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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蜂寨在方圆百里,也算有些名气。
据险而筑,群山环抱。前朝时候,此地归汝宁郡管辖,后荒废。汝宁郡位于河南道中南,地处淮河上游。北接漯河,南临信阳,为交通要冲。前朝时候南来北往的信使、官宦多在此驻驿歇马。故而又名驻马店。
虽如今汝宁郡荒废,可周遭还有大小十几个村子。没了往返中原与江南的信使官宦,跑脚的行商镖局却不见少。总而言之,此地甚好,足够黄蜂寨上下过得滋润。
赵大彪的祖上三代都是强盗头子。托武学兴起的福,到他这辈终于不用论资排辈。他爹送他下山拜师,学成归来干翻前任,坐上黄蜂寨第一把交椅。
赵大彪是个本分谨慎的人。吃喝嫖赌样样喜欢,但绝不陷阱去。就像他打劫一样,动过的村子,半年之内绝不去第二趟。劫下的镖,最多拿走一半。
赵大彪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边火烧云,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小崽子们,今天不玩了。”说完,背着手往饭堂走。
没了大当家做裁判,山寨里的孩童抱起蹴鞠,嘻嘻哈哈的跟着往饭堂跑。
——“铛!”
黄蜂寨前的大铜钟一声惊响,赵大彪拔腿就往后山跑——能没声没音打到家门口,肯定是厉害角色!
秦孤桐虽然三令五申,但仍担忧群雄杀红眼,将无辜妇孺一并给杀了。她身先士卒,最先赶到黄蜂寨。心道:老弱必然多在后院。便不顾前寨杀戮,到处果然见到大群孩童。
她一眼瞧见赵大彪的身影,见他衣着整洁,远胜那些巡山的小喽喽,心知必然是山寨中重要人物。秦孤桐伸手一探,从孩童手里抢过蹴鞠。
扬臂一掷,劲气裹挟的蹴鞠射出。轻飘飘的玩具,瞬间变成催命的暗器。赵大彪只觉脑后生风,慌忙就地一滚。然而还是慢了半拍,霎时间被蹴鞠从后脑勺刮过,带走一片头皮。
“啊!”赵大彪大吼一声摔在地上,勉强爬起来。伸手轻轻一碰,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只见手上鲜血淋漓,而后背已经湿透。
秦孤桐横刀出鞘,刀尖一挑,将突然靠近的小儿拨开。锋利的刀刃贴着粗麻布料一划,登时衣坏布裂,露出孩童干瘦的胸膛。
她冷面寒目一扫,将余下孩童都吓住。
“大妹子!”武五五扛着大刀跑过来,一脸兴奋雀跃,见着赵大彪,顿时两眼发光,挥刀冲上去。
秦孤桐乐得无事,站在夯土空地上,听着嘶吼打斗声,一时有些恍惚。接着生出烦躁之意,只盼着赶紧结束,好下山去找萧清浅。
如她所盼,不过些许功夫,打斗声便消失不闻。唯有群雄互相夸耀的喧哗谈笑,在这陌生的山寨里回响。
武五五正与赵大彪打的难解难分,两人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群雄收拾完战场,纷纷过来看热闹。围观喝彩的人多起来,两人越发斗志昂扬,如同两只红冠大公鸡。
“吃你爷爷一刀!”
“哈!”
“五虎断门!”
“狗贼!”
“去你娘的!”
秦孤桐听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心中郁结犹如拨云见月,刹那间清明通。
她上前望着场中两人,沉声道:“速战速决!”
武五五听她说话,手中一顿,露了个破绽。赵大彪挥刀而上,对着他肩膀砍去!在旁观战旁的华山双壁之一箫引风,手中长萧做剑直刺而出。他一招毙敌,引得满堂喝彩。
秦孤桐无视武五五怨念的眼神,对着箫引风赞赏道:“一箫引风来,两剑随云去。华山派高徒,果然名副其实。”
箫引风微微一笑:“不敢当。”
秦孤桐又道:“诛灭不死狱刻不容缓,然后这山寨中还有许多无辜老弱妇孺需要安置。萧大侠系出名门,品性高洁,此事我唯有托付于你。”
她说得诚恳,箫引风亦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当即抱拳一礼:“引风虽盼着与诸位并肩而战。可师尊常常教导,百姓为大,怜悯苍生。我华山派弟子留下善后,诸位速速上路,不可耽误大事。”
秦孤桐见他知情识趣,有意结交,临行又道:“萧兄收拾妥当,务必来洛阳寻我们。”
她此言,便是许诺不论华山派是否参与最后一战,都可分一杯羹。箫引风岂会不愿,连忙答应。
黄蜂寨一战,虽然只杀了三四十个强盗,缴获千斤通宝,百两白银。群雄却是犹如枯木浇油,瞬间火势滔天。个个斗志昂扬,意气风发。
一路纵马狂歌,直奔洛阳。
秦孤桐到汝阳,便接到君瀚府斥候来报。新安、登封两路的信使递上手信。秦孤桐展开一看,信上道两路人马一路无碍,信尾描着当初三人约定的暗号。
秦孤桐对萧清浅道:“安她们的行程算起来,应该已经各在其位。后天便是约定时间,我们不如在汝阳休息一晚?”
萧清浅略一沉吟:“可以,但你不要一人做主。”
秦孤桐撇撇嘴,低声撒娇道:“哼哼,真是无趣,供着些太上皇似的。”
秦少侠惯来英姿飒爽,鲜少这般小女儿娇态。萧清浅看在眼里,心中如糖如蜜,恨不得伸手将她抱着怀中。可人多口杂,实在不便亲昵。
萧清浅只能望着她浅笑,哄道:“就当花些口舌,雇了一群打手。”
秦孤桐闻言失笑,吐吐舌头:“这么想,到觉得对不起他们。”
两人又闲话两句,秦孤桐派人将群雄请来。
汝阳城主,天汉寨霍大当家,凌泰城炎门主、苍家少家主,还有忘归剑然诺...七八人聚在一起,各有主意。好在最后谈妥——休息一夜,明早辰时一刻出发。
汝阳城不大,突然来了二百多人。整个小城如同过节一般热闹,道路上、店铺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秦孤桐早听萧清浅之言,将二百二七人,分为五纵二十队。各自约束,互相监督。这些日来,见效颇好。
“清浅。”秦孤桐巡逻回来,轻轻推门而入。
萧清浅正在盘膝运功,见她归来,起身倒水递过去:“润润口,去洗漱。”
秦孤桐接过水一饮而尽,满足一叹。她望着萧清浅,伸手想抱抱她。可见她一身新换的纯白中衣,顿时又将手缩了回来。
萧清浅岂会不知,她轻轻一笑,揶揄道:“泥猴一般,快去沐浴。”
秦孤桐霎时欢笑起来,扬扬下巴,意味不明道:“美人儿这急不可耐?”
萧清浅垂眸睥睨,睫羽半掩琥珀眼,眸中晦涩不明。她伸手捏住秦孤桐下颚,勾唇似笑非笑道:“...阿桐。”
秦孤桐登时面红耳赤,一跃而起落荒而逃。
萧清浅万不曾料到她反应如此之大,一时哑然失笑。
萧清浅刚刚坐回床侧,便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她起身拿起外衣,穿好走到门边,抽出门栓,拉开房门。
“咚!”
武五五手悬在空中,一时竟然愣住。他没料到刚敲一下门就开了,有些怔怔的问:“我大妹了呢?”
萧清浅见他满头大汗,心知必然出事,淡然道:“沐浴。”
武五五脑中转了一下,方才明白秦孤桐在洗澡。他急得哀嚎:“唉吆!怎得凑咋巧啊!”
萧清浅折回屋中取了霜华剑,对他道:“走。”
武五五一愣,就她合上门快步往外,急忙跟上去,嚷嚷道:“萧萧萧女侠,您这是要去哪啊!”
萧清浅出了院门方才站定,目光一敛,冷声问道:“你一身烟粉浓香,可是有人在青楼打架闹事?”
武五五闻言大惊,低头闻闻衣襟。满是汗臭,顿时熏得自己掩鼻。他晃晃头,咬牙切齿道:“打架闹事那都是小事儿!苍家那二虎八叽的,逛个窑子把人给弄死了!”
秦孤桐原想下令,不可赌钱饮酒□□。但给萧清浅拦住:你既不是他们父母师长,他们也无需依仗你过活。这话说出去,便是自以为是。不但惹人生厌,还拦不住那些人。不如听之任之,明日起不来由他们去。
萧清浅深知驭下之术,该放则放。她最是担忧不死狱暗袭,一群刺客杀手,防不胜防。
万不曾料到,不死狱还未来,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巷子里头的翠红楼,门口围满看热闹的人。武五五喊了半天,就是没人肯让开道。他一个七尺大汉,想挤都进不进去。
萧清浅抬起脚尖,踢向一人腘窝。就听“哎呀”一声,人群好像被吹倒的麦子。一个推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瞬间倒下一片。
武五五看看自己的手,又惊又喜。刚要说话,就见萧清浅踩着众人后背走进去。
穿过院子,走进大厅。
一名穿红戴绿的老鸨正摇着手绢,哭天喊地泣不成声:“啊啊啊!可怜我女儿啊,年纪轻轻,如花似玉...呜呜呜,就这么走啦...哇哇哇...留下我这么老东西啊,以后该...哎呀!”
老鸨突然“噗通”一声,摔出一丈远。脑袋往墙上狠狠一磕,仰面倒在地上。哼也不哼,不知是死还活。
刹那间,翠红楼里外,落针可闻。
白衣乌发,长剑银鞘。萧清浅站在这满地狼藉之间,却如幽昙绽于深渊。高雅矜贵,不可亵渎。
望着持剑而入的白衣女子,众人心中皆是惊诧不已。慑于她凛然气势,又顾忌她手中长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开口打破这寂静。
萧清浅无视众人目光,径直走进厢房。只见床上躺着一名少女,已无生机。她端详片刻,回到大厅,对着苍家少主问道:“人是你杀的?”
苍家少主胡乱裹着衣服站在一边,满脸懊恼:“我就那么一推,她......”
霜华一弧,洁如银辉,苍家少主只觉心头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