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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过来的家人如何安置,张灏并未亲自理会,不说他对于这年代的诸多琐事弄不清楚,即使清楚,过去擅自指手画脚,也只是会徒惹来一些笑话。
十几户人家,上百口人,除了老弱妇孺安排在外宅住下,将近三十位壮年男子,则搭建了些帐篷暂时居住在外头空地上,整个张府用来购置东西的马车牛车,排了一长溜的队伍,才把这些人家和乱七八糟的行礼拖了过来。
此刻整个庄子外围,张三家前前后后,顿时热闹喧嚣一片,各种家具物件,行礼被褥,堆满了整个院子。
好在此处园子的修建时,前主人考虑的格外周到排场,外面两个套院,安置这些家人不成问题。
刚过来的时候,真是大人骂,孩子哭,男人凶婆娘,妇人间互相对骂,乱成了一锅粥,颇有几分当年举家逃难的味道,好好的就被主子撵了出来,从一介城市居民转眼间变成郊区农民,巨大的心里落差,焦虑和不满在人群中滋生,难怪这些人家各个心情不好,以至于因为一点摩擦,就互相开骂。
不过自从王管事板着脸把大伙聚在一处,一字不拉的讲完二爷的话后,人群立刻蔫了,即使在不满此时都老老实实的散去,他们心中很清楚,惹恼了少主子,吃亏的还得是自己,先住在这里一段日子再说,有什么打算等回去慢慢合计。
原先负责庄子安全的八名长随,此时还剩下四人,都是常年习武的精壮汉子,大多跟随国公爷打过仗,当过贴身侍卫,不用别人提醒,自从来了大批家人后,整天提着刀枪棍棒,满院子巡视。
王管事自是成了内宅大管家,马上挑选出在府上有职司的妇人,一起过来拜见大小姐,张婉儿一一客气接待,随口问了下谁愿意留在内宅做个管事,一问之下,自是人人愿意,倒是反让张婉儿颇为头疼,内宅人口单纯,哪能安排如此多的管事。
还是张灏在一边提了醒,张婉儿听后随即同意,这些妇人全都各司原职,或是做了些改动,反正举凡库房,厨房,采买等,如今都有了专人负责,并且立下规矩,每家可以出一位妇人,在内宅寻个差事,月钱为一两银子,家中有女儿的进来当个丫鬟,有儿子的当个小厮,月钱都是几吊钱,做得好往后还会增加。
这下自是人人皆大欢喜,基本家家都有了不错的进项,这几吊钱在这年月,足够一家几口吃喝不愁,何况老婆儿子姑娘齐上阵,这一个月的进项可比在府上时强得多了。
府上因为人口太多,内宅的职位自是僧多粥少,比如丫鬟这等月薪丰厚,体面舒适的一等美差,在堂堂国公府上,各方面可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强的多了,甚至连寻常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都远远比不得,就看那吃穿用度,基本比照主子的标准,甚至很多百姓都称呼豪门大丫鬟们为副小姐,由此可见一般,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体面工作。
就是小厮这等做些喂马,扫地,种花的杂役工种,也是人人争抢,不但将来可能升为长随,管事,书童等职位,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由主子做主,定期把年纪大了的丫鬟,拉出来配小子,人生大事都不必发愁,可想而知,做名优秀小厮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既然内宅差事如此让人眼热,相应的挑选标准也是格外的严格,可以说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只有那最漂亮,最伶俐,最听话的丫头,才有进入内宅的资格。
最可悲的,就是小厮们的挑选却是只看力气大不大,大多这力气大些的小子,长相都是普普通通,有的更是相貌丑陋,性格也傻大憨粗为主,以至于这内宅高高再上的漂亮丫鬟们,最不乐意最担心的,就是年纪大了,被主子随意指派,成群的拉到院子中,和一群粗俗不堪的小厮,背靠着背,然后一起转身,像个集市牲口一样,被小子们看对眼,然后走上来一个个拉走。
当然,小厮们都是家生子,配对的丫鬟也都样是家生子,有那卖身过来的,主子也不会指派,毕竟人家家里人或许哪一天,就捧着银子过来给亲人赎身呢。
反正这些身为家生子的丫鬟们,即使在年轻貌美,伶俐多才,只要身后家人没有势力,没有及时请示主人家给女儿找个婆家,或者夫人太太知道了也不同意,那即使在心高气傲的姑娘,也得无奈接受被打入凡尘的命运。
都是题外话了,还是回到张家别院的家人们,此时一个个都欢天喜地,因为家家户户都可以送女儿当个丫鬟,还是伺候二爷的美差,就凭此一项举措,天大的不满都瞬间平息,在无人背后说些牢骚,反而人人称颂小姐公子,乃是最仁义的主子。
建造新房子,把各家安顿下来都需要时间,张灏把这些事都交给张三张林等几个年纪大,有经验的家人去管理,内宅又有姐姐带着一群丫鬟坐镇,也无需他在过问,自是乐得轻松自在。
第二天一早,张灏让张栋驾着一辆马车,带着张梁坐在车厢内,朝着几里地外的皇家别院赶去。
一路上,张梁兴奋的东瞅西瞧,这辆马车虽只是一般的代步工具,不是张府专供主子乘坐的华贵马车,但内部装饰同样不凡,整个车体都是上好的木料打造,内里都是用大红色绸缎包裹,座椅上铺的是松软靠垫,就是脚下踩得,都是来自北方庄子过年时孝敬的珍稀皮毛。
“咦,二爷,这还有暗格呢,这难道是用翡翠制成的把手?这得值多少银子?这么大的一块,好家伙。”
“乖乖,这狐狸皮可值钱了,前年冬天,我和爹在山里蹲了三天,才用陷阱捕到一只棕毛狐狸,拿到城里的皮毛铺子去卖,那掌柜的二话没说,就给了俺爹十两银子,乐得俺娘几天都美滋滋的,二爷您看看,这色泽多柔和,不但好看而且棕毛细密柔软,可比那只卖出的狐狸皮好上太多了,最少都能卖个百八十两,够我挣一辈子了。”
张灏微笑看着对面,张梁唠唠叨叨的大惊小怪,不时附和的点点头,忽然说道:“百八十两就满足了?那多没志气,以后好好练习武艺,这几天就得在外宅修个学堂,到时你和张栋一起过去好好读书,多长点本事,今后少爷还得重用你们。”
“放心吧您,二爷,我和哥哥一定用心读书,不会给您丢脸的。”张梁又同往日一样,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膛。
“前面的车子闪开,把路让让,没瞧见这是淇国公家的车子吗?赶紧闪开。”
一声男人的喊声从后面传来,张灏愣了下,只觉得马车速度放缓,并且朝着路边驶去,知道驾车的张栋,已经赶着马儿朝路边避让。
对面的张梁此刻蹭的一下站起,扭身跨过座椅,掀起帘子就闪身而出。
‘淇国公?’想不起来这是哪家,不过张灏也未出声,他知道张栋为人谨慎,不会在外面随意生事,而张梁虽性格冲动,但有哥哥在一边,肯定不敢胡闹。
吱呀的木头车轮声渐渐从后方响起,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张灏伸手挑起车厢的竹帘,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四位穿着劲装的豪奴,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的走过,紧接着后面过来一辆四角盖着帐幔,装饰华贵的马车出现在眼前,只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的嬉笑声,正好对面帘子也被挑开,露出一男一女两张面孔。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张灏随手把竹帘放下,短短的一瞬间,只隐隐看到那一男一女长相不俗,年纪也不大。
“咦,这马车的定制是国公府的,邱老四,赶紧问问,这是哪个国公府的车子,车子上坐着的是哪位贵人?可不能失去了礼数。”
张灏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却轻浮浪荡,而且口气不小,看来是地位颇高的豪门,这条路一直通往皇家别院,难道也是去拜会汉王的?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问问。”
“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哪个府上的下人?兄弟名叫邱四,乃是淇国公府上的管事,不知车里是哪位主子在,还请告知一下,我家少爷还等着回话呢。”
伴随着头前那个男人的说话声,张栋的声音不吭不卑的响起。
“这位邱老哥请了,这是英国公府的车子,车上坐着的,是我家灏二爷。”
“咦,英国公府的灏二爷?难道是那个常年痴呆的傻子?哈哈,邱老四,不用理会了,赶紧走着。”
“是,好了好了,都精神点,加快速度。”
“傻子?爷,那灏二爷是谁呀,您给我们说说呀!”
“呵!你个骚娘们,难道连傻子你都喜欢,成,给爷把肚兜摘了,瞧瞧里面长得什么东西,就说给你听。”
听到这些动静,张灏急忙起身朝前边走去,没等掀开帘子,就听见张栋低声喝道:“闭嘴,不许生事。”
不由得笑了,张灏就是想过来提醒张梁莫要还嘴,这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形下,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而招惹是非,何况人家说的不错,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
“哥,难道就任由他们辱骂二爷不成?我咽不下这口气。”气呼呼的声音,张灏可以想象出此时的张梁,是个什么愤怒模样。
“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张梁你不必放在心上,今后多跟你哥学学,一定要把性子稳下来,不要老是这么冲动。”笑呵呵的掀起布帘,张灏温言说着。
兄弟俩同时回头,张梁气的面色通红,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而张栋手拿着皮鞭,神色惭愧的道:“二爷,都是我性子懦弱,那对方人多势众,要是口角起来,一旦动上手,我们兄弟吃亏不要紧,万一把您伤着,那可就糟了。”
如同被一桶冷水浇在头顶,张梁瞬时冷静下来,背后马上吓出来一身冷汗,此时才明白哥哥的深意,不由得低头认错道:“险些铸成大错,二爷,今后我一定会遇事多考虑下,可不敢在犯浑了。”
“呵呵,好,遇事先考虑得失利弊,冷静而不慌乱,这才是一个人才,但也不要失了锐气,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笑着说完,张灏反身退回车厢内,他的话却听得张栋兄弟莫名所以,一时间跟着沉默下来,看着前方道路,心里却在合计二爷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