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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侯封邑五十里,小镇居于正中。
军器场坐落封邑东南边缘、销金窝在西南边缘、石头佬驻扎在西北角,全都远离小镇,虽然“夫君,没嘱咐过什么,但承邻清楚,燕子坪是宋阳心中的清宁地,轻易不要打扰,原汁原味最好。
但任初榕引着宋阳去的下一处工程,却靠近封邑〖中〗央,坐落于小镇正北工程已经开展了几个月,尚未完成,但大体模样已经清晰了:一处颇具规模的庄园。
任初榕的脸上总算多出了些笑意:“这是你的侯府。”宋阳从未想到会建侯府,闻言略显愕然,随即笑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任初榕就摇了摇头,她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我知道,你想住回小镇。不过这座常春侯府,你可以不住,却不能没有这不光是你的面子,也是红波府的面子、你在回鹘的结义兄弟的面子。”
任初榕稍加停顿,又继续道:“何况你在镇上的住处,也容不了太多人,你有没有算过,将来在封邑里,你身边会有多少人?其他的都不算,就只现在,这封邑中替你打理银钱出入、掌管账目往来的先生,就有十一位。”
现在封邑中条件简陋,大家只能讲究,可将来所有人都得有个住的地方,奇士、重要工程的主事、承邻的“幕僚团,、还有随公主郡主嫁过来的心腹奴仆、婢女、红波卫等等,这些还只是自己人。
常春侯是本朝要人、回鹘王驾、燕国反贼,就这三个身份,以后登门的客人少不了……
而对承邻来说,先不管将来宋阳会不会住在侯府,这座庄园都是宋阳的,这一点不会错。所以任初榕把它当成了婚后新居来建设,这个时候的精明郡主也和所有普通女子一样,虽然谈不到铺张浪费,但也绝不肯草草对付了事,封邑中的几件工程,就这一座庄园她最最上心,结果又huā超了。
侯府有朝廷的拨款,但南理小气皇帝制定出来的预算标准,实在不够用。
红波府有钱,承邻倒不怕会亏空家里,不过也有个顾虑,自己为“新人,借钱越多就越显得偏心,父王心里对宋阳就越来气,这事得适可而止。任初榕现在最大的苦恼,就是一个字:钱。
三百回鹘卫是宋阳名义上的亲兵,而石头佬、山溪秀驻扎得相对较远,宋阳身边得有一支能随时集结立刻出手的精兵,由此承邻把回鹘人的营地,设在了侯府东侧,相隔不到一里。
浏览封邑时众人都策马急行,即便如此,这一大圈转下来,天色也已擦黑,二傻一个劲地喊饿,小捕不喊,但脸色都饿得发灰了,大伙也不再浏览,就此返回镇上。
与上次入选奇士、衣锦还乡时一样,镇上的阿姆阿嫂忙碌了大半个下午,仍是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摆上了一排排桌椅,菜色普通但分量十足、酒水涩口但照样能喝得醉只是大伙都有些惴惴,阳伢子现在变成了侯爷,还会来吃这顿饭么。
就算阳伢子肯吃,跟在他身边的公主、郡主,身份不是一般的富贵,一定不会来吃这种大桌酒。实际上,新任的县太爷慕容大老爷,另外又在衙门内给贵人们准备两桌精致宴席。
可没想到的,宋阳一行返回小镇、见到空地上一连片桌椅、桌子上大盘烧肉、青菜,宋阳第一个笑了,而他身后的公主殿下,干脆欢呼了一声………
顾昭君已经带人返回自己的工地、回鹘卫直接入驻营房没再返回小
镇,跟在宋阳身边的,要么就是他的朋友,要么就是红波府的干员,都是自己人,小镇的酒宴完全能够容得下。
热热闹闹的席宴开始,全镇老小尽数在座,当心思渐渐放松后大伙就发现,阳伢子还是阳伢子,而面前的公主,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对老人客气有礼,对娃娃含笑逗弄,和同龄人随口打趣,爱吃肉不爱吃菜相比她的身份,此刻地表现倒更像是个入乡随俗的小
媳妇,饿坏了的小媳妇。
吃饭的时候,二傻的眼珠一直转来转去,总情不自禁地往山区方向张望,宋阳知道他想想去看大鸟,当然不会阻拦他,只是把哑巴和木恩带到他身旁:“你要进山,得有他们两个跟着。”不知道山里的猛禽更朝换比了没有,多少还是有些危险,木恩熟悉山中状况、哑巴能打能冲,有他们两个跟着二傻,至少安全无虞。
直到深夜时分,酒宴才告散去,宋阳带着小无、哑巴独自回去自己的故宅,公主郡主和其他人等都暂住衙门,就只有两位大宗师待遇特殊,承邻早就做好准备,在镇上单独建了一座清雅小院,供陈返修养、
居住。
时隔两年,又回到自己的小院,宋阳第一件事就是给尤太医上香。尤离的灵柩也安置在附近,但宋阳不去扫墓、上坟,至少在报仇前都不会去,既是尸身也是毒源,他怕自己去坟前,会让这个彻底掩藏起来的秘密再度被泄露、会让已经入土为安的舅舅再被恶贼惊扰。
小九进门后,张罗着打扫房间,又烧好热水,着实忙碌了一阵,背着双手来到了宋阳跟前,表情古怪:“公子早些休息吧,我带着哑巴走了,去住衙门,明天一早再来。”两年功夫小丫头长大不少,双手背后的时候。更显出剔透身材。说着。终归没能忍住,小九贼兮兮地笑了“我估计着,今天晚上怕是有人会摸上门来,我留下来碍眼。”随即也不容宋阳说啥,带上哑巴喜滋滋地走了,也不在知道她为啥这么高兴。
果然,小九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院子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一下子惊动了前院里的猫猫狗狗,眨眼间轰然大乱,一如六年前,小捕快任福来找尤仵作去办差时的样子。
任小捕来了,长发里散出清香,发梢还湿漉漉的,显然刚刚在衙门里沐浴过,即便有主人来开门,她还是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近院子,暂时没多说什么,先去到尤离灵前,供奉三柱清香,口中喃喃祷告。之后才回头望向心上人,眸子明亮,笑容妩媚,她不说自己想宋阳了,而是反问:“你想我了……,对吧?”
宋阳正经点头:“来得刚好,午件要紧事,一直没能和你说。”
说着,拉了她坐下来:“还记得琥珀么?”有关燕国之行,关键人物、关键事情,宋阳大都对两个“新娘子,说过了,小捕闻言点头:“她收你义子,不对,是这位前辈做你干妈,怎了?”
宋阳神情依旧认真:“她知道你,说喜欢你”
别人夸赞时,公主一般都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可这次得了“婆婆,的认可,小捕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蛋红扑扑地,跟着又想起一件事:“她老人家什么时候从蛮荒回来?那时候估计和亲了我该怎么称呼她……”话越说,声音就越小。
宋没理会她的小问题,径自向下说:“琥珀有份礼物,托我转给未来的媳妇。”
小捕知道琥珀是真正黄人,来自她的礼物,分量一定不得了,当下就顾不得脸红了,兴致盎然:“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前辈赐下的是什么宝贝?”
“以前我伤没好”宋阳心里回答第一问,口中直接应第二问:“是一本功法,出自古时高人之手,曾藏在舅舅师门的典库中,后来舅舅把它偷了出来,送给了琥珀……他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究其原因,还是这本秘籍。”当初宋阳给她讲尤离往事时,这一段只是一带而过,没提舅舅和小
姑奶奶之间的破事,是以小捕并不知情,不过小捕在听完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琥珀、尤离都是前辈奇人,能被他们看中、能连累尤离被逐出师门、能被琥珀牢记了一生的功法将会何其玄妙?
前辈能把功法传给自己,便说明这门本事适合自己修习,公主殿下的手心都冒汗了,三五年后,玄功大成,跟在宋阳身旁平时还要假装修为低浅,关键时刻一剑惊仙,战场中顷刻安静,无数艳羡投来直到宋阳拍了她脑门一下,小捕才清醒回来,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持住情绪:“是什么功法?在哪里?给我看。”
“先别急着问,你先答我一句话,你会好好修习么?”宋阳表情郑重,目光却早都被笑意撑散了,可小捕光想着以后“一剑惊仙”全没留意他的眼睛,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点头:“我对着舅舅在天之灵发誓,一定好好……”宋阳吓了一跳,不等她说完就赶紧摇头打断:“这事跟舅舅没关系,不用告诉他。”
小捕却不依不饶,摇头道:“前辈娄树后人乘凉,这本功法本就来自舅舅,如今泽惠于我,不止要谢琥珀前辈,更要向舅舅磕头,我这就向舅舅磕头去。”
道理是没错,可功法实在有点混蛋,宋阳还真没脸让媳妇大大方方地去告诉尤离:我们要练了啊,现得谢谢您老宋阳咳了一声,干脆不再和她乱扯,直接说道:“这本功法,是双修。”
“霜修?”任小捕觉得这秘籍的名字有点古怪,口中咀嚼了两遍,目光疑惑望向宋阳,后者不解释,直接把琥珀录写的秘籍递到她手中。
封面上三个大字:非常道。
题目玄虚,小捕看后更欢喜了,就着灯火翻开书开始研读,刚看了几行总纲,遽然尖叫了一声:“双修?!”她总算看明白这是本什么书了,练这门子功法,怕是没机会一剑惊仙。
大喊过后,自己也觉得声音太大了些,把声音压得极低,又重复道:“双、双修?”
宋阳一边笑着,一边用琥珀、尤离两个人做例子,把这本“非常道,的好处讲了个明白,小捕越听就越惊讶,开始时候的小小窘迫又变成了浓浓欢喜,刚才惊吓之中扔到桌子上的功法,又被她抓回手中,牢牢地抓住。
等宋阳说完,小捕好像做贼似的:“咱、练功吧。”
养伤时宋阳早都把“非常道,读懂、解通,现在“练功,也不用媳妇再去读书,由他指点就没问题了,小捕本来就有武功根基,〖体〗内还养下了浅浅的一道真气,基本是一点就透。
宋阳仔细,第一重“非常道,简要讲过后,生怕小捕会出错,引来什么厉害反噬,又用手在她身体上轻轻指点着意气行走的线路,结果小
捕这个“豆腐渣,身子,很快就软了再就是“双修,中途,午两次宋阳不得不停下来,对着小捕笑道:“小点声。”
小捕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地都是汗珠,咬着嘴唇,笑:“不那么容易忍。”的确是神奇秘籍,否则尤离也不会选了它去招惹琥珀,虽然初学乍练,但身心两愉,小捕枕着宋阳的胸口,唇角挂笑闭目而寐,片刻后忽然笑道:“还真灵。”
宋阳纳闷:“什么?”
“功法灵啊,神清气爽,我都睡不着了”小捕睁开眼睛,心里算了算时间,估计着再练一次功夫怕是来不及了,略显遗憾地呼了口气,但一转眼她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本“非常道”不是一般的功法,内中藏了古怪玄机!”
宋阳轻拍着她的背脊,触手温润滑腻:“什么玄机?”“刚练了一次,心里好像更喜欢你了些”小捕抬起头,在宋狙的印下一记软软地唇印,而后想了想,皱眉道:“好像是你占便宜了!”说着,突然张嘴,同样的位置又咬下去一口,不疼,痒痒的,把宋阳给咬笑了。
小捕则若有所思,继续道:“琥珀和舅舅一起练过非常道,心里一定是喜欢他的,这是舅舅的不好。”长叹一声之后,话题就被她自己岔开了十万八千里:“琥珀前辈真像你说的样子,古稀年纪、少女容颜?”宋阳点头:“等你见了她的时候就晓得了,或者,去问问使团、
奇士、顾昭君他们,他们都见过琥珀,错不了的。”
小捕大喜,笑道:“这本宝贝书,最适合三姐来练!”
任初榕平时也注重保养,现在看上去没什么,不过她的日子过得太辛苦,除了休息之外,无时无刻不再盘算着、忙碌着,年轻的时候或许不显眼,但可以想象的,再过几年年轻不再,衰老得一定会比没心没肺的小捕快许多……,何况,她本来就比着小捕大四岁。
宋阳没理她,这个话题没法理她。
小捕说的时候啥也没觉得,纯粹是替姐姐着想,但是话说完她也觉得不对劲了,口中嗯嗯啊啊地也不知道她想说点啥,但很快,她还是没心没肺地笑了,故意用宋阳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早晚的事嘛”说着,跳起来穿好衣服,趁着天还没亮,打算要溜回去。宋阳也起身,小捕挺客气:“睡吧,不用送。”宋阳摇头:“睡不着,夜里清静凉快,和你在小镇上走走。
原来是散步,小捕开心点头破晓之前,月朗星稀,夜雾打湿小镇,空气清新得发甜,让人忍不住地深深呼吸:昨儿个夜里刚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还攒着一汪汪清水,小捕步履轻快,一边低声和他说笑着,一边跳着脚下水洼,如何可以的话,真想就这么跳下去,跳一辈子算了。
任小捕抬头去看月亮,她笑,所以月亮也笑。
公主、郡主都暂住于此,随行而来的红波卫不敢有丝毫大意,值夜时散入小镇各处,认真戒卫,小捕来得时候自以为没人察觉,其实看见她的人几个巴掌都数不过,只不过大家都在笑,不现身罢了。
宋阳的五感强过小捕百倍,附近的暗桩他都能察觉,路过时偶尔还会对隐在黑暗中的影子点头报以一笑,动动口唇,无声地说句:辛苦了。
卫士也不出声、不现身,双手抱拳回礼。
自己身上不知聚拢了多少目光,自然不能和小捕有什么亲昵动作,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起走着就好,这样的景色清宁、安静、不用亲近,便已是撩人了。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两个人才走到县衙门前,相视一笑过后,小捕对宋阳挥了挥手,活动着手脚准备翻墙头,不料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三个红波卫扶着一个步履蹒跚老汉向着衙门走来。
其他的红波卫暗桩都值守不动,并不参与此事。
老汉是外乡人,但宋阳看他有些眼熟,一时间还想不起他是谁。
老汉身上有伤,血染衣襟,宋阳眼光锐利,一目了然血迹“陈旧”大概是一两天前受的伤,并非红波卫伤人。
伤得不轻,老汉的神智都有些迷糊了,勉强睁着眼,目光却散乱得很,任小捕咦了一声,不翻墙了,和宋阳一起迎上前问道:“怎么回事?”红波卫止步,刻意和公主保持了些距离,同时有一个卫士伸手按住了老汉的胸口,卫士藏了袖弩,只要对方一有妄动,就会被利箭洞穿心胸老汉的身份还不明白,红波卫所做都是为了防他暴起伤人。
等确定稳妥后,卫士才行礼、回话:“还不清楚来路,踉踉跄跄地跑进镇子,好像有人追杀,还提到了侯爷。”
这个时候老汉已经借着瞩光看清了宋阳的长相,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声音里既有疲惫也有喜悦,颇抖着问:“您常春侯?”
老汉天生着一副亮堂嗓音,即便虚弱时说话也声音清楚,声音也有些耳熟来着,标准无比的凤凰城、皇城根口音。
宋阳点点头:“你老是……”老汉费力地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小老儿谭图子给常春侯磕头了……,求侯爷救我……,………”一说出名字,宋阳便恍然大悟:“你是那位讲评书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