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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思,村里快没有可以开垦的荒地了,恐怕归唐是最后一户领百亩土地之家,以后咱们村就要从宽乡变成窄乡了!”
这几天,胡戈一直在自己的地里忙活着,早出晚归的,所以这天吃过午饭,军爷无事,便和老管家一起去田地里瞧瞧胡戈,路上闲聊的时候,老管家不经意说起村中现状。
“是啊,除了村南老林旁那座荒坡,再就是村西生蝗虫那片死地了,往北是大片已经开垦的熟田,再北就是渭水了,只剩村东还有一片地,前朝时曾有人开垦,后来因为战乱导致荒废多年,但是那也仅仅只有几百亩而已,哪里够分?”
军爷接口道,军人对地形最为敏感,既然决定在这个村子里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自然村前村后的地貌都被军爷熟记在心。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商量,约莫过了有一刻多钟,才在前方隐隐看到胡戈水田边搭起的凉棚。
“军爷,老管家,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出来了,快进来坐,喝口凉水!”
这时正逢大中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刻,胡戈原本坐在田埂上乡亲们搭帮架起的简易凉棚里休息,见军爷和老管家正往自己这边而来,知道他们是来看自己的,忙起身招呼道。
“来看看你忙活些什么,这几天连中午饭都带到地里来吃,草儿都来我这说了好几次了!”军爷朗声道。
“哎,我是看这一来一回的挺费事的,干脆就在这田边歇息,中午还可以在这眯会觉,挺好,没事的!”知道这大中午时的太阳毒,王老实怕胡戈在田里人受不了,曾当面劝过胡戈几次,但都被胡戈谢过了,没想到这回竟请动了军爷来当“说客”,胡戈心中一阵感动。
听胡戈这般说,军爷笑笑没有做声,进了凉棚休息。
老管家却没有一起进棚,而是蹲在田埂上观察这块大田,看了一会后,对胡戈问道,“归唐啊,我瞧你这片田里种下的种子似乎是南方的水稻,现在这个时节还能种稻?”
老管家见多识广,年轻时也曾走过许多地方,接过这永兴村村正后,田里田外的来回跑,对农事也不算陌生,所以问得问题比较专业。
“老管家,这种稻子叫做晚稻,是我师父走南闯北费尽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种子,约莫年底前就能收获呢!”见老管家动问,胡戈解释道,只是这种子的来源又推到虚无的那位师父头上,不过,这些种子也确实是从自己导师那儿领的,这话倒也说得通。
老管家与军爷对视了一眼,叹息道,“你师父真是高人呐,老朽恨不能一见啊!”
尽管老管家从来没见过在夏天播种,在秋冬季节生长的稻子,但一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师父连蝗灾和旱灾都能预防,再加上胡戈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在心底,他已经相信了胡戈的话。
“在我们永兴村开水田种稻,你可是第一人啊!到时候可要尝尝你亲手种下的稻子!”老管家开玩笑道。
“老管家,我这是制种田,收获的稻子可不是用来吃的,还等着来年拿去做种子呢,不过再过三个月,您和军爷就可以尝到我种的土豆了!”胡戈解释着这些稻子的用途。
“噢?这土豆又是何物?”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口闭口尽是些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闻所未闻之事物,怎能不把已过耳顺之年的老管家兴致勾起。
这个……胡戈顿了顿,总不能直接说是茄科茄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吧,想了下才答道:“这土豆是一种可以当做粮食也可以当做菜蔬的作物,从播种到收获的时间短,一般只要三个多月,而且不会与粮食抢地,山地坡田都可以耕种呢!”
“不与粮食抢地的粮食?那产量又如何!”一直笑着听老管家和胡戈对话的军爷突然问道,脸上的笑容已经被慎重的神情取代。
军爷这话说得够绕口的,其实也怪胡戈没有解释清楚,这个时代的主要粮食就是粟嘛,胡戈挠挠头,说道,“产量绝对不低,至于具体每亩能产多少石,因为之前没有在关中试种过,现在还不好说!”
后面那个理由不是理由,胡戈真正担心的是没有现代化肥的浇灌,到底具体产量能达到多少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不过马铃薯在世界上传播开来时,其实也并没有发明化肥,如果产量很低的话,那也不会有传播的价值,所以他能对土豆的最低下限还是很有信心的。
“归唐说话总是留有余地,呵呵,永思不急,既然归唐这般说,我们等等就是,毕竟三个月后不就见了分晓?”老管家笑着对军爷说,他已经听出了军爷话里的意思。
“老管家!老管家!有人找您!”这时远处跑来一名老兵,边跑边喊,像是找老管家有事。
“可能是庄上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归唐,天太热了就晚一点在下地,小心身体!永思,我先过去了!”老管家对二人招呼道,说完便急着回去。
“您老人家回去时走慢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别着急!”田间的垅道有宽有细,军爷怕老管家走急了,有什么闪失,毕竟他年纪大了,所以特意提醒道。
“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骑得马上得阵!”老管家边说边挥手,示意胡戈不必相送了,转身朝庄上而去。
胡戈送了老管家几步转来,刚进凉棚就听军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咱们村最后一个分到百亩土地之人?”
“怎么了?土地不够分了?”胡戈心中一惊,这还是贞观初年啊,好歹均田制在唐朝还是坚持了一百多年,虽然一路走来风雨飘摇,但起码还是撑到了唐德宗建中元年(公元780年)才正式宣告消亡。
“储备的土地不多了,恐怕年底前老管家就要上报地方官,本村到时候将正式从宽乡变成狭乡了!将来狗子这一批孩子长大,只怕能分到手的土地要大大缩水了!”军爷答道,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由宽乡变成狭乡之后,每位村民在满十八岁后,政府分配的土地不再是规定的百亩地,而是按照各地的实际情况酌情减少,并开始鼓励本村村民往宽乡迁移,如果胡戈是在本村成为狭乡之后再想落籍,假如没有军爷这样的关系,基本可以死掉这条心。
可是再怎么迁移,毕竟在当时情况下能够开垦的土地总有个上限所在,人口数又是在不停的往上增长,长年累月下来,慢慢官府就会陷入无田可授的境地,这时,均田制便到了岌岌可危之时。
而且这均田制更是唐朝府兵制的根基,如果均田制动摇了,那么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府兵制就会随之松动。
而这一切难题归根到底,土地二字,土地就是均田制的命门所在。
作为了解历史进程的胡戈当然清楚用何种手段能延长这一善政,比如开疆辟土,比如开发南方,但这些都太过遥远,而且也不是自己这个白身所能左右的。
这时胡戈想起灭蝗时曾看到的那片足有数千亩的荒地,问道,“我在村西见到有片荒地不是有上千亩之多吗?那块地不可以授人吗?”
“那是片死地,地力太薄,养不活庄稼,播下多少种子都无济于事,全都没收成!”军爷答道,看来以前也有人试过,只是结果看来不大好。
死地?难道是盐碱地,怪不得蝗虫在那里产卵,胡戈恍然大悟。
这关中平原虽然八水环绕,土地肥沃,但毕竟从秦时开始已经被开垦了上千年之久,难免会有些土地地力下降,渐渐盐碱化也是比较正常的事。
良田日见减少,而这些荒山盐碱地又开发不了,怪不得刚才军爷听到土豆可以在山地播种时候反应有些激动,原来他是起了开源之心。
这倒也是个暂时缓解土地紧张的好办法,毕竟初唐时期的人口在唐朝历史上可以说是处于人口最少的一个阶段,只要把关中为数不少的荒坡,还有这些盐碱地全部利用起来,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起码也可以起个缓冲的作用。
至于盐碱地的改良方法,胡戈知道很多。
比如灌水洗盐,把盐分溶解冲出或者使它渗透到更深层次的地底去,
比如深耕深翻,根据研究,盐碱地的盐大多都附着在地表层土壤中,通过深耕深翻,可以起到把地表土壤中的盐分覆盖到地下,这跟灌水洗盐的意思差不多,都是想让盐分下沉。
还有使用化肥,让它们在土壤中产生化学反应,中和对植物有害的成分,以达到净化土地的目的。
这些方法是书本上记载的,胡戈本人没有试过,但在现在的条件下,这些方法不是太费力,就是没可能(没有化肥……)
那么究竟该如何治理这些盐碱地呢?胡戈闭上眼睛,脑袋飞速的运转着,希望能找到个最适合现在这种情况的好办法来!
突然胡戈眼前一亮,心道,干嘛要那么费劲的治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