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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楚奇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林暄。
在秦疯疯小组中,林暄向来是最乐观开朗的那一个,说好听点是阳光外向,说不好听点就是有些缺心眼。所以温璇总是会调戏他,小组里的其他人也经常会开他玩笑,“欺负”他。
虽然小组中实际年龄最小的是容栩,但真正被当成小朋友的却是林暄。
在说出这个故事时,林暄的表现非常平静。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低低地看着前方。不时有车辆快速地从旁边飞速而过,然而车窗外的所有绚烂与车内却没有任何关联,安静的车内,只有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对于十四年前的事情,林暄说得很简单。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只是在客观地讲述一个故事而已。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已经快要忘记那么久远的事情,甚至在和楚奇说起克里曼斯的那些话时,他也能神色平静地阐述出口。
但是当他说起克里曼斯的那些话时,他逻辑清晰、语速徐缓地陈述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十四年过去了,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忘记。
那些话如同烙印,用锋利的匕首刻在了他的新头,鲜血流淌而下,伤疤斑驳可怖,或许从它们被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这一生就再也无法遗忘。
“其实我懂的,我能理解他。我长得那么丑,他那么好,喜欢他的人又那么多,突然发生这种事,他肯定无法接受。”轻轻的声音在车厢内缓缓响起,“我懂的,我都懂。所以楚哥,我恨不了他,但我也不想和他再有接触。他给我的角色,我不想要,那天晚上我和他上床,不是为了得到演戏的机会,我只是真的想这么做而已。”
楚奇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开口。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这张娃娃脸却极具有欺骗性,仿佛一个二十岁的少年。林暄抬起脸,笑着继续说道:“我理解他的,也没有恨过他,我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也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头猪,他和我做那种事,也应该觉得恶心,他没说错”
“好了!”
林暄微怔,看着这位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前辈好友。
楚奇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他的女儿今年也十几岁了,谈了恋爱。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他的女儿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在十八岁的时候怀揣着一份赤诚的心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在所有人的歧视与不屑中踽踽而行,最后却被自己最信任、最爱慕的人打入深渊。
那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撕碎了那个人!
没有希望,就不会那么绝望。
如果那个人和其他人一样,对他从来都没有赞美,从来都是鄙夷无视,那或许还不会那么痛。但偏偏在给了希望、给了一个努力下去的理由后,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喊出了他的名字,第二天早晨却能用那样无情厌恶的嘴脸说出恶心的话语。
楚奇无法想象,十四年前,林暄是怎么度过那段岁月的。
那件事发生后,克里曼斯用尽一切手段,将事情压了下去,整个剧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酒后乱性,上了自己的翻译。
出了那种事,林深也不可能再去当他的翻译,这位好莱坞贵公子很厚道地给了一个自认为很优渥的补偿:“李斯彼特鲁的新片,男二号和你的形象比较符合。”
说这话的时候,林深正吃着自己煮的粥。
克里曼斯不肯让任何剧组人员知道他们发生的事情,那就更不可能找医生帮小胖子看一看伤口,他又从没想过要去做饭,所以林暄只能自己下床煮粥。
身后的撕裂伤几乎让他寸步难行,每动一下,都疼得锥心。幸好并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只需要等自愈就好。于是他的初夜结束后,并没有任何嘘寒问暖,也没有关心体贴,有的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片男二号的角色,还有一份似乎很真挚的道歉。
克里曼斯霍尔特低下了他尊贵的头颅,那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宛若璀璨的黄金,他满怀歉意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林,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以后如果你有事,可以打我的电话。那个角色是真的很适合你,我已经和彼特鲁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意大利就可以了。”
他说得很真诚,而事实上这对于任何一个爬上导演的床的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晚上就可以换来一部大电影的男二号,这样的机会放在好莱坞,会有一大群人趋之若鹜。
克里曼斯在这方面做得相当慷慨,或许是因为出于对这个人本身的欣赏,他甚至愿意和对方继续保持沟通,允许对方给自己打电话。而小胖子当时也没有拒绝,伤养得差不多后,他拎着行李箱,动作缓慢地离开了这家酒店,进了机场。
克里曼斯亲自送他去的机场,见到这个小胖子真的进了安检后,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人应该明天就会抵达意大利,你帮我照顾着点该死,你还在笑?这都过去一天了,你还在笑我?虽然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喝醉了会上了一个胖子,但是查理,我很相信,你再笑一声,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好了,别笑了。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如果没有发生发生那种事,我还挺乐意给你介绍一下的。好了,不许再提那件事,你一提我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等他拍完那部片子,我就不欠他了”
说到这的时候,已经走过安检口的小胖子转过身,笑着朝外面挥挥手。克里曼斯倏地愣住,过了一会儿,他才伸出手,也随便地招了招,只看了那个小胖子一眼,接着就转身继续和自己的发小打电话。
“是,我不欠他了。一个晚上换一个男二号,按照那个圈子里的规矩,我应该算是给多了吧”
如果这时候克里曼斯有回过头看一眼,或许他便不会这么决绝地转身离去。那个刚刚还和他笑着挥手的小胖子,拎着一个重重的包,就站在安检口的出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下,他不停地抬手擦去,可那眼泪永远都擦不完。
他目送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地离开视线,明媚的阳光透过机场舷窗落下,从此以后,克里曼斯霍尔特留给这个小胖子的,只是一个背影和那一头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金色头发。
克里曼斯当然也从没想过,这是他见小胖子的最后一眼。
林深当然没有去演那个所谓的男二号,甚至没去意大利。这个小胖子完全失踪了。起初克里发现对方失踪时,还错愕地去找了一下。可是小胖子在日本根本没什么亲人朋友,来剧组当翻译前他正好毕业,学校那边也失去了联系。
找了几天后,克里忽然意识到:“就这么失踪,也挺好的?”
于是,他再也没有去找过这个人。
又过了几年,“林深”这个名字已经彻底被他遗忘。一部又一部的高票房电影,将克里曼斯霍尔特送上了天才导演的神坛。
很多人都说:“克里曼斯霍尔特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人也傲慢了一点,但有一点还不错,他从来都不接受潜规则。或许是老霍尔特先生的教育很好,霍尔特父子从来都坚持这个原则。”
然而谁都不知道,在这位天才导演年轻时,他曾经和一个连演员都不是的工作人员上了床。他给出了潜规则该给的优渥补偿,对方却直接失踪。
十四年来,世人已经不会用“兰斯霍尔特的儿子”来称呼克里,在太平洋彼岸的华夏,一个叫林暄的歌手也初露头角,一炮而红。
一个是当红导演,一个是新晋歌手,两人怎么看都不该有交集。
事实上,十四年了,两人也确实没再有过交集。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四年?
十四年,是两个七年之痒。
就算再见到,又能如何?
真的到那种时候,再见到对方,林暄已经不再如同当初一般冲动莽撞。见到这个人的一刹那,他确实浑身血液凝固,无法呼吸,但不过多久,他仍旧能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这个人打招呼。
可是他却永远都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会主动来追求他。
“在新西兰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觉得,你或许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那是一头猪啊!你没见过他,他简直就是一坨行走的肥肉!
“我很喜欢你。这种感觉很难说,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很有感觉。”
——他胖成那样,他就是头猪!我和一头猪上了床!
楚奇伸出双臂,如同父亲一样,将这个再次大哭出声的小朋友抱进了怀里,温柔地安慰着:“你很好,林暄,你比克里曼斯霍尔特好一百倍。他那样的人,并不值得你去喜欢,现在的你,美好到他只能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