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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回到府中后,额哲还没有从汗宫回来,便吩咐晚膳晚点再摆,等额哲回来一起用。
没想到却一直没有等来,直到天色擦黑,额哲才派人送回消息,说是今晚不回府了,要留在汗宫歇息。
谢谨仔细问了几句,才知道是额哲生母苏泰福晋病了,额哲要留在宫中侍疾。听了这个消息,谢谨不禁眉头紧皱。额哲本来已经定下十日后便要启程带自己离开,苏泰福晋这一病,额哲恐怕就不能按时出发了,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这个苏泰福晋,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添堵,谢谨暗暗咬牙,他前世便和苏泰福晋有些不对付。前世林丹汗去世,额哲继承汗位后,谢谨便是他后宫中的第一人,已晋升为太后的叶赫那拉·苏泰便横竖看谢谨不顺眼,总认为他妨碍了额哲的子嗣。
谢谨则是觉得,你儿子不近女色,对女人硬不起来,那是天生的,关自己屁事?看在她是额哲生母的份上,一开始还勉强忍让,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不动声色地跟她针锋相对了好几次。
苏泰身为林丹汗八大福晋之一,能多年恩宠不断,稳居第三福晋的宝座,自然是极有手段的。而谢谨也不是好惹的,两人高手过招,表面上一片和和气气,暗地里却是剑拔弩张,你来我往,直闹得整个汗帐不得安宁。
谢谨受宠跋扈的名声,估计有一半便是那时苏泰替他传的。
不过今世重生到现在,两人倒是尚未有任何交集,谢谨还从未见过她,估计苏泰福晋也不认识谢谨这么个小人物。她忙着跟林丹汗的其他福晋争宠,稳固自己的地位,还腾不出心思来关注儿子的后院。
谢谨第一次诚心诚意地祝祷,祈求苏泰福晋的病快点好,其真诚程度,足以令前世的苏泰福晋动容羞愧。
不知是不是长生天听到了谢谨的祈祷,苏泰福晋的病情在汗宫御医的精心治疗下,开始逐渐好转。额哲也终于不用日日留宿汗宫,可以正常按时回府了,谢谨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便缠着额哲赶紧出发。
比原先预定的日子晚了半月,额哲终于如谢谨所愿,在三千亲兵的护卫下,带着他离开了王庭。
算算时间,已经非常紧凑了。
从张家口到辽东盛京,必然会经过赤木河一带,那边正好是奈曼鄂托克的领地,谢谨便怂恿额哲先去奈曼鄂托克巡视。
额哲无可无不可,见谢谨坚持,便听从了他的意见。十多日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赤木河附近。
此地距离奈曼的驻地,大概还有两日的路程。额哲本打算在这里就地扎营歇息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赶路的。没想到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谢谨便在榻上打着滚喊腹痛,连床也下不了了。
额哲急忙令随军的章丙成前来诊治,章丙成把了半天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额哲待要发怒,谢谨拉住了他,气喘吁吁道:“不用怪章大夫,我这是老毛病了,吃两副药,养一段时间便好。”要来了纸笔,半倚在榻上写了一个方子交给章丙成,让他照方抓药。
章丙成接过,见方子上不过是一些保健养生的普通药材,根本不能治病的,心中疑惑,待要发问,却见谢谨靠在额哲怀中冷冷瞥了自己一眼,隐含警告,心中一突,一句话不敢多说,告退下去抓药了。
待章丙成走后,谢谨对额哲说道:“我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不如我留在这儿,你先去巡视奈曼的驻地,等你回来再过来接我。”
额哲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颊,道:“说什么傻话,我自然是留在这陪你。反正那边也没什么要紧事,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们再过去不迟。”
谢谨微微笑了下,抓住额哲的手道:“那你要记得每天派哨探去出去巡逻,这里离后金太近了,附近又没有大军驻扎,我总有些不放心。”
额哲安抚道:“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养病,不用管这些。”
谢谨一连在床上躺了十多日,病情虽然被压制住了,却一直没有好转,额哲急得不得了,一天三次地将章丙成抓过来询问。
章丙成已经隐约猜到谢谨是在装病,虽然不明原因,但也不敢揭穿。面对额哲的询问,只得含含胡胡地说些这病得慢慢治、静心调养之类的废话,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好,那也是不能保证的。也许等谢谨心情好了,这病也就能好转了。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宣之于口的。
而谢谨的心情自然好不了,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赤木河驻扎了半个多月,额哲日日派哨探出去方圆二十里外巡逻,却一直什么都没发现。
谢谨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了,难道八大家的商队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经走了,或是走的其他路线?
就在谢谨有些动摇的时候,这日,有哨探来报,他们在十里外发现了一支商队,看服色似乎是明朝的人,但打的却是荆土部落的旗号。
荆土部正是图尔哈所管辖的部众,谢谨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道:“台吉,快命人将那支商队截下。”
额哲见谢谨神色急切,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知道你厌恶图尔哈,但这无缘无故的,去劫掠与荆土部做生意的商队,图尔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被他一状告到父汗面前,我可是要挨训的。”
谢谨道:“那未必便真是去荆土部的商队,台吉不觉得奇怪么,这些年来,几时有大明商队深入到河套草原一带来和察哈尔做生意,更何况,荆土部根本不在这个方向,难道那商队是故意折腾,要绕一个大弯子去荆土部吗?”
见额哲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谢谨再接再厉道:“再说了,台吉只是把他们叫来问问,倘若不过是一场误会,放他们离开便是了,难道大汗还能为这么一点小事怪罪台及不成。”
额哲沉吟片刻,吩咐乌木格道:“去命那支商队停下,查看一下他们运送的货物,然后把商队的领头人带过来。”
乌木格领命退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乌木格带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进来回话,其中一个是蒙古人的装束,另一个则是汉人打扮,气度俨然,约莫就是这支商队的首领了。
他们二人跪下给额哲行完礼后,那位蒙古人装束的中年汉子首先开口道:“台吉大人,小的是荆土部的百户阿济纶,奉图尔哈大人之命前来接引这支商队,这是小人的腰牌以及印信。”
额哲查看过腰牌和印信,问乌木格:“他们交易的是什么货物?”
乌木格答道:“主要是茶叶和布匹,还有以一些少量的酒和盐。”
都是一些寻常的货物,额哲点点头,看向阿济纶:“你们既然是去荆土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小人听说原本去荆土部的路线上出现了一批马贼。”阿济纶毕恭毕敬地道:“虽然小人不惧,但未免争斗中有货物损伤,也是不想惹麻烦,便绕路了,因此遇到了台吉。”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额哲沉吟着不语,一旁的谢谨忽然开口问乌木格:“他们的货物有多少?”
听了谢谨这个问题,阿济纶还没有什么反应,和他一起来的那个汉人,脸色却是微微变了。
“呃,大概有五百来车。”乌木格不明白谢谨为什么这么问,老老实实地答道。
谢谨微微笑了起来,看向阿济纶:“你们荆土部一次买这么多的茶叶和布匹,是打算用到下辈子吗?”
阿济纶一怔,他一进来便见谢谨坐在额哲身旁,心中早就在暗自揣测谢谨的身份。此时见谢谨问话,不敢不答,只是他素无急智,竟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还是他旁边从进来就一直不言不语的那个汉人出声替他答道:“回贵人的话,这些茶叶和布匹,荆土部买来并不是自己用的,而是打算收下后高价卖给其他部落,所以才一次性买这么多。”
“是吗,图尔哈大人还真是有做生意的头脑。”谢谨看着这个沉稳的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是汉人吧,蒙古话说得真好,叫什么名字?”
“是,小人靳良玉,是大明山西人。因一直往返于蒙古与大明之间行商,因此会说蒙语。”靳良玉恭谨地答道。
“靳、良、玉。“谢谨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看似随意地说道:“哦,那女真话不知你会不会说?”
靳良玉身子轻轻一震,与阿济纶对望了一眼,强自平静道:“这个,小人没去过辽东,自然是不会说女真话的。”
“是吗。“谢谨也不知信是不信,淡淡应了一声,便转头吩咐乌木格道:“再仔细去检查一遍,不要只看表面,挑几张车拆了,看看里面有没有隐藏的暗格之类。”
话音刚落,阿济纶便脸色大变,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台吉是不信任我荆土部吗?”
见阿济纶反应这般大,额哲心里也有了几分怀疑,示意乌木格按谢谨的吩咐去做,然后才淡淡地道:“不过是例行检查一下,若是无事,自然会放你等离开。”
阿济纶脸上青红交错,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不一会儿,乌木格便匆匆返回,禀报额哲道:“台吉,商队的车上只是表面放了茶叶和布匹,内里全是粮食和铁器甲胄!”
那么大数量的粮食和铁器,饶是额哲也惊得站了起来。无论是粮食还是铁器,都属于禁物,明廷一向是禁止出塞的。虽然大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用物资来围困后金女真,但蒙古也跟着遭了池鱼之殃,除了位于明朝边境跟大明一向亲善的土默特等部,其他部落几乎连一口铁锅都买不到。
谢谨早有预料,倒是不如何吃惊,只是笑吟吟道:“这么多粮食和兵器,荆土部是打算造反吗?”
听到被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阿济纶大惊失色,急忙跪下道:“台吉明鉴!荆土部对大汗绝对是忠心耿耿,并无二心!”
谢谨心知肚明,现在的图尔哈其实并无背叛林丹汗的意思,他帮晋商带路,最大的可能是收了后金那边的重贿。而且女真兵力强盛,估计他也有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意思。
不过,以林丹汗的疑心之重,只要知道了图尔哈跟后金暗中有来往,恐怕不会再相信他的辩解,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谢谨微微笑了起来,直接对额哲说道:“台吉,看来不动用大刑,他是不会说实话了。这里离辽东那么近,商队与其说是去荆土部,其实却更像是去辽东盛京的样子,这两人,说不定便是后金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