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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她肯定是中瘴气?”夏侯风没想太多,疾步上前将她扶起,一阵猛摇:“喂!醒醒!醒醒!”
灵犀全无知觉。
“不会死了吧?”夏侯风嗷嗷叫道,话音刚落便被墨珑推开。
墨珑直接探她颈脉,随即悄然松了口气,没好气朝夏侯风道:“让莫姬把鲛珠带过来,快!”
夏侯风应了,快步原路折返。
墨珑细察灵犀的状况,按理说,桃花瘴有毒,中了瘴气的人应该是面有黑气,可灵犀此刻的肤色虽然异于平常,却是白的近似透明。或者,是因为龙族体质的差异?墨珑一时无法确定,只是隐约感觉到,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瘴气的缘故。
不过片刻功夫,夏侯风便取了鲛珠回来。莫姬虽然对鲛珠很宝贝,但听说灵犀人事不省,丝毫没犹豫,立即拿出鲛珠交给他。同时,东里长等人得知灵犀出了事,也加快脚步往这边赶来。
墨珑小心翼翼地将鲛珠放入灵犀口中……
“她就该多摘些桃子带在身上,行走江湖,太没经验了。是吧,哥?”夏侯风关切地蹲在旁边,口中叨叨着,“幸好咱们回头找她,要不然她指定得死在这里。你说说,她费劲巴力地来找哥哥,哥哥还没找着,自己倒搭上一条命,要多冤有多冤。这东海龙族的人,也忒弱了些,她哥若是和她差不多,那肯定是凶多吉少,我看也不用找了……”
鲛珠护体,可是看上去灵犀并没有丝毫起色,更没有转醒的迹象。
“把老爷子背过来,快!”墨珑打断喋喋不休的夏侯风。
“哦……她是不是要死了?”夏侯风意识到不对劲,有点紧张起来。
墨珑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快去!”
“哦哦,哦!”
夏侯风不敢再耽搁,忙不迭地飞快折回,一阵风似的得把小短腿东里长背了过来。
“老爷子。”墨珑沉声唤道,“鲛珠对她好像没用。”
东里长俯身细察灵犀,探了她鼻息,又把了脉,沉吟良久才道:“她像是进入龟息之中了。”
墨珑听懂了,但夏侯风没听懂,诧异道:“龟息?”
“就是假死状态。”东里长尽可能简单地解释,“这是一种效仿龟族的呼吸吐纳功法,将色声香味触法六感全部关闭,身体消耗降到最小。”
“龟族?可老爷子你也不这样呀?”夏侯风奇道。
这时候,莫姬与白曦才赶到,他们俩速度本就及不上墨珑和夏侯风,加上要提防林中瘴气,不敢大口喘气,故而也不敢将脚步放得太快。
东里长白了夏侯风一眼,懒得再和他解释,皱眉看着灵犀:“莫非她是为了不让瘴气进入体内,所以关闭六感?可这也说不通,除非她压根不想出这片桃花林。”
墨珑问道:“现下怎么办?怎么才能叫醒她?”
“没法叫醒,她现下等于六感全失,看不见、听不见、打她掐她都没知觉,只能等她自己醒。”
“什、什么……打她掐她都没知觉?我试试。”
白曦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伸手就要去掐灵犀胳膊,还没触到她一丝衣襟,就被墨珑冷冷横了一眼,只得讪讪缩回手。
“没用的,我刚掐过她虎口,没反应。”他淡淡道。
白曦偷眼瞥灵犀的手,虎口一处青紫赫然在目,颇深,显然掐得很重。他咂咂嘴,没再吭声。
“先出这片桃林再作打算吧。小风,你把她背上。”东里长叹口气,直起腰来,意有所指道,“早前若让她跟三头蛟回东海,也就没眼下这事了。”
知晓这话东里长其实是对着自己说的,墨珑并未回答,低头拾起地上的银铩,拂去浮尘,背对着东里长蹲下身子:“我背你。”
东里长爬到他背上,不甘心道:“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墨珑漫不经心应道。
“那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她现下不死不活的,我能怎么办?”墨珑没好气道,“出了这片林子就丢路边上,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管不了,行不行?”
东里长见他动了气,只得打圆场:“我也没说不管,你急什么。”
“谁急了?!”
“行了行了,当我没说,当我什么都没说。”
东里长悄悄又叹了口气,气息正好喷在墨珑脖颈处。
“你什么都没说,你就会叹气,我不管她不就完了吗?你又叹什么气!”墨珑不依不饶道。
东里长哭笑不得:“我叹口气也不行?”
“当初在酒楼里,我不想管,你偏要管,现下你又来叹什么气?”墨珑不满道,“起初若不是你,现下能生出这些事儿?”
东里长楞了下,才意识到他指得是在长留城时从半缘君手中救下灵犀之事,没奈何道:“是,都是我多事,行了吧。”
“当初要管的是你,现下说不管也是你……”
“我没说不管,咱们管就是了。管!管到底,行不行?”东里长拍拍他肩膀哄他。墨珑甚少与他争执,更不消说像这般心神不宁,焦躁不安。东里长心下隐隐意识到,灵犀在墨珑心中已不再像一笔生意。而这点,恐怕连墨珑自己都还没有察觉。
此时此刻的桃花林,已是树叶尽落,成了一片光秃秃的林子。枝干也在开始干枯,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开树身,树皮一点一点剥落。枯枝在风中折断,劈头盖脸地打在众人身上。
众人只能埋头苦苦前行,又奔了五、六里地,方才出了这片桃花林。此时虽未黄昏,却是天色暗沉,头顶处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一场大雨将至。此地近不负郭,远无邻村,远远只见半山腰的茂密树木间露出屋脊檐角,众人想着避雨为上,便匆匆赶去,到了近前才看清这是间老旧的寺庙。
寺庙中有十几位苦修的僧人,对于来客并不拒之门外,但也不热络,向他们指明厢房和灶间所在,便专心念经去了。
厢房颇大,却是简陋之极,旧桌旧椅,草席薄被。夏侯风原本颇有些忿忿,掏了银两,拖着白曦去寻寺僧,半晌后两人灰溜溜地回来。原来僧房比客房还不如,无桌无椅无床,仅有几领草席就地铺开,叫人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好在,灶间有柴禾,米缸中有米,墙边还堆了一大摞的山芋。白曦挽袖净手,煮了一大锅香甜的山芋粥,分给众人吃了。小肉球把脑袋搁在碗边,吧唧吧唧吃得最香。
外头下起瓢泼大雨,砸在屋前的泥地里,很快汇成几条细细的水道,随着雨势,水道渐渐变宽,愈发浑浊……墨珑心不在焉地靠在门边上,任由溅起的雨水将靴面打湿,不知一径在想什么。
“她怎么还不醒?”
夏侯风支着肘,发愁地看着依然毫无知觉的灵犀。莫姬靠着他,也看着灵犀,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进入龟息状态。
白曦出主意道:“要不请人来给她念念经,反正咱们就在庙里,都是现成的。”
“念经超度?她又没死!”夏侯风否决掉,转头去问东里长,“怎么办?”
东里长耸耸肩,并不作答,抬抬下巴,示意他去问墨珑。
夏侯风也没多想,扬声就唤墨珑:“珑哥,咱们怎么办?”
墨珑没反应。
夏侯风又唤了两声:“珑哥!珑哥!”
墨珑才回过神来,懒懒回头:“怎么了?”
“她若一直不醒,咱们怎么办?”夏侯风问道。
墨珑沉默片刻,淡淡道:“把她还给东海的人,反正……她的事儿与我们无关。”
夏侯风怔了怔,还未说话,便听见东里长点头赞同。
“把她交给东海的人最为妥当,我也是这样想。好在,她只是进入龟息状态,咱们也摊不上干系。”毕竟聂季与他们打过照面,若是灵犀不测,东海将这笔账一股脑算在他们头上,那可冤枉得很。东里长想想就觉得脊背冒汗。
正在说话间,又有一队人冒雨进了寺庙,大概五、六人,身着皂布敞衣,脚蹬八耳麻鞋,风尘仆仆,推着两辆马车,马车上载满了一个个黑陶大瓮,每个都有半人高。
这队人马似常来常往,并不需要僧人引路,便熟门熟路地安置了马匹、车辆。看见墨珑等人,他们也颇诧异,目光里里外外打量了好几遍。白曦心中好奇,理理衣袍,踱着小方步便去套近乎。过了好半晌,他嘴里叼着块肉脯,连蹦带跳地回来了。
“我都打听到了,你们猜猜,他们是干嘛来的?”白曦兴奋得很。
众人各自休息,没人搭理他,除了夏侯风。
“你还蹭人家吃的?”夏侯风很鄙夷地看着他,“……就没想着给我带一块?”
白曦三口两口把肉脯咽下去:“跟你说正事呢。你猜猜他们从哪里来?猜三次。”
原本就心事重重的莫姬白了他一眼:“不想说就闭嘴。”
“好好好,我告诉你们。”白曦只得道,“他们是从天镜山庄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东里长的脑袋从龟壳中探出,墨珑睁眼望来,莫姬坐直身子……得到如此关注,白曦很是满意,继续道:“这里后山有一眼泉水,名唤惠泉。他们就是来此地专门取惠泉水,送往天镜山庄。”
“天镜山庄附近难道没有泉水?”夏侯风奇道,“犯得上大老远来此地取泉水么?”
“听说是玄飓指定的,煮茶必定要用此地泉水。”白曦像是知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紧接着道,“他们说了,玄飓的舌头可不一般。有一回运泉水,半途遇着事故,车翻了,泉水也都洒了,他们悄悄换成其他泉水想蒙混过关,结果玄飓一尝就尝出来。”
东里长捻着须:“原来外间那些大瓮是为了运送泉水”。”
白曦接着道:“取泉水也麻烦得很。待雨停了,他们便得去淘井,然后静候夜半,待新泉涌出才能取。车上那些大瓮,瓮底还叠着碎山石,说是为了保持泉水清冽。对了,还有规矩,须得满月这日取水,误了日子,就得等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