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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合呈上去了,龙飞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辨不出什臀婴伪,又传给了郑赐,郑赐、陈瑛和薛品三人仔仔细细辨认一番,拿不出什么意见,又送给朱高炽和朱高煦两位皇子。两位皇子坐在那儿,勘合就放在桌上,两人一眼都不看。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大明朝廷颁给各国的勘合都是由礼部来制作的,眼前这份勘合,就是礼部奉圣谕连夜制作出来,并且由经验最丰富的老匠人作旧的,看起来汗渍水渍磨折的痕迹俱有,真的像是二十多年前颁发的东西,东西已是真的不能再真,连年代上都无法看出破绽。
陈瑛有些奇怪,不明白朱高煦为什么对杨旭的事似乎已兴趣缺缺,不过眼下却是不便询问的。陈瑛思来想去,不肯就此罢休,又叫龙飞找了五军都督府的照磨官来,辨认真假。
照磨司在任何一个衙门都有,实际上职能就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管理公案文牍和印鉴,自然也有专门的勘验印鉴的人,当下找了照磨司里经验丰富的胥吏再度检验一番。
那老吏仔细检查一番,对两位皇子、三位旁审以及本司衙门的主审官作了一个罗圈揖,肯定地说道:“两位殿下、诸位大人,依着小人多年勘验印鉴的经验,这份勘合是真的。如果两位殿下和诸位大人不放心,可以请礼部的人来,这是他们发出的勘合,或可看出什么端倪。
朱高炽坦然而坐,一言不发,朱高煦忍不住说道:“不冉了,这么多位大人都看过了,你也验过,既无问题,应当不假!”
陈瑛不肯死心,狐疑地道:“就算这勘合是真的,你们当初为何不李出来?”
吕明之一指那小校理直气壮地道:“他们如狼似虎地冲上我们的船,根本不容辩解,立指我等走私,草民看出其中蹊跷哪敢把勘合取出?要是被他们抛进大海,便再也无法洗刷冤屈了。”
陈瑛眼珠一转,又阴阴地道:“那么,他们不曾搜过你们的身么?就算搜过,一进刑部大牢,依旧要再搜一遍,关进狱里的犯人,甚么也休想夹带进去这勘合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藏在你们身上?”
这话一说刑部尚郑赐勃然变色不悦道:“都御使大人这是甚么话?莫非疑心我刑部循私枉法么?”
昨儿是有人进进出出的跑了刑部大牢好几趟,可是那都是宫里派来的人,皇上派来的人,郑赐底气十足,根本不怕这个纠察百官的陈瑛捅这个马蜂窝。
陈瑛还要再说,朱高煦淡淡地道:“好了,既然证明这勘合是真的,继续审下去就是了两位大人何必节外生枝!”
陈瑛心中更加奇怪,只得唯唯听命。纪文贺派来的那小校主要是做人证来了,因为那所谓的帐簿就是他搜出来的当然,扣押吕宋商船的事他也在场,算是证人。可是现在只有证人,没有证据了,吕宋商人全都改了。供,而且拿出了最有力的证据:货真价实的勘合。
至于他们为何出现在双屿,也有了有力的解释,捎带着还抽了五军都督府一记大嘴巴子:因为你们剿匪不利,倭寇祸害福州去了,南洋的大盗陈祖义也跟着折腾,我们没办法,才转道双屿。双屿已经是你大明的国土,驻扎有大明的军队,我们远道而来,怎么知道那儿凑巧发生了什么事?
纪文贺那亲兵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可是能做到主将亲兵,哪个不是心思机敏、善于察颜观色的?一见情形不妙,在这件事上再纠察下去只有自讨没趣,他立即改了。,说双屿卫本是海盗出身,当时又已反了朝廷,他们控制双屿后,突见吕宋商船出现,自然就以为这是一般走私商船,毕竟双屿卫没设市舶司嘛,出现外国商船就不正常。
当然,甚么他们自称托庇于辅国公杨旭一类的话儿,也被这小校推到不知哪个商船上的伙计想必听说过辅国公的名字,故意抬出来恐吓他们以致误会了。不过这船上伙计是谁他自然不记得了。这样含糊其辞的解释本来根本通不过审讯,就算郑赐、薛品乃至龙飞有意放水,眼里不揉沙子的陈瑛也是不肯罢休的。可是,令人惊讶的是,两位本来只是旁听的皇子居然不约而同承认了这小校的解释。陈瑛就像一只锯嘴葫芦,一肚子困惑昏不出来,中间找个出恭的借口,陈瑛离开了公堂,朱高煦也趁机跟了出去,陈瑛这才知道,杨旭已经有皇上保驾,动不得了。
具体的原因,朱高煦没法说,就算陈瑛是自己的心腹,可是事涉建文帝,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也没必要向陈瑛解释那么多。所以朱高煦没告诉他原因,只是告诉他:皇上力保杨旭,这个人已经动不得了,咱们也犯不着在他身上继续纠缠,尽快结束此案,把通倭案定下来就成了。
陈瑛得了这个信儿,再返暂堂的时候,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样。不狸煞他还是愁,他方才愁的是:怎么才能搞垮杨旭,现在愁的却是怎样才能保全杨旭。因为通番的罪名,虽然因为勘合的出现和吕姓商人的翻供可以取消了,可那帐本儿……
那可是下面的人得了上面的授意,炮制出来的攻讦杨旭的道具,现在反而成了套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枷锁,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证明这帐本儿也是假的?
实际上,这帐本儿是真是假,就连朱棣也不确定,他总不能因为杨旭的一面之辞,杨旭说不是就不是吧?
杨旭说那外国商人是协助他查找建文帝下落,故而他才与那外商一定的方便。突然惊觉自己最亲信的人……杨旭或丘福其中将有一个在欺骗自己的朱棣都放心不下,要派郑和去狱中亲自确认,以证实杨旭所言非虚。这帐本儿是真是假,他又岂能听信杨旭一面之辞?
只不过,对于杨旭是否收受礼物,朱棣不大在乎。他在乎的是杨旭是否通番,是否利用国公的职权,私通诸多番国,与那些在该国有极大影响力的大商人交结往来,包庇走私,敢做到这一步,以后就敢干出更多不法勾当。而仅仅是收礼的话……
双屿卫是杨旭招安的,当初他朱棣还未得江山时,杨旭和这些海盗就有交情,自己的三个儿子就是那时利用了这些人才转危为安,顺利逃回北平的。此后,杨旭又曾为了双屿首领……与五军都督府生了嫌隙,出于这些理由,双屿卫的人送杨旭几件贵重礼物也没甚么。
朱棣绝不相信如果杨旭知道双屿卫私通倭寇的话,还会收了他们几件礼物,就包庇这种万死莫赎的大罪。因此,按照朱棣的心意,这收礼一事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统统无所谓了,只要证明夏浔没有通番,这件事儿就不算事儿,仍旧要把他保下来!
所以陈瑛也无法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了,甚至还得力保杨旭。
这时,问题就来了。
正如杨旭与纪纲在狱中下棋时所言,敌人大开大阖,只顾进攻,如今陷的太深,有些过河卒子已是有进无退,羌法保全了。
要说那帐本是假的,才能把杨旭洗干净。帐本是假的,就证明有人有意构陷,利用双屿卫通倭一事诬陷辅国公,那么就得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这个人能是区区一个小校么?
他们陷的太深,想要拔身防守时,已经来不及全身而退了,此时只能壮士解腕,以全大局!
一切,正按照夏浔的棋局部署,一步步推演着……
夏浔的第一条罪名,也是最严重的一条罪名,此时已经洗清了。吕明之等一行人被宣布当堂释放,并发还了货物,这些人连着他们杂七杂八的商品一搬出去,公堂上就清静了许多,此时终于轮数坐在那儿的夏浔和纪文贺的亲兵打擂台了。
方才夏浔对于加诸于他的罪名根本不屑做一言反驳,“通番罪”从审理到结案,做为被告,他没有一字一句的辩白,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那儿,直到罪名洗清,这等被告也算是空前绝后第一人了。
而龙断事做为主审官,居然也是泥胎木塑似地坐在那儿……一直等到此罪审结,根本轮不到他说话,自始至终他坐在那儿就是一件摆设,如此主审,寻遍古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桩案子审到这儿,算是创下了中国庭讯史上的两个记录:主审官一言未发,被告一言未发。
现在,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的夏浔终于需要直接面对主审官的诘问了。因为陈瑛、薛品、郑赐都不愿意与他直接对话。郑赐是倾向他的,不愿意审他:薛品是骑墙派,他还打算继续骑墙;陈瑛则是已经清楚地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不可能扳倒杨旭,如果被有心人揪住帐本的事儿不放,还有可能让自己这一方大伤元气,所以陈瑛现在只想搅浑水,想方才审通番罪一样,潦潦草草终结此案。
龙飞清了清嗓子,说道:“杨旭,本官奉圣谕,审理你收受私通倭寇的双屿卫指挥许浒馈赠的……”
夏浔放下二郎腿,二目炯炯,朗声说道:“主审大人,我反对!”
这句话说罢,夏浔霍地站了起来。
接下来,他要为堂审创造第三个记录:被告自己,审自己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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