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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皇帝一语未完,皇后和董淑妃齐齐叫了起来。
两人互看一眼,终于皇后先道:“陛下,周美人与守卫有私一事尚未查清,陛下切不可轻纵。”
“婉儿她怀了龙裔,难不成也要将她送去掖庭局受刑?”皇帝冷眼看着皇后。
皇后被皇帝冷遂的眼神刺得一激灵,到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陛下,此事若不查清,您焉能确定,周美人腹中之胎,就是龙裔呢?”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董淑妃突然道。
惊吓了半夜,又听到如此诛心之语,周婉又惊又气,立时便昏了过去。
“大胆!”皇帝抱住周婉,怒喝。
四周立刻跪倒一片,董淑妃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也跪了下来,双眸直视皇帝,铮然道:“陛下,既然周美人已怀了身孕,此事更不可以不查。皇家的血脉必须纯净不容有失,陛下纵然心中相信周美人,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承认。若陛下执意要偏袒周美人,臣妾只能去禀明太后,请太后定夺了。”
皇帝眸中怒火狂炙,然在与董淑妃的对峙中,却一分一分地黯淡下来,终究化为死灰一般的绵软:“依你之见,眼下该当如何?”
“周美人有孕在身,在弄清孩子究竟是否龙裔之前,自然是保胎为上,然此事牵涉的另外两人必得严审。在事情未弄清之前,周美人也不适宜再如以前一般养尊处优,臣妾建议将她移居长宁宫,并着侍卫看守起来,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见皇帝做出了让步,董淑妃态度复又强硬起来。
“陛下,长宁宫阴暗潮湿地处偏僻,实在不利于养胎……”
见董淑妃要将周婉打入冷宫,苗才人试图再次为周婉求情,然她话还未说完,便听皇帝问:“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后抬头看了看皇帝,目光触及他怀中的周婉,微微颔首,道:“臣妾附议。”
赵州临城,周家宅院。
廊下红泥小火炉上的药壶滋滋地冒着热汽,素娘手执蒲扇心不在焉地扇着炉火,面有忧色地看着庭院中那株被秋雨打落了不少花瓣的秋海棠,想起昔年花开时节,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花下嬉戏的热闹情景,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后巷隐约响起了马蹄声,由远及近。素娘竖起耳朵,向后院院门处张望。不一会儿果真听到了开门声,接着传来府中老仆赵伯的声音:“二小姐,你回来了。”
素娘扔下蒲扇,冒着淅沥的秋雨跑到后门,果见周姮正解下身上的蓑衣,她自然而然地接了蓑衣斗笠,欣喜道:“二小姐,你可回来了。”
“如何?数月不见对我思念成疾了?”一身素白襕衫,长发髙束足蹬皂靴的周姮长眉一轩眼角一挑,戏谑调皮中别有一股英气飒爽之姿,即便素娘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却犹是忍不住双颊一红,撅着小嘴道:“依我看这嵩阳书院也不算什么好去处,瞧,小姐去读了这一年的书,也没见有多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看我不告诉夫人去。”说着抱着蓑衣斗笠一扭一扭地在前面走。
周姮失笑,拂着衣袖跟在她身后道:“以前如此开玩笑总也不见你脸红,而今看来,素娘确是大了,该叫娘打听着给你许人家了。”
素娘闻言,羞恼地直跺脚,道:“小姐一回来便只知消遣我!”
周姮瞧着她娇憨有趣,正欲再逗弄逗弄她,眼光一扫瞄见廊下的药炉,笑容一敛,问:“谁病了?”
素娘将蓑衣在廊下挂起,复又捡起蒲扇,眉间微蹙道:“是夫人心痛病又发作了。”
周姮闻言,急忙冲进屋中,穿过月门转过屏风,便见其母刘氏正撑着坐起身来。
周姮忙过去扶了一把,拿靠枕让她靠着,道:“母亲,近年来不是说好多了么?怎么又发起病来?”
刘氏不过四十出头,容颜姣好并不显老,只因病着脸色略显苍白,也没什么精神,道:“这病向来发作也没个规律可循,无碍。”说着仔细打量周姮一番,道:“个子倒是见长了些,怎的骨肉却比去时更为消减些?难不成在书院里都不曾好好吃饭么?”
周姮抿唇笑道:“爹娘精心养了我十三年都未曾将我养胖,还指望书院一年便能叫你女儿脱胎换骨不成?”
刘氏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戳了她一指头,道:“再有月余便及笄了,还这般没个正经,就不能叫你爹娘省点心?”
周姮伏在刘氏膝上,撒娇道:“若我与姐姐一般处处稳重事事妥帖,爹娘岂不无聊?对了,娘既病着,怎么不见姐姐在旁侍奉?姐姐呢?”
半晌不闻刘氏答话,脸颊上倒似落了一滴水珠,冰凉湿滑。
周姮抬头一看,却见刘氏已禁不住潸然泪下,见周姮看来,忙忙地用绢帕掩了。
周姮心中顿生不祥之感,问道:“娘,你为何落泪啊?难不成,难不成姐姐出了什么事?”
刘氏强忍住泪意,拭干眼角,勉强道:“没什么,不过是出嫁了,女儿家,迟早有这一天。”
“姐姐嫁人了?嫁在哪里?姐夫又是什么人?何时成的婚?缘何都不通知我呢?”周姮与姐姐周婉自幼感情最好,听闻姐姐已经嫁人,而自己竟毫不知情,不由得满面惊愕地跳了起来。
刘氏还未答话,却听廊下素娘道:“老爷回来了,二小姐也刚回来呢。”
周仙驭嗯了一声,踏进房来。
周姮立起身先见过了父亲,随后又急问:“爹,娘说姐姐嫁人了,为何不告知我?姐姐现嫁在何处?我要去看她。”
周仙驭看了看榻上容颜惨淡的刘氏,叹了口气,道:“你姐姐入宫了。”
“入宫?”周姮更加惊愣,“爹爹的意思,是姐姐入宫做了妃嫔?”
周仙驭点头。
周姮惊愕过后,脸色便一分分地沉了下来,闷闷地坐下,不语。
“姮儿,你一路风尘仆仆,想是累了,你姐姐的事日后再说,先去歇着吧。”刘氏见她面色不善,温言劝道。
周姮不抬头,闷了片刻,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出不来,我亦进不去,今生今世,我们姐妹怕再无相见之日了,爹娘以为,我还能睡得着么?”
刘氏闻言,与周仙驭对望一眼,黯然道:“姮儿这话,便是在责怨爹娘了?”
周姮抬起头来,玉白的面颊上已是泪痕莹然,她看着爹娘,一字字道:“从小我与姐姐便暗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如男儿一般读书上进考取功名,衣锦还乡光耀门楣。爹娘却总安慰说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只要我们姐妹一生平安喜乐,你们便老怀安慰了。我与姐姐不知有多感激,自觉福分不浅,得了这天底下最最慈爱的爹娘。却不想,原来爹娘只是说说而已。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如今姐姐可算是为爹娘光耀门楣了吧!”
“姮儿,你怎能这般与爹娘说话?”刘氏一激动,手又按上胸口,略有痛苦之色。
周姮见状,心中略悔自己言辞激烈不顾母亲身体,但思及姐姐入宫一事,心中到底有气,遂只别过脸去,并不软言认错。
“夫人,你别怪姮儿,她与婉儿感情最好,乍闻此事,伤心之余心中有气也是应当。”周仙驭坐在床沿,劝慰了刘氏一番,遂又转头看着周姮道:“姮儿,此事爹娘本不欲告诉你,却也不想就此让你认定爹娘是见利忘义出卖女儿之辈。你定是想,宫中选妃,官宦人家的女儿必是要五品以上的方在待选之列,而爹爹不过区区八品提举常平司,若非自己找门路托人举荐,婉儿又怎能被选作秀女?
不错,爹爹是托了人,并且对所托之人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只因你姐姐如不能入宫选秀,定会遭了兵马监押曹汭那厮的毒手。那曹汭仗着他伯父曹利用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在赵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家中有名分的妻妾便有二十几房,我怎忍心让婉儿去屈就这等恶棍!只可恨你爹爹我无能,除了仗着你姐姐尚有几分姿色,千方百计将她荐成秀女这条路,再无它法。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岂不知,一旦你姐姐被选作宫嫔,我们与她便是一生一世也见不着了,我与你娘只你和婉儿两个女儿,心中岂能不痛?”说到此处,周仙驭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周姮早已听得呆了,此刻见父母伤心落泪,便噗通跪在榻前,忏悔道:“都是女儿不好,不能体谅爹娘的苦心,反惹得爹娘伤心,女儿错了,请爹娘莫要介怀,原谅则个。”
周仙驭拭了泪,扶周姮起来,令她坐了,复又对刘氏道:“你总怨我,对姮儿宠溺太过,因不忍她受裹足之痛,便由她扮作小子,日日胡闹没个形状。如今看来,还是这样好,若当日婉儿也做男儿妆扮,也许便不会叫那曹汭看上了去。”
“这都是劫,在这赵州地界,难不成我们婉儿容色最美?总不能为着怕女儿被人看上,都假扮小子吧?况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下月十五姮儿便及笄了,该与她说亲了,如不换回女装,如何让媒人相看呢?”刘氏也拭干了泪,絮絮道。
周仙驭沉吟一回,对周姮道:“你娘说的也对。婉儿临走前,曾央告爹爹和你娘,说她此生已注定身不由己,左右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说来日为你择婿,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务求你自己也要中意才成,也算是弥补了她那一番遗憾。爹娘答应了她。如今便来问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如有,爹娘便托人去相看相看,若没有,你娘心中倒有几个人选,也说与你听听。”
周姮虽心伤姐姐之事,然闻听父母问她心仪之人,忍不住双颊飞红,不甚自然道:“爹娘,姮儿不想这么早嫁。”
刘氏道:“不早了,人家女孩儿十三四岁,父母便已托人说亲了,你这已算晚的了。”言讫仔细觑她神色,对周仙驭道:“看模样,倒像是不用我们操心的。”
“姮儿,若真有,但说无妨。”周仙驭道。
自己爹娘能容许自己自小女扮男装,其开明程度绝非寻常父母可比,故周姮虽有些羞赧,却也实话实说道:“不瞒爹娘,年前女儿跟随书院中的老师去岳麓书院游历,结识一人,对他颇有好感。”
“是什么人?哪里人士?”刘氏问。
周姮道:“可巧也是赵州人氏,具体家住何处我倒不曾细问,只知他姓曹名佾,字景休,年十九。十五岁那年参加解试中了举人,其后离家游历山川名胜荒废了两年,这两年才去了岳麓书院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呢。”
刘氏听得连连点头,道:“听你说来这倒是个上进的后生,十五岁便中了举子,可见其天资过人聪慧不凡,将来必能大展宏图。只是不知,他家世到底如何?”
周姮有些为难,道:“我与他相识数月见过两面,虽常有书信往来,到底也不好细问他的家世。”
刘氏忽想起一事,忙问道:“他可知你是女儿身,别是你对人动了心思,他却还只当你是兄弟朋友之类。”
周姮点头,有些羞赧道:“说来也怪,我在嵩阳书院读了这许久的书,同窗们也不知我是女儿之身,只觉得女儿行事怪僻而已。他却道见我第一眼便知我是女子,爹娘,你们说怪也不怪?”
“灵慧之人,看人看事的角度自与常人不同。我只问你,你行囊中那把琵琶,可是那位曹公子所赠?”周仙驭问。
周姮抬眸,有些惊奇道:“爹看见了?不过是书信中我偶尔提及姐姐善奏琵琶,他便托人送了来,叫我转赠姐姐的,只说他家中无人会使琵琶,放着也是蒙尘,不如赠给善使之人,方才相得益彰。他一片盛情,我也不好推却。”
周仙驭听后,默然不语。
刘氏与周姮面面相觑,问:“如何?那琵琶有甚不妥么?”
周仙驭微微叹息道:“我观那琵琶的材质及雕刻工艺,怕是一把千金难求的焦桐琵琶,能将这等物事轻易送人,那位曹公子的家世,只怕甚是显赫。”
刘氏闻言,娥眉轻锁,对周姮道:“自古婚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寻常富户我们自是匹配得起,可若是王侯将相那般的高门大户,我们便高攀不起了。纵然对方真心实意相中你,最多不过能给个妾室之位,便是如此,我与你爹也是万万不肯让你去为人妾室的。”
周姮长眉一轩,傲然道:“若论富贵,谁家的富贵又能高过天家去?便是那天家的富贵我也是不羡慕的,何况别个?他若是又富贵又能待我好,自然最好,若不能,便也只能在我与富贵之间择一个了。爹娘且放心,我断不会甘愿为人妾室做低伏小。”
周仙驭点头,道:“你既有这样的准备,又有这样的志气,为父便放心了。”转而又对刘氏道:“那曹汭在婉儿一事上吃了哑巴亏,虽目前不曾再苛难于我,只怕也是不肯罢休的。依我之见,姮儿之事还需速速悄悄地安排妥当为好,只是你这病总也不见起色,可怎么办才好?”
周姮听了,不忿道:“以前娘发病时,那许希只消来看个两三回便能好转,此番是怎么了?难不成姐姐走了,他便也怠慢了不成?”
刘氏拍了下她的手背,训斥道:“你这急躁脾气何时能改改?那许希不过是我们的邻里,又不欠着我们什么,平素家里人有个小病小灾的,他过来问诊施药从不肯收钱,倒是我们欠着他的。”说到这里不免长吁一声,道:“本来我瞧着那孩子极好,家里虽没有长辈了,屋田俱在,那孩子医术好,又勤勉孝顺,对你姐姐也是……是咱家没这个福分。自你姐姐走后,那孩子消沉了两个月,后来得了你姐姐中选的消息,他便变卖了房屋田产,说要出去访医求学,竟是不想再回这伤心之地了。”
周姮听后,有些失神,道:“以前我就瞧出他对姐姐是有意的,却不想他情深至此。”念起这种种不幸,复又恨道:“恨不能立时诛杀曹贼,以平心中之忿!”
周仙驭与刘氏大惊,刘氏忙伸手捂了周姮的嘴,急得泪眼汪汪,道:“我的儿,你且消停些吧!你姐姐已是这样了,你若再有个好歹,爹娘便真的不能活了。”
周姮心中深恨,却也不想无故增添父母烦忧,只好按下不提。
过了两日,刘氏之病本来就因心情郁结而起,周姮回来后,常在榻前相伴,讲些荒诞不经的笑话故事给她听,心情舒展了,身体便也渐渐好起来。
这日,周姮向父母说要去紫金山会个朋友,入夜即回。
周仙驭夫妇暗忖她定是去会那曹景休,便提醒她若真有意于他,有些事情需得问清楚了,他们夫妇也好酌情为她安排。
周姮应了,便仍做男子妆扮,拿了佩剑牵马出门。
周仙驭夫妇送至门口,因周姮从小女扮男装,在外面野惯了的,又跟隔壁本是少林武僧还俗的阮大爷学过一些武术,故而夫妇俩也没什么不放心,只嘱咐她早些回来。
周姮一路快马加鞭,只一个时辰便到了紫金山下的茶棚外,不见相约之人,倒有个青衣小厮等着她,只说是奉他家公子之命前来为周姮带路。
周姮跟着他穿林跃涧地走了片刻,转过一片枯林,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鬼斧神工的一个山坳,满坳的红枫云蒸霞蔚灼灼其华,更有一泊澄湖如镜,残荷几点。湖边数间竹屋,长门月窗古朴雅致,屋前蹊径竹篱,秋菊丛开。一人宽袍缓带,手执一杆碧竹,正在垂钓。
小厮送至此处便转回了,周姮惊艳之余,缓步踏入这如画一般的景致中。
“景休。”
曹景休应声回头,看见周姮,将鱼竿往地上一插,笑着站起身来,道:“姮儿,你来了。”说着走近身来,极其自然地执了周姮的手,问:“何时从家中出发的?累不累?”
他双眸本就极黑极亮,如今倒映着她清秀的面容,更如浓缩了万千春光在里头一般,流光潋滟得让人不敢直视。
周姮自小假扮男孩儿,性格多少有点男子般的大大咧咧,唯独在他面前,似乎才体验到什么是女孩儿的娇羞,就如此刻。
然心底却不想让他知道只不过因为他握了她的手便让她羞了,故而她仰起头强装大方道:“还好,不太远。”
曹景休看着她双颊上晕起的淡淡娇红,忍着笑意,问:“今早起来抹胭脂了?”
周姮一愣,自己抽手蹭了蹭脸颊,茫然道:“没有啊。”
“既没有,脸红什么?”曹景休弯起淡红色的唇角,眉眼含笑。
周姮反应过来,看着他掩饰不住的笑意,心中暗恼,气鼓鼓道:“自然是因为一路纵马过来有些热而已,难不成还会因为你……”话甫出口,她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曹景休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拉过被她挣脱的手,道:“我知你自然不会是因为我脸红,不过我却确确实实为了等你饿坏了,先吃饭吧。”
将周姮安置在院落中的木桌旁,曹景便进了屋。
阳光碎金般地遍洒山谷,周姮沿着竹篱漫步,手指轻轻抚过秋菊千丝,仰头看着湖对面依旧青葱的苍山,想起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时遐思不已。
“觉得此处比之五柳先生故居如何?”周姮正神思渺渺,忽听曹景休在身后问道。
她笑而回身,道:“你都说了五柳先生,自然是缺五棵柳树了。”
曹景休笑而摇头,道:“你就别取笑我了。认真说来,我不过东施效颦罢了。不过即便这样也无妨,其余不可及,我们还可以且效醉昏昏。”他扬了扬手中青地白瓷酒壶。
周姮来到桌边,只见桌上大大小小放了十数个碟子,有云英面、洗手蟹、烤羊排、雕花果子、砌香果子、珑缠果子及一些时鲜水果,仿佛都是上次两人见面时她曾提起的。
“这些,都哪来的?”她问。
“我有一个同窗是汴京人氏,他说汴京会仙楼各色小吃很不错,书院放授衣假后我便跟他去了趟汴京,带些给你尝尝。”曹景休一边说一边布好碗筷,抬眸见周姮立在桌边怔怔地看着他,不由莞尔一笑,道:“怎么?不会这点举手之劳便将你感动了吧?”
周姮乌眸一瞪,道:“哪有?我不过在想先吃什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