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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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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鸿门宴

    未央宫外,郭长生站在马车前,看着离开的郑国公府的护卫,眉头紧锁,刚才大朝会上可是差点就血流成河,不过他亦不明白贺正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让郭元佐承认郭虎禅的身份已经和逼宫无异。

    长乐宫的宿卫军队加上虎贲老兵,要是直接废黜皇帝,胜算也在七成,可是最后就那样不了了之,甚至于贺正阳居然还派人提醒自己参加今晚那场夜宴。

    郭长生彻底迷惑了,在他看来贺正阳他们简直是把这大事当成了儿戏,郭元佐再无能,可是今天之后,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反扑,而他们这样近乎愚蠢的行为,也会让大朝会上一批人倒向帝党。

    “去还是不去?”郭长生心里面难以做出决断,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犹豫。

    “皇叔,何事烦恼?”清越的声音忽地在郭长生耳畔响起,回过头的郭长生正看到了郭元佑这个此前曾经和自己商量大事的侄子,知道他现在恐怕也是心乱如麻。

    贺正阳他们的意外之举,亦是打乱了他们两人的计划,郭虎禅的身份被诏告天下,等于是否定了文皇帝当年的得位,而郭元佐身为皇帝的正统性亦和被推倒差不多。

    只怕眼下,胸怀弑君杀兄野心的郭元佑比他更着急,郭长生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晦暗的心情变得好了些,更是把贺正阳派人之事告诉给了这个侄子。

    “这是个机会,我们仍旧可以按原计划行事。”郭元佑自从那个念头生出来以后,就再也无法遏制住,本来今日景武党在大朝会上的逼宫之举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再也无法实施,可是现在看来简直连老天都在帮他。

    未央宫内,羽林军的宿卫士兵数目比平时多了数倍,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郭长生和郭元佑行走在宫殿间的道路上,能感受到那股凝重的气息,只怕郭元佐这时候已经在打算进行反扑了。

    寝宫大殿外,郭长生和郭元佑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已自听到了殿内那隐约传来的女人惨呼声,看起来郭元佐正在那些宫女身上发泄着大朝会上被强压下去的怒火。

    只是等了片刻,郭长生和郭元佑便进到了殿内,虽然郭元佐已经衣服端整,可是他脸上那股施暴过后的气息还是无法掩饰。

    “你们来做什么,现在那些老家伙都已经骑到朕的头上来了。”郭元佐咆哮着,他当然不觉的面前的两人是来看他笑话的,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两人,大朝会上郭长生和郭元佑就像两个死人一样看着那些老家伙逼宫,什么都没做。

    “皇上…”最后还是郭长生打破了僵局,毫无疑问郭元佐会进行反扑是必然的,而那层原本大家心照不宣的纸被捅穿以后,双方之间想要再保持假象的和平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总之现在拥有长安都护府十万大军的他们还握有优势,可是如果再拖下去,只怕会军心动摇。

    听着郭长生之语,郭元佐猛地打断了他,“你还在朕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赴宴,今晚那些老家伙全都得死。”

    “对了,记住,贺正阳那个老东西一家,给朕抓活的。”想到长乐宫里那个老而不死的老虔婆,郭元佐喊住了准备离去的郭长生和郭元佑,面孔狰狞地说道。

    “是,皇上。”郭长生和郭元佑大声应道,不过两人心中清楚,想要抓活口只怕难如登天,虽然不清楚贺正阳他们大朝会上如此逼宫究竟是何用意,但是他们绝不相信贺正阳今晚所设那场夜宴会没有任何准备。

    …

    长安城,自从文皇帝之后,便成了鱼龙混杂的地方,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半天功夫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郭虎禅是不是景武太子的后人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茶余饭后又多了可做谈资的逸闻罢了。

    不过那些富贵人家或是和朝中有关系的商人们来说,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足以叫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如同朝中的官员们要考虑如何在接下来的轩然大*里站队,这些商人们也同样要做出选择。

    而长安城里因为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而吵闹得最激烈的地方莫过于太学,作为帝国培养官僚的地方,太学里的士子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的精英阶层,他们比起普通人要更在意帝国的政治变化,同样不同的理念也容易导致他们内部的分歧和对立。

    骆宾王在郭虎禅的身份被明诏之后,他第一个以太学令的身份让官署的官员向太学里的士子宣布这个消息,而这时几个祭酒也被这消息惊呆住了,当然这其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对于大部分年纪正处在三十左右的士子们来说,郭虎禅是景武太子之后,那么毫无疑问从法理上来说,郭虎禅才应该是帝国的皇帝,而未央宫里的皇帝理当退位。

    因为帝国霸权的衰退,年轻而激进的士子并不喜欢郭元佐这个对外懦弱的无能皇帝,他们认为只有一个铁血如同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君主,才能让帝国回到正轨上来。

    而郭虎禅正符合他们所希望的铁血君主形象,在北境这位帝国的皇统正朔,带领他手下的军队几乎横扫了所有的叛军,他用数以十万计的叛军人头稳定了边境的情势,而瀛洲的李唐余孽也被困在了朝鲜行省,被全部歼灭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比起自即位后几乎没什么作为的现任皇帝,那些志在恢复帝国霸权的激进士子们毫无疑问愿意迎回郭虎禅来当皇帝,起码如果郭虎禅当皇帝,他们认为帝国的军队将会重新回到河中,将黑衣大食驱逐出帝国过去的势力范围,同时继续推动帝国西进,将帝国的文明传播到更遥远的海西诸国。

    不过同样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至少文皇帝的修文治世,提高文人的地位,也在太学里培养出了一批亲信,所以自然而然,也有一些士子觉得郭虎禅尽管代表了皇统正朔,但是现在的皇帝纵使没用,但是也没有失德之举,就这样让皇帝退位,并无道理可言,甚至于他们认为郭虎禅若是回来夺位,本身就是居心叵测。

    不过半天时间里,当骆宾王刻意将这个消息传遍太学之后,太学里的士子很快就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而从数量上,支持郭虎禅的倒是占了多数。

    太学令的府邸里,骆宾王看着没有去煽动学生,而是来见自己的杨炯,颇为满意,他早就有辞去太学令之职的念头,不过过去出于平衡朝堂的原因,他才一直干着这个太学令。

    杨炯正襟危坐,这时候他已经全然明白为什么当初骆宾王要收下郭虎禅当亲传弟子,只怕这位老师早就知道郭虎禅的身份,所以郭虎禅才能在太学里待了一年不到就去了细柳营,而且在那之后这位老师也是刻意培养太学里士子的尚武之风,同时打压文皇帝当年在太学里培养扶植的那些人。

    “老师,今日大朝会上,为何郑国公他们不顺势而为?”杨炯含蓄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今日大朝会,他们太学没有掺和,他总觉得骆宾王这个太学令肯定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骆宾王看着杨炯,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几分笑意,看起来杨炯还是没有看透世情,不过这也无妨,如此的杨炯才是他所喜欢的那个耿直之人。

    “今日郑国公他们若是逼迫皇帝退位,即便能成功,可帝国朝堂还是修文年间以来的那个朝堂,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骆宾王朝杨炯说道,“昔日前朝隋室,杨坚代周,终究没能铲除那些世家大族,方有二世而亡,如今帝朝虽然不似前朝那般,但是前车之鉴,实当殷鉴。”

    骆宾王说得虽不十分明朗,可杨炯还是明白了骆宾王的意思,郑国公他们今日固然联合太皇太后可以废掉皇帝,但是朝堂里那么多庞驳复杂的利益集团,又如何清除得了。

    郭虎禅大军在外,大势在握,又何需惧怕如今的皇帝,尤其是今日大朝会上,明诏承认了郭虎禅的身份,就已经彻底动摇了郭元佐皇帝之位的合法性,可以说郭元佐除非有逆天之能,否则在郭虎禅回师的大军之下,绝无翻盘可能。

    “凉州宗室,安西都护府再加上北庭都护府和当年先太子的旧部,你觉得即便是明而争位,未央宫里那位有几分胜算。”骆宾王看着有些明白的杨炯,继续说道,“这世上多少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如今长安城内外百万人口,关中不堪重负,想要解决此难题,又岂是和稀泥能成的。”

    杨炯这时豁然开朗,郑国公他们不行废立之事,看似愚行,实际上只怕是存了要对帝国朝堂来次大清洗的念头,只不过他们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杨炯可以预见,皇帝的反扑会相当猛烈,到时候功臣集团自身只怕也会遭到重创。

    “这个国家,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骆宾王看着低头沉思的杨炯,沉沉叹了口气,贺正阳这位老国公确实是一心为公,只怕和他一起的苏全忠,薛讷等人,全都不明白这位老国公的心思,皇帝反扑,功臣集团受到重创,这样日后郭虎禅回朝称帝,才不会受到任何掣肘,同样也可以借着这场夺位之战,大肆清理一批这些年膨胀起来的世家,商人和官员。

    杨炯这时正自沉思于自己的想法,并未听清楚骆宾王口中忽地所叹的那句话,他如今想的只是,郭虎禅大军即便要杀回长安,怕是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郑国公他们会如何做。

    骆宾王没有再说什么,之后的事情全看今夜如何,郑国公老辣弥坚,相信不会让他失望。

    …

    西城,景虎堂,杨国忠看着大厅里召集的全部手下,背负双手,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在等郑国公府的烟花讯号,今晚就是他景虎堂报效郭虎禅的时候。

    大厅里,景虎堂里的大大小小的头目此时也都是沉默地等待着,他们被召集时,还不知道朝廷已经明诏公布郭虎禅的身份,全都是到了这里之后才从杨国忠口中知道。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日后富贵,全在杨国忠口中今夜一搏,虽然他们如今待在这大厅里,当中不乏有人起了其他心思,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正如杨国忠所说,皇帝心胸狭窄,可不会放过他们,更不会把他们这些小人物当回事,他们的富贵全都系于郭虎禅这位主上身上,只要大事一成,他们个个都是功臣,区区富贵不在话下。

    长安城外,长安都护府的大军驻地,虽然郭元佐下令封锁大朝会的消息,可是枢密院尽管不能控制长安都护府,但是不代表他们无法渗透,而将一些消息透露到军中更不是什么难事。

    军心已乱,这是出城后直奔大营的郭元佑的印象,不过他也清楚,这是必然的事情,毕竟长安都护府的士兵,不少都是长安附近的关中子弟,里面出身军人世家的更不在少数,比起他那位在武功上几乎无所建数的父亲文皇帝,景武太子即便死去多年,可是其威名仍在,尤其是对于那些帝国军人来说,景武太子也许代表了帝国霸权最后的辉煌。

    尽管情况很糟糕,不过郭元佑庆幸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大营里军心虽乱,但也不至于无法挽回,而且最重要的是长年的训练和他父亲文皇帝在位时对长安都护府的控制,他依然还能指挥得动那些将领,而士兵们显然还是把他那个兄长当成帝国的皇帝。

    暮色昏暗,长安城里已是华灯初上,从天空俯瞰,万家灯火如同星海一般,而郑国公府前,更是车水马龙,功臣集团里的大人物几乎全都到齐了。

    街道的一端,平阳王府的车队出现在了郑国公府门前那些护卫的视线中,很快平阳王已到的消息便传进了府中。

    灯火通明的宽阔大厅里,贺正阳一身戎装,而到齐的功臣集团的众人,除了魏叔玉,长孙谵这些文候世家,其余将门的主人也都是个个戎装,腰悬刀剑,面色如铁。

    郭岳南更是身披当年战甲,手持重剑,站立于厅堂中央,今日他要和郭长生做个了断,而长孙谵和魏叔玉则是皱着眉头,贺正阳今日大朝会上突然逼宫,向郭元佐发难,根本没有事前通知他们,让他们极为被动,大朝会后,两人更是忙着遣散家中子弟,几乎没空细想,直到此时赴宴,方才得空猜到了贺正阳的些许用意。

    郑国公府外,郭长生下了马车,而他身后那些平阳王府的护卫则是紧紧跟在其身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而郑国公府的护卫们亦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郭长生带着身后的护卫们进入府中。

    走进郑国公府,郭长生的目光已自沉静下来,只是握剑的手越发地紧,果然是场鸿门宴,当他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那些功臣集团里的将门之主个个都是身着戎装,刀剑在身,心中已自明了,贺正阳有杀他之心。

    “老叔。”郭长生仍旧依足礼数,朝贺正阳行了一礼,虽然他知道贺正阳不是妇人之仁的楚霸王,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可他也不是那个需要樊哙救驾的刘季。

    “王爷不必多礼。”贺正阳朝郭长生说道,当年太祖皇帝犯的错,就让他来纠正好了,郭长生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郭长生,今**我一决生死,不必再婆妈了。”郭岳南想到死去的长子,连和郭长生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见郭长生和贺正阳叙礼完后,便直接喝道。

    到场的众人并不十分清楚贺正阳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现在随着郭岳南的大喝,他们全都明白过来,郭旭果然是死于郭长生这个平阳王之手。

    郭长生手扶剑柄,看着一身杀气的郭岳南,也懒得废话,今日他来就知道绝难有善了,如今他只希望郭元佑不要来得太迟,否则的话他必死于郑国公府,他终究还是小觑了贺正阳这个老世叔,他发起狠来,可比宗楚客他们这些人要狠得多,便是连自己的命都舍得。

    郭岳南重剑出鞘,他年轻时就是长安宗室里的高手,勇猛之名,便是在凉州宗室那里也是闻名遐迩的,只不过他年轻时兄长郭泰北过于杰出,才让他相比之下,显得不那么突出,而到了文皇帝时,似他这样的却再无用武之地。

    郭长生虽然一直韬光养晦,可是却又怎会不知道郭岳南的底细,看着郭岳南那柄厚重的战剑出鞘,他也是拔剑迎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虽然他自问武功比郭岳南高,但是这种生死相搏,两人之间的武功差距足以被杀意气势所弥补,换句话说两人现在是旗鼓相当的对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