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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大风将起
洛阳城东关外的铜驼巷,地处北隅,正处于“丰都市”一带,西傍洛河,桃柳成行,高楼瓦屋,红绿相间,每当暮色茫茫,家家炊烟袅袅上升,犹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被称作“铜驼暮雨”,是洛阳八景的最末一景。
铜驼巷的主街上一处名为‘扶摇居’的客栈的最高处,郭虎禅远眺着天际西沉的落日,洛阳八景里,他最喜这“铜驼暮雨”,因为这地方繁华而不吵闹,尤其是傍晚的时候。
阿青就站在一边,看着郭虎禅的侧脸,心情和以前再也不一样,郭虎禅个子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男孩。
“阿姐,你说以后有一天,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就这个样子该多好?”郭虎禅忽地转过了头,朝阿青说道,当他对现在的帝国了解得越多,身边汇聚的人越多,他心里就好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越来越重,他只能一路赢下去,绝不能输一次,而在其他人面前他永远都必须是笑对一切,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得到他。
“会有那么一天的。”阿青笑着说道,然后她走到了郭虎禅身边,看着不远处的街道里那些黑瓦白墙的房子道,“到时候我们在那里买间大屋子,在街口摆个小摊…”
静静地听着阿青讲着以后的那些事情,郭虎禅牵起了阿青的手,握得很紧,他相信有一天他能和阿青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情。
感觉着自己被握紧的手,阿青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身子倚在了郭虎禅怀里,很快两个人就要再次分离了,不知道又要何时再见。
“虎禅,今天不要回去了,陪我好吗?”阿青的头靠着郭虎禅的胸膛,忽地轻声说道。
嗅着阿青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少女体香,郭虎禅一瞬间心跳变得很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应了声好。
扶摇居外,苏文焕和李林甫等了很久,最后却只有一个客栈伙计跑了出来。
“走吧。”苏文焕听完伙计带来的消息,朝李林甫招呼道,枢密院已经下了命令,他们这些细柳营的人很快都要调往辽东,随时都要准备前往朝鲜行省,镇压那些叛军。
李林甫没有说话,只是跟上了苏文焕,如果前往辽东,没有三年时间,根本不足以建立足够的功劳。
第二日清晨,当郭虎禅睁开眼时,立刻感觉到了怀里的温暖,看着还在熟睡的阿青,他的手轻轻地抚着阿青披散的长发,不愿意吵醒她。
过了很久,阿青才醒了过来,看到郭虎禅已经醒了,她想要起来,可是身下传来的隐隐疼痛却让她又跌在了郭虎禅的怀里。
“乖乖躺着。”郭虎禅搂紧了怀里的阿青,然后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下了床,“等我回来。”
看着郭虎禅披上衣服,打开房门离开的瞬间,阿青的心里好像一下子被揪紧了,很快她又要和郭虎禅离别了,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见面。
胡思乱想的阿青并没有失落多久,郭虎禅便回来了,还带来了各种精致的早食和点心小吃,坐在床沿小心而温柔地喂着她吃东西。
阿青很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可是她心里却又觉得郭虎禅不该对她这么好,因为这不像是个会做大事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看到阿青脸上忽地变得奇怪的表情,郭虎禅不由问了起来,当从阿青口里知道阿青的答案后,他不禁笑了起来,“阿姐,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丈夫宠爱妻子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一刻,郭虎禅的心从未变得那么坚定,他已经决定不管祖母为他准备了怎么样的女子,如果他当了皇帝,那么皇后只会是阿青,不会是其他人。
阿青听着郭虎禅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许偶尔这样任性一回也很好,她安静地靠着软垫,看着郭虎禅认真的表情,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觉得这一刻全天下的幸福都被自己独占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郭虎禅没有再回细柳营,而是在铜驼巷里买下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宅院,和阿青过起了普通的生活,在街口摆个小吃摊,两人一起操持小摊。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个月对于郭虎禅和阿青来说,就好像是昨天一样,但是郭虎禅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了。
街口,只有苏文焕和李林甫等着郭虎禅,其他没有人知道郭虎禅这一个月都住在这处洛阳城内最热闹的街道里的小宅里。
大门口,阿青就像最普通的那些妻子送自己的丈夫离开,“等我回来。”郭虎禅看着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水一样温柔的阿青,笑着说道。
看着郭虎禅远去的身影,阿青靠着门槛,脸上温柔的表情渐渐变得坚强起来,不管分别有多久,她都会等自己的丈夫回来。
“二郎。”看着一个月不见,身上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郭虎禅,苏文焕愣了愣,而一边的李林甫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身上有种凛然气息的郭虎禅如今变得温和了,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
“我们该走了。”看着有些发愣的苏文焕和李林甫,郭虎禅朝两人道,然后朝远处的街道走去了,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傍徨,不再迷惑,因为他终于在这个时代找到了自己生存的全部意义和归宿。
苏文焕和李林甫互相看了一眼后,连忙追了上去,不管怎么样,郭虎禅的这种变化都应该算是好的,至少他们更喜欢现在的郭虎禅身上的那种气势。
…
帝国北方,朝鲜行省,熊津都督府所在的熊津城内,到处是弥漫的黑烟,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城墙上,那些叛变的新罗人士兵如同野兽一般喊叫,他们欢呼着挥动着手中的木制长枪,一具穿着帝国将领所穿的铠甲的老人尸体被长枪贯穿了身体,在那些新罗士兵高举的枪林中缓手机]看缓移动着。
金隆基骑在马上,看着从城墙上坠落的那具血肉模糊的老将尸体,脸上露出了笑容,当年汉军无敌的神话今天终于被打破了,他们金氏将驱逐那些贪得无厌的汉朝商人,推翻那些残酷的汉朝官吏,重新建立新罗国,让整个朝鲜半岛从汉人的暴*下解放出来。
熊津城外,无数来自契丹和女真部落的骑兵抢掠着附近从辽东移民而来的汉人村落,虽然那些村落里的汉人拿出了刀剑抵抗,可都不是这些成群结队的部落骑兵的对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朝鲜行省的整个北方,近万移民的汉人被屠戮一空,而那些新罗人则是欢欣鼓舞地分着那些汉人的财产,然后加入了他们的‘王师’。
…
长安城内,皇城南衙官署的枢密院处,薛讷看着到齐的各级枢密院属官,面色严肃,朝鲜行省的局势终于彻底恶化了,新罗金氏和当地的豪强一起举起了叛旗,契丹,女真等部族附逆,再加上当年的高丽余孽,熊津都督府的帝**队难以支撑大局。
“熊津都督府已经陷落了。”终于薛讷开了口,而他口中的消息让到齐的每个人都呆住了,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开疆拓土何止万里,自建都督府以来,从无败亡之事。
“熊津都督府自都督黑齿常之始,五千帝国将士全部战死。”薛讷说话时声音有些发颤,黑齿常之是百济后裔,早年在辽东从军,后来在他父亲薛仁贵帐下效力,和他也是相识的朋友,熊津都督府的都督之位也是他举荐黑齿常之担任的,没想到最后却害了这个老朋友。
“自太祖皇帝兴兵以来,我汉军未尝一败,今日熊津都督府陷落,朝鲜行省尽数沦入敌手,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先人。”大堂内,一名须发花白的枢密院副使,悲声疾呼,怒目朝薛讷而视。
“熊津都督府早有呈情,请求增派军队驻守,更请恢复鸡林州都督府,为什么不早点增派兵员,为什么要一直拖延。”
听着这咆哮质问声,薛讷沉默不语,熊津都督府的事情上,他这个太尉要负很大的责任,从某种程度上他当初可以说是坐视朝鲜行省的局势恶化,为的就是有借口重新恢复军力,后来和内阁也达成了妥协,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结果竟然会变成这样。
熊津都督府的陷落,不但让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同样也意味着自太祖皇帝时代以来,百万汉军用铁和血造就的无敌神话被打破了,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帝国从北到西的万里边疆都将从此不宁,而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人。
原本以团结著称的枢密院内部,终于因此而出现了裂痕,让出玉门关商税,向内阁低头,完全接受内阁的节制,这一件件的事情,那些枢密院的帝**人对薛讷这个他们原来所敬重的太尉不再像过去那么信任,而现在这种不信任达到了顶点。
每个枢密院的帝**人都意识到,帝**队从熊津都督府陷落的那一刻开始,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帝的威灵从此消失了,百万汉军亡魂铸就的无敌威名也将从此消散,或许后人将重铸汉军的威名,但他们这群人将永远成为耻辱。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其压抑,薛讷看着底下每个人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些下属们的信任,离开战场二十余年的他原来也在这些年的修文盛世中被腐蚀了,竟然变得如此迟钝,害得帝国损失了最优秀的五千将士。
“沈副使,当务之急,是如何镇压朝鲜行省的局势,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程务挺站了出来,他知道薛讷确实有处置失当的地方,但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辽东根本没有太多的军队可以调动,兵力少了根本不起作用。”程务挺的话终于让那些沉默的帝**人们有了反应,几个参军同时说道。
朝鲜行省现有的驰道系统恐怕已经给叛军占据了,而帝国在乐浪,玄菟等地,人口本就不多,驻守的军队很难担任起平叛的重担,更重要的是那些地方,汉人的人口并不完全占据优势,一旦叛军派人煽动当地那些豪强和部落叛乱,那么整个朝鲜半岛的秩序将全部崩溃。
“只有从折冲府抽调兵力了。”
薛讷看着一群并没有失去冷静的手下,心里有些苦涩,当年帝**队是何等强大,凡汉之霸权所到之处,帝**队可以朝发夕至,镇压任何可能发生的叛乱,但是才二十多年而已,居然连调动军队都这般捉襟见肘了。
“目前唯一可以调动的都督府还有一处。”忽然间有人说话了,而他的话也让在场的人,包括薛讷在内都精神一振,比起作为培养预备役部队的折冲府,代表着帝国正规军力的都督府明显要可靠得多。
“玉门关都督府,有六千精锐,再配以三万的折冲府士兵,应该能够遏制住朝鲜行省的叛军。”
“距离太远了,即便我们现在下命令,玉门关都督府全军动员,他们到达朝鲜行省,也起码是半年后,那时已经是冬季,便是作战也来不及。”
各种各样的意见,刹那间在薛讷耳边吵响,薛讷心中也清楚,现在帝国可以抽调的精锐兵力少得可怜,当初他和内阁达成的妥协,虽然有了帝**队的复兴计划,但是现在这个复兴计划连开始都算不上。
程务挺也没有说话,即使他们现在立刻下令调动可以调动的帝**队北上,等到达朝鲜行省时,基本上全部需要半年时间,不管如何,朝鲜行省的新罗叛军都将拥有一年的时间来发展,等到了明年帝**队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一群完全的乌合之众。
薛讷最后终于说话了,他使用了自己多年的积威,压下了已经对他不满的下属们,开始下达起各种命令来,现在不管如何,都必须立刻调动军队前往乐浪,玄菟,稳定整个辽东的局势,不能让新罗叛军把叛乱延伸到整个朝鲜半岛。
很快,枢密院的帝**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不管薛讷这个太尉做了什么,至少现在他的命令并没有错。
空空荡荡的大厅内,薛讷看着留下的程务挺道,“这一次,我再也躲不过了,但是枢密院绝不能交给内阁的人。”
程务挺默然不语,这一次熊津都督府陷落,消息一旦公诸天下,势必举国哗然,他们枢密院必成千夫所指,薛讷身为太尉,最后肯定要背起这个黑锅。
帝**队的实力衰弱,根源都在文皇帝的修文之世时大肆削减武备,内阁和枢密院的争斗也让帝**队成了牺牲品。
但是即便如此,内阁到时会受指责,可枢密院才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没,程务挺已经可以想到用不了多久,那些太学生就会来南衙官署扔石头了,到时候他们枢密院肯定挨得最多。
大朝会上,说不定整个枢密院都会来一次大换血,程务挺想着那些可怕的后果,各方势力都不会放弃这个进入枢密院的机会,说不定连自己都会受连累。
程务挺苦笑一声,不由朝薛讷道,“我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连你这个太尉都要滚蛋,你以为我能留下吗?”
薛讷看着程务挺脸上那苦涩的笑容,脸上也沉寂了下去,一下子他仿佛苍老了十来年,原本总是充满自信的眼神也变得灰败起来。
…
“薛讷误国,可恶,混蛋。”郑国公府上,苏全忠大骂着,脸涨得血红一片,而贺正阳仍旧是那副永远不为外物所动的沉静表情,而李业嗣这个缇骑司外卫指挥使则是一脸阴沉。
作为已经联手的三家,薛讷这个太尉要当到头滚蛋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可是没有一个人能高兴的起来,熊津都督府的陷落所代表的意义,对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无法容忍的耻辱。
李业嗣甚至比苏全忠更加愤怒,因为他的儿子被他早前派去了北方,为郭虎禅打前站,如今朝鲜行省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儿子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不禁让他心里担心儿子的情况。
“很快就会开大朝会,薛讷这个太尉当到头了,但是枢密院绝不能落在内阁或皇帝的手里。”贺正阳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苏全忠和李业嗣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了贺正阳这个如今整个帝国辈份最高的功臣,或许这也将是一个契机,能让郭虎禅更早地拥有回到长安掌握未央宫的力量。
…
未央宫里,当郭元佐从曹少钦口中知道熊津都督府陷落后的消息,他大笑了起来,“那个老家伙终于要滚蛋了。”
看着喜不自禁的年轻皇帝,曹少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在朝鲜行省,整整五千帝**人战死了,而这也代表着一个强盛时代的落幕,可是这个无能的皇帝竟然只是当作了一个可以玩弄权术的机会。
郭元佐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一次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他能借着这机会把枢密院大清洗一遍,在枢密院里安排可靠的人,一旦掌握了枢密院,到时候他就可以再控制内阁,完成连父亲也不曾做到的事情,真正的独揽大权。
曹少钦很快离开了御书房,有很多事情年轻皇帝都瞒着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皇帝在多疑这一点上做得很出色。
长乐宫里,贺氏看着面前丈夫的画像,一脸的悲伤,她知道丈夫当年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和那些普通的帝国士兵一起打过仗,没有给太祖皇帝丢脸,可是现在丈夫花费了无数心力精血完成的皇汉霸权开始崩塌了。
“哀家今天叫你们四人来,是告诉你们,如今国家是多事之秋,谁要是只顾着自己,不要怪哀家心狠。”贺氏转过了身,看向了被她召集而来的四个‘儿子’。
“母后,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再耍小心思,我们还是人吗?”跪在太宗皇帝画像前的魏王郭廷彦看着面前的贺氏道,其他三人也是同样说道。
“母后,儿臣只怕我们不愿意生事,可是皇侄他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齐王郭廷明仍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一次枢密院大清洗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他们可以不插手其中,但是难保未央宫里那个皇侄会没有想法,再加上内阁那些人,恐怕到时候他们不搅和进去,照样乱得很。
“皇上怎么想是他的事情,可他要败了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哀家不会坐视不管。”贺氏看着面前四个儿子,冷着脸说道,当初太祖皇帝和丈夫都留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她自然不会越雷池一步,但这不代表她就没办法能遏制未央宫里的皇帝做些蠢事。
得到贺氏保证的郭廷彦等人,都是心里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位母后还没有老糊涂,要是让他们那个不是个省油灯的皇侄抓住这次机会,掌握了枢密院,以后他们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四人中,只有郭廷烈最不在乎,他现在想的就是去朝鲜行省,杀光那些叛军,这时候他更加怀念大哥,当即忍不住道,“要是大哥还在,哪会有这些破事?”
听到郭廷烈的自语声,郭廷彦,郭廷明,郭廷孝三人都是脸色变了变,当年要是太子大哥做皇帝,他们也是一个个心服口服,绝不会生出任何异心来,就是大哥让他们去安南那些地方当藩王,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半个时辰后,郭廷彦他们离开了长乐宫,谁都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打算保下程务挺,让他来当疏密院的太尉。
“六弟,大哥去了那么多年,你不要再提起来,惹母后伤心。”郭廷烈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一向看不出深浅的四哥吴王郭廷孝居然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四哥说得是,今天是我孟浪了。”郭廷烈自然不敢透露出有关郭虎禅半点的情况,只是点头道。
“六弟,我们一起走走吧?”郭廷孝看着郭廷烈,忽地说道,长安四王里,他为人最低调,同样也和三个兄弟的关系一般,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差,不像二哥和三哥走得那么近,也不像这个六弟跟二哥,三哥他们关系僵得很。
“好。”郭廷烈愣了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向来没什么言语,以沉默著称的四哥会跟他说些什么,可他倒是很想知道。
走在皇城的石头道路上,郭廷孝沉默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道,“当年大哥在河中失踪,大家都当大哥死了,可你还记得那时大哥的侧妃裴照容失踪的消息吗?”
“四哥,你到底想说什么?”郭廷烈听着郭廷孝的话,眉头不由皱紧了,心里也有些紧张。
“当年裴照容失踪,我想她一定是去了河中找大哥,而且还被她找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哥不愿意回来。”郭廷孝说着自己的猜测,却让郭廷烈的背上出了冷汗。
“四哥,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郭廷烈打断了郭廷孝的话,“要是裴照容真地找到了大哥,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六弟,你别忘了,当年跟大哥一起失踪的还有郭泰北和其他不少人,他们要是为大哥掩藏行迹,你认为当时缇骑司的那人能找到大哥的消息吗?”郭廷孝看向了郭廷烈质问道。
“四哥,这些话你还是跟别人去说吧。”郭廷烈沉声说道,然后离开了。
“不是吗?”郭廷孝看着郭廷烈断然离去的背景,无法判断郭廷烈到底是怎么想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一切都像薛讷,程务挺他们所料的那样,熊津都督府在朝鲜行省被叛军陷落的事情最后还是透露了出来,整个长安城顿时就好像炸开了一样,太学里的士子们成群结队地堵住了南衙官署,喊着‘诛除国贼’的口号,投掷着石块。
很显然,太学生们过激的举动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但是薛讷和程务挺这时候根本无暇去管这种事情,因为大朝会要开了,而这次大朝会将决定枢密院的命运,两人都已做好了离开枢密院的准备,他们准备主动揽下全部的责任,尽量不要让枢密院受到太大的人事变动,因为在现在的局面下,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或者说大清洗,将让帝国没有精力去处理朝鲜行省的叛乱。
一旦叛乱不能在短时间内被镇压下去,变成旷日持久的战事,那么帝国的整个局势都将变得糜烂,谁也不知道那些野心勃勃地想要挑战帝国霸权的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发难,而帝国现在的军力正处在空前的虚弱期。
太学生中,封常清并没有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喊什么诛除国贼的口号,更没有投掷石块,公子说得对,这些士子们作为个体是明智而聪睿的,可一旦成为一个集体,他们就会变得盲目而愚蠢,就好比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根本无益于朝鲜行省的叛乱。
封常清更担心的是帝国在其他边境线上会不会遭受到挑战,草原上自从突厥人被帝**队彻底击溃后,在帝国的平衡政策下,这几十年里一直处于战乱的状态,但是一旦朝鲜行省的战事牵扯了帝国太多的精力,也许草原上又将出现一个从部落厮杀中胜出的强者,给帝国造成更大的麻烦,同样还有青海高原上死灰复燃的吐蕃人,以及不怀好意的大食人。
封常清身边,那些凉州子弟和结社内的士子们和封常清一样,并没有陷入周围那种狂热的气氛里去,他们已经做好了从军的准备,直接去战场对付叛军可比在这里耍嘴皮子要有用得多。
三日后,大朝会终于开始了,在皇帝发难前,薛讷主动地辞去了太尉的职务,并且做出了他最后的尝试,试图让程务挺接过太尉一职,好让枢密院不要受到太大的牵连。
对于薛讷的主动请辞,郭元佐早在意料之内,毕竟不管如何,熊津都督府的陷落都和之前枢密院的处置失当脱不了关系,只是对于薛讷举荐程务挺接手枢密院,他有些意外,但是这绝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不需要郭元佐开口,内阁和文官集团难了,这是彻底控制枢密院的大好机会,虽然不能一下子做到,但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破坏枢密院一贯的传统,那么他们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让枢密院成为他们眼中正常的地方。
郭元佐并不在乎内阁能在这次打倒薛讷他们的事情里能获得多大的好处,他只要枢密院接受大清洗。
不过出乎郭元佐和内阁以及文官集团意外的是,自从修文年来,在大朝会上已经变成象征意义的那些功臣勋贵们,居然破天荒地联合了,他们以目前朝鲜行省叛军肆虐的局势需要顾全大局为由,同意程务挺接任太尉。
郑国公贺正阳,这个辈份最高的功臣元老,终于站了出来,然后苏全忠等等麒麟阁上的功臣之后全都附和了,而作为代表宗室力量的长安四王,也表态站在了贺正阳他们一边。
郭元佐几乎要气疯了,程务挺当太尉,枢密院根本不会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个从太祖皇帝时开始就有着自己传统的帝**队体系,除非他跟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一样强悍,否则休想成为帝**队的主人。
内阁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宗室和功臣的联合,在大朝会上绝对不容忽视,宗楚客这个宰相之首在衡量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退让,郑国公说得没错,大局为重,要是枢密院大清洗后,变得不能任事,到时候朝鲜行省的叛乱酿成大祸,谁都没脸死后去见太祖皇帝,太宗皇帝。
最后的功亏一篑,让郭元佐回到未央宫后再次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一天之内,连续杖毙了四个太监和三个宫女,让宫内的太监和宫女人人自危。
散朝之后,薛讷也顾不得别人的闲话,去了郑国公府,去拜谢贺正阳这位世叔,这一次要不是这位辈份最高的老勋贵站出来,恐怕枢密院就要来次大清洗了。
郑国公府的会客大厅里,看着一脸恭敬的薛讷,贺正阳让他坐下后道,“我不是帮你,而是不忍见到国家动乱。”
“你以前和内阁的妥协,无非是想内阁和枢密院合二为一,掌管国事,免得昏君误国,对吧?”贺正阳口中说道,而薛讷则是脸色都变了,这位世叔的话隐隐有说他先前想要弄权的意思。
“叔父,小侄绝无此念。”薛讷诚惶诚恐地说道,他看不透这位世叔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当年廷昭出了事情,哪里会有这么多破事。”贺正阳感概道,接着朝薛讷道,“今天你也看到了,你原来的想法有多蠢,内阁的那些文官是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权力的,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现在你还觉得枢密院和内阁联合,控制皇权是对的吗?”
“小侄想得太简单了。”薛讷苦笑道,这位世叔说得倒是没错,不过要是没有这次的事情,他未必不能成功,谁让现在未央宫里的那个皇帝太不是个东西,哪怕就跟文皇帝一个德性,他也不会动和内阁联手控制皇权的念头。
“没有皇帝是不行的。”贺正阳如此说道,然后看着薛讷不太自然的脸色,就知道他对未央宫里的皇帝不太满意,却是笑了说道,“当然现在那个皇上,有不如没有。”
听到贺正阳的话,薛讷也不禁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世叔居然就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这样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今天你既然来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妨告诉你。”贺正阳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薛讷虽然不再是枢密院的太尉,可他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年的经营不是假的,原来他没有把握让薛讷站到自己这边来,但是现在时机却成熟了。
“叔父请讲。”薛讷也严肃了起来,他心里早有预感,贺正阳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情,否则绝不会在大朝会上出面帮他和程务挺。
“廷昭当年没死,而是在战场上被人暗算,断了一条手,隐居在河中。”贺正阳缓缓说道。
“太子没死。”薛讷几乎跳了起来,他的惊呼声打断了贺正阳的话,他以为景武太子回来了。
“不,廷昭十几年前就死了,但是廷昭还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回来了。”贺正阳的目光逼视向了薛讷,“而且你也应该见过了。”
听到景武太子仍旧是死了,薛讷的心一沉,但是随即贺正阳的话让他再次振奋起来,回想着这些时间见过的人,薛讷的脑海里猛地浮现了一个名字,然后很多他曾经注意过,但最后却放弃的事情都被联系了起来,郭虎禅,那个从凉州来的宗室少年,骆宾王,凉州几个老宗室,郭旭,苏文焕这些人一个个跟他关系很深,原来竟是这样。
“你怎么想的?”贺正阳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薛讷的回答若不能让他满意,那么他活不过今晚。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