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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费尽心思
长安城外,连绵的军营,一眼望不到边际,除了来自关中的五万以军人世家子弟为主的新兵外,来自江南地方的折冲府士兵在长徒跋涉了三个月之后,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和即将北上的五万关中子弟不同,三万江南子弟却是要去皇城值番宿卫,而他们原本的目的地应当同样是辽东,只不过在抵达河东时,被枢密院调来了长安。
“直娘贼,关中佬去打仗,倒叫我们来看这个鸟门子,算个球事。”沈虎把手里的横刀往自己的铺上一扔,接着口中骂骂咧咧地骂了起来。
沈虎是吴侯府的旁系远支子弟,算起来也是军人世家出身,只不过他时运不济,文皇帝在位时,帝国武备一再削减,就是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这两个几乎承担了整个帝国边境安全的都护府都给减了大半的军队,更不用说开国后几乎没有战事生过的江南。
沈虎少年时参军,结果在折冲府里待了五年,羽林军校他进不了,最后一气之下便解甲归田,跑去了安西闯荡,干起了镖师这刀头舔血的饭碗,朝鲜行省叛乱爆之后,枢密院下令各地恢复武备,他便回了江南老家,使了不少钱,再加上他也和吴侯府也沾着点关系,却是被他重新回了折冲府。
沈虎不是三万江南地方调来的折冲府士兵里年纪最大的,可却绝对是年纪最大的士兵,他本来指望着能去辽东打仗,可谁想到他们先是坐船走大运河,在河东本该继续往涿郡去时,枢密院突然来了命令,让他们全军上长安。
那时候,什里的新兵还以为去长安后汇合其余各地的军队,然后像当年的祖宗们一样,从长安出,高唱着战歌前往战场,可谁知道到了长安居然是让他们轮番宿卫皇城。
要是搁以前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时候,宿卫皇城对帝**人来说自然是最高的光荣,可是现在帝国边境叛军作乱,身为军人不能上战场杀敌,反而是硬生生地被从前往战场的路上拉到皇城看大门,怎么叫沈虎接受得了。
“沈大哥,你就别牢骚了,了也没用。”和沈虎同什的几个年轻新兵劝着这个年纪比他们大,可是脾气却比他们还要火爆的大哥劝道。
他们这些江南来的人里,虽说未必个个都想上战场,可是大多数人对于在河东被骗到长安来守皇城很是不忿,尤其是那些个军官,帝国承平日久,就连军队里也变得暮气沉沉,尤其是他们江南地方上的折冲府,过去那些年里几乎都快成了地方上专门修桥铺路的工程队。
这一回,枢密院拣选精锐前往辽东,那些正值壮年或年轻的中下级军官几乎是打破了头争抢前往辽东战场的名次。
帝**队向来都是以军功授爵,而军功只有在战场上获取,对于普通人来说上战场是凶险的事情,可是对于那些志向远大的帝**人来说,战场是他们达成自己封侯拜将的理想的地方,就算死在战场上他们也绝不后悔。
枢密院里,程务挺现在头都大了,江南的那些军官隔三差五地给他送请战书,就连那些将军们也是同样的无赖样子,居然还学会去他家府邸堵门了,说是要跟他讨个说法。
程务挺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要不是皇帝开出了条件,让那些江南士兵去皇城轮番宿卫,他才不会下令把已经到达河东的三万江南士兵调到长安来。
几个枢密使看着一脸苦相的程务挺,就算心里笑,可脸上却绝对是一副毕恭毕敬,专注于公务的样子,他们可不想被程务挺派去安抚那些江南士兵去,到时候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
无心公务的程务挺熬完了剩下的一个时辰,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逃一样地离开了白虎节堂,往枢密院的偏门溜去,他可是被那些来请愿的江南士兵给堵了三回,几乎弄得他差点下不来台。
换了一身便服的程务挺,一溜出枢密院,就招呼着自己的车夫往薛府去,他如今也只能躲到薛讷这个老上司的府上去住一段日子了,想他从来都不怎么做马车,可是现在却天天好像做贼一样的躲马车里,还要遮上黑布。
程务挺到薛讷府上时,薛讷正刚教完家里几个小辈子弟的弓箭兵器上的功夫,就听得自己的管家来报信说,程务挺来了。
“去把东西放好。”薛讷指使着几个小辈把演武场上散落的兵器和箭靶摆放好,却是连衣服都不换,就直接穿着一身短打往前厅去了。
薛讷以前当着太尉,每天想这想那,哪有功夫教导家里子弟,如今他虽说是闲赋在家,可是却自在了许多,也有大把的时间精力来操练家里的小辈,日子过得也是颇为充实。
前厅里,程务挺刚喝了一口凉茶,就看到了风风火火走来的薛讷,却是不由大为羡慕,以前这位老上司在枢密院的时候,他只当这位老上司那是真地学了那些内阁宰相的养气功夫,可是现在看看这位老上司走路时的样子,恐怕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你小子今个儿有空来我这里了,你那里不是该忙得很吗?”薛讷随意坐下后,朝同样坐下的程务挺打趣道,然后接过下人端上来的大碗凉茶,却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程务挺确实很忙,去年枢密院下令各地恢复原先裁撤的部分折冲府,那些新兵经过训练后的甄选名单,后备军官,训练消耗的武器装备,需要下拨的军饷经费,再加上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的各种公文往来,整个枢密院上下个个人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来使唤。
“老大人,我这也是没法子,江南来的那些个小子,天天来堵我门。”程务挺自是大倒苦水,他总不能跟那些江南士兵说,是皇帝让他们来皇城轮番宿卫,不然就不答应新军北上。
“堵门,那些江南的小子有长进了。”薛讷反正是事不关己,自然乐得开程务挺的玩笑,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情不管怎么讲都是个烂事,皇帝这是明摆着不相信如今皇城里的帝**队,才想出这么个破主意来。
“老大人,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那些小子一个交代。”程务挺是个纯粹的帝**人,他自己也是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不敢去面对那些江南士兵。
“有什么好交代的,你就实话实说,是皇帝非让他们去皇城轮番宿卫的。”薛讷正经了起来,皇帝耍小心眼,他们又何必给皇帝背这个黑锅,反正皇帝是个什么德性,大家都清楚得很。
“就这么简单。”程务挺看着薛讷,一脸愣的样子,没想到薛讷这个老上司的主意就是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要是愿意,还可以跟那些江南的小子们说,皇帝让他们去皇城轮番宿卫,是打算让原来的那些人去战场捞些功劳。”薛讷答道,这些日子老跟李业嗣,魏叔玉他们一块儿商量事情,他也学会了使阴的。
程务挺虽然有时候木讷,可是也有聪明的时候,起码现在他就明白了薛讷的意思,这是要挑拨江南士兵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程务挺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答道,不过过了会他又道,“老大人,王方翼既然不**那大都护了,不如让他来枢密院。”
薛讷看着忽然间语出惊人的程务挺,却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碗,仔细端详着程务挺那张看上去就像个实在人的脸,语气唏嘘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啊,你小子居然也想撂挑子了,我告诉你这事情没门,王方翼那老小子就算不干大都护了,还是要留在蓟县。”
“我也就想想。”程务挺看着瞪着自己的薛讷,心里有些虚,连忙低声道。
“今晚上,我这里要待客,你回自个儿府里去。”薛讷跟程务挺多年相处,自然知道这小子,有时候得逼一逼。
被薛讷下了逐客令,程务挺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也只能离开回家,一路上想着该如何应付那些江南士兵的说辞。
平阳王府,郭廷嗣依然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样子,好像最近长安城里生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不管是卫王被刺,还是之后枢密院忽地让齐王和卫王一切去北庭都护府,都不能让他有所吃惊。
“该你下棋了,曹大人。”郭廷嗣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已经拿着黑子想了很久的曹少钦,开口道。
郭廷嗣虽然不出平阳王府半步,可是却也照样消息灵通,或者说这长安城里没有多少秘密能瞒得住他,他自然也知道卫王说过行刺他的是曹少钦这个内廷缇骑司的头子。
不过郭廷嗣倒是不太相信这说法,起码曹少钦要是真地出手行刺某个人的话,那个人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能恢复过来。
曹少钦放下了手里黑子,然后又摇了摇头,接着投子认负了,他看向对面一袭白衣,看上去像个儒雅学士多过像一个安乐王爷的郭廷嗣道,“王爷棋力高,我不是对手。”
“下棋不过是小道而已。”郭廷嗣整理起了棋盘上的棋子,然后说道,他对于曹少钦一直都很欣赏,起码曹少钦是个做事的人,比起如今皇帝身边的那些人来说,曹少钦算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那不知道王爷的道是什么?”曹少钦朝郭廷嗣问道,他来平阳王府,并非是皇帝的意思,不过是他自己有所图谋罢了。
“我的道,不过是图个安乐逍遥罢了。”郭廷嗣笑了起来,接着抄起一边小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曹少钦倒了杯茶,内廷缇骑司要是麻烦起来,可是相当地难对付。
“王爷说的是实在话。”曹少钦似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他心里面还是很佩服郭廷嗣的这份养气功夫的,起码到现在为止,郭廷嗣都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一丝一毫的马脚来,这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郭廷嗣手中的茶壶停了下来,今天曹少钦突然登门造访,他就知道绝无好事,不过曹少钦终究是内廷缇骑司的头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王爷是实在人,那我就说实话,皇上对王爷不太放心,所以让我派人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曹少钦很是直接地说道,他的话却是让始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子的郭廷嗣终于皱起了眉头,脸上阴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一样。
“现在王爷虽然闭门谢客,可还是不能让皇上放心,王爷总该有些表示才是。”曹少钦说话间,却是用手指沾了茶杯中的水在两人中间的桌上写了个卫字。
“曹大人都办不成的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郭廷嗣脸上神情一变,接着却是强笑道,他倒是没想到曹少钦居然这么露骨地跟他暗示,要他对付卫王,一时间竟然是叫他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王爷消息灵通,想必也知道卫王暗指是我派人行刺,可如果真是我亲自出手,只怕卫王早就不能再说话了。”曹少钦颇为自傲地说道,接着看了眼恢复了平时样子的郭廷嗣道,“王爷,我不妨说实话,皇上却是有意要我对付卫王,只不过我还来不及部署,卫王就被刺客给伤了,你说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少钦冷笑着,郭廷嗣却是心中自有想法,原本他还不是太过重视的郭廷烈在他心里的分量一下子变了,要是曹少钦没有骗他的话,恐怕那什么行刺受伤的事情都是郭廷烈自己在唱独角戏,如果是这样的话,郭廷烈也实在太过可怕,居然一直都掩藏着自己的真面目。
“王爷,皇上如今可是给了你机会,王爷如何决定,可是要想好。”曹少钦站了起来,撂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三日后,我再来见王爷,希望王爷到时候能给我个答复。”
郭廷嗣依然坐着,对于曹少钦的离去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皇帝究竟想做什么,警告还是拉拢,又或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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