的语音中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西突厥一乱,既除去了北方的一个巨大威胁,也等于绝了西北各方割据势力的后援。眼下达罗可汗与统叶护可汗互相内斗还来不及,又怎么有空再伸手到中原。
陈克复凝目望着西北方向,那里是他即将争夺的地方。
握着长孙的手,陈克复平静的道,“再过几天,我就要率军出兵河东。此次河东之战,是关我们陈家能否夺得北方,得到天下。此次事关重大,我不得不亲自领军出征,也许这一次出征,耗时会很长,也许等到你生产之时,我也无法赶回。”
长孙将身子靠在陈克复的胸前,“陈郎是臣妾最信任的,你总是能担当大任,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河东固然要取得,大唐固然要得天下,可是,陈郎如果有什么意外,臣妾宁可陈郎只是一普通人,与臣妾男耕女织一生即可。今日取河东是取,来日取河东也还是取,可若没有了陈郎,就算朝廷真的统一了中原天下,又能如何?”
陈克复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其实这次出征河东,并没有什么危险。如今李唐主力尽皆南下,太原空虚,正是朝廷取河东之时。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还有你肚中的孩子。想到你生产之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总觉得亏欠于你。”
长孙无垢直起身来,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破泣为笑,“其实刚刚臣妾也是一时担忧过头,以殿下之勇武,此次征战河东定能马到成功。殿下也无须过多挂念臣妾与孩子,古人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征伐是大事,一定要做的。不担心,要做,担心也还是要做,不如放心来做。等到得胜归来之时,殿下有的是时间陪臣妾和孩子。”
“爱妃说得好,真是通情达理,国家最大的事,确实是祭祀和战争。只能暂时委屈你们母子一二,待到将来天下一统,我定好好的补偿你们。”陈克复感激的轻拥长孙无垢在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