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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程立的陈宫,缓步走近曹操:“州牧之烦恼,可是不愿奉袁绍军令,南征徐州?”
曹操目光不离水波潋滟的八百里大野泽,声音幽幽,近乎飘渺:“我的心意,公台你难道还不知?我少年志向,本是欲为一郡太守,造福一方,因是,朝廷征辟我为济南相后,我平心执政,不惜得罪雒阳十常侍。又过数年,西羌叛乱,惊扰三辅,我又有心为国家讨贼,立功封侯……外人以为我统兵始自于平定黄巾蚁贼,其实我真正精研兵法,却是因平定黄巾之后,国家依然混乱,西有羌类叛乱,北有野胡扰塞。”
“适逢董卓之难,诸侯兴起义兵以诛暴*。司隶以东,云集百万将士,诸侯若能合力戮敌,必能一战而天下定,何复有今日混乱局势人心难测,各有私利人心难测,各有私利呀昨日诸侯云集酸枣,日日宴会高歌,访友清谈,争权夺利,唯独不愿出力讨贼;今日诸侯更是彼此兼并,举刺史,置太守,竟无一人肯真心讨伐关西刘杲唏,天下诸州牧刺史,宁无一忠良乎?”
陈宫犹豫片刻,试探性问道:“朱儁束手献司隶,陶谦举汉旗于江淮,难道当不得忠良之名?”
“媚权避害之徒,怎担得起汉世忠杰之名?似齐桓公、晋文公,才是忠杰之士标准楷模。唯有勒兵勤王,杀刘杲,迎少帝,才是忠杰真正所为”曹操摇头否决陈宫观点。
陈宫不动声色,又问道:“袁绍冀北鏖战刘杲,可为忠杰乎?”
曹操长叹一口气:“此正是我郁结所在。袁绍为昔日诸侯所推举盟主,我当时亦以为袁绍将来必是一位能够名垂青史的当世齐桓公。可是,你瞧如今之势,袁绍可有一丝齐桓公模样,他求的是割据称王,求的是代汉立鼎,悖逆甚于关西刘杲十倍。唉,偏偏我还效力于这等人帐下后世人提及曹操之名时,不晓得会不会痛骂一句:为虎作伥”
陈宫又问道:“陶谦不可,袁绍不可,长安刘杲可否?刘杲篡位登基,的确大逆不道,但是却有前朝光武帝旧例可慕。时人多呼刘杲为当世光武帝,州牧以为其人如何?”
曹操冷哼一声:“世无王莽,哪来的光武皇帝?孺子皇帝,可曾是光武帝所废?当世光武……哼,是当世王莽才对刘杲之徒,恰似周朝之叔带,正是齐桓公、晋文公讨伐立名对象我若成势,必杀刘杲而迎少帝复位。”
陶谦是媚权庸士,袁绍是歹心贰臣,刘杲是篡位王莽……曹操的态度,再鲜明不过。
此时此刻,曹操的梦想,不是“汉之济南相”,不是“汉之征西将军”,而是“汉之齐桓公”“汉之晋文公”。简而言之,如今的曹操,不忿袁绍、袁术,不忿公孙瓒、刘表、陶谦,亦不忿刘杲……
他谁都不忿——汉家十二州刺史,唯有我曹操一人忠心汉室不变。
然而,理想固然美好,现实却是铁血残酷。
此时的曹操,毕竟不是历史上那位雄霸天下三分之二的魏王曹操纵然是万般不忿,曹操此时也只能将不忿尽数咽下。
探明曹操心中雄伟志向后,陈宫又试探性询问曹操:“袁绍竖子,刘杲篡逆,陶谦媚权,其三人在州牧眼中,尽是可伐之徒。然,区区兖州一地,财力有限,难以同时北伐袁绍,西征刘杲,南灭陶谦……州牧若想孤身安天下,还须分个一二三四步走,逐一征讨四方逆贼才行。眼下,州牧欲先征伐刘杲,还是先征伐袁绍,抑或先征伐陶谦?”
“三人之中,关西危害最大,自然是先征伐刘杲。”曹操毫不犹豫的吐出心中所想。
陈宫双眸里虽闪过一丝忧虑,却依旧屏声静气问道:“今陶谦树汉旗,遥遥呼应关西。南征陶谦,亦可视作征伐关西刘杲前奏,既然如此,州牧怎却心生郁结,似乎不乐意南征陶谦?”
曹操道:“以前没看透袁绍本心,也就罢了如今既知袁绍是歹心贰臣,我焉能再为他倾心效力?南征陶谦是削弱刘杲不假,但若是导致将来无人遏制袁术,岂非我之大过?刘杲再悖逆,终是汉家宗室,绝对胜过心怀歹心的袁绍、袁术十倍。”
陈宫呵呵轻笑起来:“州牧须知,若想成就大事,目的一要明确,二要纯粹。既想征伐刘杲,又不愿袁绍坐大……若想如此,州牧唯有先与袁绍划清界限,才能成功。”
曹操道:“呵呵,此事言之过早。也就是你我密谈,我才敢与你说这个兖州地处中原,东有袁谭,西有袁尚北有袁绍,南有袁术……如今袁绍、袁术放弃前嫌,结盟同好,我今日敢叛离袁绍,明日就将被四面敌军围攻,化为飞灰。”
陈宫一愣,继而指着曹操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不敢叛离袁绍,将来关西刘杲破击袁绍,雄霸冀州时,州牧敢不敢征伐他?哈哈,州牧今日怎会如此丧气?这可不是你平素行事风格”
曹操亦笑道:“我前日能因避祸而弃济南相之位,今日何不能因避祸而侍奉袁绍?明日若是刘杲东来,势大不可为,我亦可弃兖州刺史之位,逃亡荒山。我曹操可不是那种不知趋吉避凶的蛮人不是我丧气,是公台不够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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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与曹操笑谈半个时辰后,寻机退下。
曹操下巴略略抬起,眯成细线的双眼,盯着陈宫远去的背影:“不知我这番话,能否令陈宫安心邯郸刘伯兴,厉害甚于光武帝呐,不但闪电似的废帝登基,更在短短一年时间,不战而收拢天下人心……连陈宫这般人,都似有意似无意的劝说我归顺于刘杲,况乎荆州、扬州、益州、徐州乎?可惜,如此英雄人物,我曹操竟不曾亲见一面。哎,若是昔日路经邯郸时,没有王芬那一档子事,令我在邯郸好好修养半年,那该多好。”
陈宫背影渐渐淡去后,曹操又回头眺望大野泽:“若是刘杲顺利击败袁绍、袁术,我又将何去何从归降待命?横刀自裁?窜逃海外?藏匿深山?……”
不知不觉,太阳西下,暮色昏沉。
冷风吹起的大野泽岸边,突然响起苍凉诗篇: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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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安平郡,信都城。
“哐”袁绍将手中的竹简,恨恨的摔在地上。
紧接着,袁绍又一拳狠狠击在案桌上,状若发疯似的咆哮道:“狂妄狂妄你这个小阉贼,矮脚鬼,真欲叛我哉?”
小阉贼,矮脚鬼,皆是指曹操。袁绍骂曹操为小阉贼,是因为他祖父曹腾是宦官;骂曹操是矮脚鬼,是因为曹操个子低矮,还没袁绍肩膀高。
陶谦竖起汉旗,助刘繇围攻袁术,使得淮南局势一片紧张。
诚然,袁绍巴不得袁术早死早超生,袁术死的越惨,袁绍笑的越开心。
但是,现在局势危急,冀北关西汉兵压力越来越沉重,袁绍却迫切的希望寻找到一个强力盟友。刘虞三心两意,指望不住;公孙瓒缩头缩脚,要学乌龟……每想起两人,袁绍便恨的咬牙切齿:“刘虞啊刘虞,不管如何,我总归推举过你继任汉家天子不是,如今我被刘杲围攻,你就不帮衬我点?公孙瓒,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忖货去年率军来攻冀州时,你不是挺能打的么?今日结盟共抗刘杲,你怎偏偏堕落成缩头乌龟,龟缩至易水之北,连个屁都不敢放忖货该死的蠢货我袁绍败亡了,你公孙瓒难道还能有好日子过?”
刘虞、公孙瓒指望不上,焦头烂脑的袁绍,也唯有选择和袁术连势自保。
既然选择和袁术连势自保,缓解压力,就不能任由袁术被陶谦、刘繇剿杀。因是,收到袁术请求援兵信件后,袁绍立即令袁尚增兵荥阳之东,使得曹操尽可能抽出兵力,南征陶谦。
昔日与公孙瓒鏖战时,袁绍也曾与陶谦交过手,晓得徐州兵强弱根底,难抗曹操本部兵,以及他派遣至兖州的百战精兵。袁绍自谓,徐州远离关中,只要迎头给陶谦一击,打垮其主力部队,徐州各郡太守必将恐慌四散,不复再言归顺刘杲。
计划虽好,奈何曹操这位兖州牧,竟然不愿意奉命行事。
曹操说的倒也委婉,他说:“荥阳,汉高祖皇帝与项籍决战之地。山东与山西交战,争在荥阳一城。攻围重城,唯嫌兵少,至此双方决战重城之时,卑职怎敢骤离战场?徐州刺史陶谦,大言无才,虚有其表而已,非徒无法剿灭袁公路,更没能力威胁兖州。将军无须多虑”
曹操说无须多虑,但是袁绍能不多虑么?
袁绍暗下嘀咕:“曹嵩被刘杲辟为少府,其用意,不就全在你曹操身上?嘿,曹孟德,你不会暗连陶谦,也时刻准备着变更汉旗,引兵投依关西吧?哼,你若真有如此想法,那就可别怪我袁绍无情真以为我袁绍不敢杀人乎?”
于是,袁绍又连发数道军令,勒令曹操立即南征陶谦,不容有误、不容推辞。
然而,出乎袁绍意料,曹操却依旧按兵不动,虽未曾正式否决袁绍调遣命令,但亦是寻找百般藉口,万般理由——总之:我就是不愿南征徐州
当时间拖至青龙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将近春分之时,袁绍才逐渐意识到:今日之曹操,已非昨日曹阿瞒。
袁绍回忆起众谋士提醒过:“若是北去冀中地带,曹操必将悖贰将军”
想到这里,袁绍心神不禁一颤:“曹阿瞒真敢叛我?不行,绝不能让曹阿瞒从我手中夺走兖州。”
于是,袁绍连忙聚集谋臣,商议道:“我前时思虑欠妥当,致使曹操渐有背主自立之心,诸位可有解忧之策教我?”
审配立刻给出意见:“曹操,将军外放之猎犬也。众所周知,猎犬初生之日,有忠诚于主者,有不忠诚于主者,然,最后跟随猎人左右的,却尽是忠诚之犬非是猎犬尽是忠诚之徒,非是猎犬能够日日向忠诚进化,而是但凡不忠诚之猎犬,早已尽数被猎人宰杀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曹操既然渐有悖离之心,将军就该快刀斩乱麻,清除隐患?”
乱世之间,如何清除隐患?无他,唯有杀人尔
审配这是建议袁绍立即斩杀曹操。
袁绍皱起眉头,道:“曹阿瞒性情奸诈,十分话只说三分,从不与人实言。其今日既敢拒绝军令调遣,必定是率先好周密安排,而后才干挑衅我。若是行事不顺利,将曹操逼向刘杲一方,却是大大不妙。前时暗杀吕布之策失败,已经证明刺杀之事终究是小手段,失大于得。你们想法子时,别再独出新径,冒险行事。要想些稳妥的”
审配答道:“猎人若不想杀旧时猎犬,唯有再更换一条忠诚猎犬。且不说将军在兖州安插的棋子,另有藏洪;单是陈留太守张邈一众党羽,皆可利用不过这种法子,内耗严重,稍有不慎,便将被关西汉军所趁。以我之见,将军若不愿刺杀曹操,便索性暂时由得曹操自由行动。毕竟,眼前最重要的是,对抗关西汉军若是能击败关西汉军,区区一曹操,复有何忧哉? ”
“将军若稳坐钓鱼台,慌的肯定是曹操。袁公路有汝南郡为之撑腰,短时间内不会有甚危险。兖州横栏冀州、徐州之间,为我遮风挡雨,陶谦一日不攻灭曹操,便别想实质威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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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稍向回拨。
却说,刘晔为刘杲外放扬州,途径真定时,不但带来千数棉衣,更辅助郭嘉制作一批青龙二七型弩砲,猛攻真定城。
新式发石机出其不意,打沮授个措手不及。然而,就在真定城风雨飘渺之际,沮授却独辟新径,绑架真定满城军民生死,来换取喘气时间,并送出大量老弱残兵妇孺,降低守城消耗。由此,真定城破危险,遂被沮授轻轻化解于无形之中。
此后,趁着妇孺老弱残兵出城投降空闲,沮授飞速修葺一批防御发石机的大型建筑,又令军营后撤至发石机射程外……简而言之,待关西汉兵接收妇孺老弱残兵之后,真定城的防御措施焕然一新,郭嘉再想攻城,却是要从头开始。
虽然在新式发石机的火力覆盖下,真定城如同风雨中的左右摇摆的小舟,时时有覆灭的危险。但是军事素质超强的沮授、张颌,却死守最后一道防线,顽强的扛下所有压力。
而后,由于司隶、南阳一带骤降大雪,颜良出函谷关、裴茂出武关之后,并未与曹操、袁尚、郭贡大举交兵。因是,袁术弃南阳郡之事,朱儁主动献降司隶之事,逐渐自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中消失。与此同时,前时熄灭的,有关郭嘉、华歆、左政的流言蜚语,又缓缓蔓延起来。
时至青龙三年二月十九日,也即是历史上初平四年正月初一,甲寅日。
当头下午申时中{即16:00},日食突然笼罩长安上空,直至酉时中{即18:00},太阳方才渐渐复原。
此次日食基本覆盖中国各地,虽北方幽州涿郡、南方交州交趾郡,皆能望见日偏食。
汉世,似日食这类天变,往往牵涉政事,东汉一朝,因日食被罢的三公,能够写满一张纸。
尤其是类如旧历正月初一这种关键的日子,连刘杲自己都难逃政治漩涡。
于是,几乎是青龙三年二月十九日当天晚上,无数奏折便纷纷陆续飞入昆明池,或是请刘杲祭祀上天请罪;或是将日食之变,归罪于太傅杨彪、司徒蔡邕、太尉皇甫嵩等三公;甚至,连持节镇抚山东的马日磾,也被某位朝臣上奏为:久出无功,当重罚
此事,不禁令刘杲大为头痛。
日食的成因,刘杲再清楚不过。除非刘杲是仙侠小说中的神仙人物,左手祭炼太阳,右手祭炼月亮,不然,谁能挡住日食不发生啊?刘杲难道还能干涉地、日、月三星球的运转轨迹不成?
“真是扯淡若非技术条件不成熟,真想令玻璃匠工,立刻制作一台天文望远镜,让你们好好关心日食去”刘杲烦恼的将一堆奏折尽数丢入垃圾桶中。
似这种东西,看多了,真影响智商。
当然。
刘杲其实也晓得,这一堆奏折,其中除了各别请罪的奏折,其他的奏折,大都是各官僚派系,籍借日食之事,明争暗斗,想推举各自派系领袖人物,趁机登上三公高位。
日食不重要,重要的是:日食所能带来的利益。
晓得日食成因的刘杲,自然不愿意因之罢免某位三公大臣——穿越人士,丢不起这个人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