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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九月的天气说不上炎热,也谈不上凉爽。但被正午的阳光直射久了,身体也难免感觉到一丝燥热。
水勇新兵杨二蛋在超远号的刁斗中挺立着身子,一脸紧张的望着正从远方逐渐逼近的舰队——那是小鬼子的联合舰队,大清国北洋水师最大的敌人。虽然不止一次的听水师的老兵油子谈及过这个对手。但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当一片黑压压的舰队气势汹汹的向自己涌来时,的确会给人心灵予以极大的震撼。此刻杨二蛋就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撼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胃有些抽搐,中午那顿丰硕的午餐呼之欲出。现在他总算明白为啥一向拮据的北洋水师舍得杀猪宰羊了,也清楚啥叫断头饭了。
一阵海风吹来,杨二蛋突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赶紧低头寻找刚才因为炎热而脱掉的号卦,盘在脑袋上的辫子也被额头的冷汗所浸湿。
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上,伊东中将望着北洋水师排出的那保守的雁型阵,脸上绽开了笑容。原本他还害怕对手采用横穿T字头的冒险战术来对阵联合舰队。嗯!虽然,那样也无法战胜自己带领的强大之大日本联合舰队,但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损失惨重的胜利可不是伊东中将想要的,在他看来,每一个大日本帝国的海军士兵都是帝国宝贵的财富,皇国的大业还需要他们,怎能牺牲在懦弱的清国人手中。
陆军已经在朝鲜展示了他们的勇武,现在该轮到同为天皇陛下最忠勇武士的海军表现了。
“传令,第二游击队向左舵3,进攻弱舰超勇、扬威,先攻破敌军之右翼,以夺其全军士气!”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伊东中将沉声宣布道。
“嗨咿!”中将身旁的参谋恭敬的一敬礼。
不得不说,伊东中将的策略十分毒辣,但对手北洋水师的指挥官们可不是亲王号上那些刚会航行的小白。随着日军舰队的变相,丁汝昌等略一分析就察觉了中将的打算,于是也出台了对策。原本正向敌方侧翼航行的舰队全体向右移转四度,以便使主力舰定、镇二舰首先与敌队接触。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战斗益愈迫近。旗舰定远桅楼上以六分仪观测距离的军官,不时报告距离。12:50,双方舰队接近至五千三百米。
“军门!敌军已进入定远的射程”定远舰的司令塔中刘步蟾用略为颤抖的声音向提督丁汝昌汇报道,手心中沁满了汗水。
“开炮!”丁汝昌放下望远镜,长舒一口气后镇定的命令道。
“开炮!”也许是被提督的镇定所感染,刘步蟾用自己豪迈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提督的决断。原本的紧张情绪也随着这声怒吼而消失。
当开炮的令旗升起的同时,定远右舷炮塔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冒出一团白烟,305mm克虏伯主炮开始向敌舰轰击。呼啸的炮弹掠过天空,从第一游击队吉野舰上空飞过并在其左舷数十米处海面爆炸,形成高达数丈水柱,场面蔚为壮观。
“跨射!”观察哨传来报告。
接着,继定远之后,镇远也发炮攻击。然后是北洋舰队其他各舰。数十发炮弹,追随着定远舰的炮弹呼啸的飞向敌舰。
不到几分钟,镇远的一发大口径炮弹,就砸在了联合舰队一艘先锋舰的脑袋上。中弹的倒霉鬼立刻便浓烟滚滚,烈火升腾。蚂蚁般的水兵们一边使劲的摇着抽水泵一边拖着长长的消防管努力的扑灭炙热的火焰。良好的开局也让北洋水师士气大振。
伊东中将冷冷的望着正在燃烧的本方战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此刻他很为皇国献身的忠勇武士心疼,但他明白,在这个距离上,自己舰队装配的速射炮无法对清国战舰造成大的伤害。
“距离!只要拉近了距离,获胜的一定是帝国海军!”伊东中将恨恨的想到。
五分钟后,当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三千米时,中将命令舰队开始发炮还击。刹那间,双方大小各炮,开始了不间断轰击。隆隆炮声回荡于整个海面,弥漫硝烟与烟囱吐露的黑雾遮盖了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鏖战开始了。
“砰!”随着一声巨响,定远舰那宽厚的船身一阵抖动。漂亮的实木甲板化为奇形怪状的碎渣,被高高的抛入天空,而原本属于甲板的地方现在则是一个冒着浓烟和烈火的深坑。弥散的黑烟将一旁的舰壳熏得失去了本色。木头在灼热的烈火炙烤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军门!您还是进舰桥指挥吧!这里危险!”管带刘步蟾顶着浓烟与烈火奔赴船头,对正矗立在弹坑不远处眺望的丁汝昌劝道。
“别管我,你自去战斗!我要亲自站在这里为儿郎们做表率。”丁汝昌推开刘步蟾,固执的说道。原本因为年纪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脊梁此刻也格外挺拔。
看着丁汝昌那决绝的表情,刘步蟾无法再劝下去,他能理解军门此刻的心情,这仗实在是太惨烈了。
没有再说什么,刘步蟾默然的转身走向司令塔。那里是他的岗位,他要和自己的兄弟一起战斗。为自己,为军门,为家乡的老幼,为大清国战斗在最后一刻。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刘步蟾的脑中回荡着林文正公的豪言壮语。
片刻之后,司令塔中传来刘步蟾的怒吼
“开炮!”
闻听到管带刘步蟾的怒吼,矗立在弹雨中的丁汝昌也拔出了指挥刀,怒吼道
“开炮!”
定远舰上的水勇也被提督与管带那视死如归的精神所感染,愤怒的咆哮道
“开炮!”
远方日军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嗖嗖的从上空掠过。除了激起巨大的水柱外,偶尔也有炮弹砸在北洋水师的舰艇上,掀起一片铁与火的风暴。
飞溅的弹片划过水勇的身体,带走他们的血与肉。被它们削掉脑袋或命中要害的水勇幸运的当场死去,剩下那些失去胳膊、大腿、肠穿肚烂的伤病则无助的躺在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呻吟着。血液在甲板上流淌,穿梭其间的人们无不感觉到脚下地板的湿滑,和被海水浸湿的甲板相比,此刻地板在湿滑中还带着血液特有的粘稠。
硝烟刺鼻的硫磺味,血液的咸腥味和蛋白质烧焦时特有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弥散于空气之中,即便是海风也无法将其吹散。
但这丝毫也影响不到北洋水师的水勇们,他们只是用心的完成自己的职责。有人倒下了,旁人会立刻填补上来,接替战友肩负的职责。
炮手们顶着酷热的高温,盘起辫子,精赤着上身,飞快的填装着炮弹,并将这一发发带着自己,带着战友怒火的死神送到敌人的脑袋上,直到生命终结的刹那。
同样的事情也不断的在联合舰队身上发生,双方都已打红了眼。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忘我的搏杀着。
在双方接战一个小时后,挨了数发老拳的比睿号终于带着满身的伤口与滚滚浓烟逃出北洋水师的包围。正当它准备抄近路追及本队时,舰上余烬未熄的火焰再次复燃,并一路向弹药库蔓延而去。
“巴嘎!”比睿号舰长樱井少佐左右开弓,将前来报告损失的少尉抽得找不到北。
“你这个帝国武士中的败类!我现在命令你部务必在十五分钟内扑灭大火,否则我会亲手枪毙了你!”发泄完了的樱井少佐终于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严苛得近乎无情的命令。
不过此时,少尉已不敢再有任何分辩,只是一味的点头,生怕余怒未尽的舰长把他拉出去打靶。
挥退这倒霉的少尉后,樱井又向身旁的作战参谋命令到
“立刻挂信号旗,向伊东司令官汇报‘本舰火灾,退出战列’。同时命令舵手,战舰右转,航向西南”
“嗨咿!”参谋恭敬的一敬礼。
随着信号旗的升起,比睿拖着滚滚浓烟离队向西南方逃去。
不远处的赤城最先发现比睿发出的信号,赶紧前往营救。同时北洋水师的来远等数舰也发现了比睿窘境,本着除恶务尽的精神,诸舰立即开动马力,全速追击。
来远号更是一马当先。但不幸的是,由于过于靠前,来远号被三百米外的比睿击中前甲板,引发大火。望着来远号上那直冲霄汉的烈焰,冲淡了其他各舰继续追击的念头,纷纷减速至来远周围施救。比睿、赤城则乘机猛逃,双方的距离逐渐拉长至八、九百米。正在附近行驶的西京丸此刻也终于发现二舰的窘境,惊慌之下,急忙发出“比睿、赤城危险”的信号,召唤其他日舰前来救援。
与此同时,第一游击队刚刚冒着凛冽的炮火通过北洋水师右翼,正准备转入北洋舰队背后,对其饱以老拳时。舰队指挥官坪井航三海军少将接到了伊东祐亨中将匆忙之间发出的‘左转回救比睿、赤城’的信号。
第一游击队无奈之下,只好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奉名立即向左转舵回驶,以高速向比睿,赤城与北洋水师之间运动。在保持航速的同时,第一游击舰队的左舷炮火更是猛烈将大量弹药倾泻到北洋诸舰的头上。突如其来的炮火,则让正在追击赤城、比睿二舰的北洋诸舰艇措手不及,无法继续追击。赤城、比睿二舰终于得救并乘机逃离战场。
就在双方主力舰搏杀得刺刀见红时,原本停靠在大东沟口外的平远、广丙以及几条鱼雷艇,应召赶来助战。当他们行驶到北洋舰队右翼后方时,却不幸遇见刚刚完成转向的联合舰队本队。勇敢的水师战士,不顾彼此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立即向日舰发起决死突击。
数分钟后平远号发射的一颗炮弹,准确的命中松岛左舷军官室。弹头带着巨大动能贯穿了整个鱼雷用具室。爆裂的弹片将正在左舷的四名日军鱼雷发射员给撕成了碎片。肉屑混杂这鲜血染红了大片甲板。
36分钟后,平远号的另一颗炮弹再次光临松岛。炮弹从左至右,打穿左舷中央鱼雷室上部,并在大樯下部猛烈爆炸。左舷另外二名鱼雷发射员也紧随四名前辈的脚步,迈入靖国神社的门槛。
不过,这还不算完。下一个接到平远死亡邀请的是严岛号。5分钟后,它被平远击中两炮,称为了燃烧的火把。同时平远的好运也到此为止,它亦被日舰击中起火,被迫退出战场。
在挨了这只奇兵的一记闷棍后,联合舰队本队总算是磕磕绊绊的驶过北洋水师右翼。伊东中将赢得了他的豪赌。尽管心中激动万分,但他还是沉着的下达了一个个作战命令。
在他的操控之下,联合舰队本队继续向右转舵并全速绕至北洋舰队背后,恰好与第一游击队形成首尾夹击之势彻底包围了北洋水师。接战以来,一直被北洋水师以优势火力压制的日本联合舰队终于时来运转,掌握了战场主动权。而北洋水师却因为腹背受敌,前景开始变得不妙起来。
与此同时,某个巨大的阴影正高速向此航来,而率先发现这个怪物的却并非是交战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