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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图挺喜欢小虎的,只可惜他呼吸道那块儿毛病多,容不得他经常接触这些猫猫狗狗的,所以,看着小虎绕着徐泽的脚边乱转,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瞅。
唐雅早饭也没出来吃,不过孙秀早跟大家偷偷透露了,“夜里听见里屋嘎吱嘎吱地响,我还以为进老鼠了呢,借着灯光一看,她正搁床上啃橱柜里那盒大饼干呢。”
这坑起自家女儿来,孙秀可也真是没说的。
米图和徐泽笑作一团,孙秀一边说一边笑,那嗓门高的,差点没把屋顶翻过来。她笑的时候还望屋里张望呢,那凉席上的唐雅一动不动的,跟睡死了似的。
唐安民也被孙秀那副样子整得没辙,过了一夜还剩下的三分气这会儿是消了个干净。
“赶紧叫起来!”唐安民睨了一眼孙秀,“这青天白日的,这么大人了,搁床上躺着,丢不丢人!”
孙秀把饼丢下,就进了里屋。母女俩嘁嘁喳喳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米图和徐泽都好奇地看。过一会儿,唐雅还真起来了,估计是饿了,步子迈得比孙秀还大。出去刷了牙,洗了脸,进门就搬了凳子硬生生插进了米图和徐泽中间。
时延把徐泽往身边拉了一下。这女人还憋着气呢,保不准她冲徐泽什么地方来一下子。
这顿饭吃的还算安静。
除了孙秀笑眯眯地光看不吃,其他人都埋头吃饭,没有人主动说话。
吃了饭,时延出门送棒冰。他不好总留在家里,不然在孙秀和唐安民看来,就跟防备着他们女儿似的,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但他又担心徐泽,所以临走的时候目光总是缠缠绕绕地黏在徐泽身上,推着二八大杠走得特别慢。
米图走道时延面前,一脸郑重,“时延哥哥,别担心,我会护着小泽的。要是我妈欺负他,我就告诉外婆,等回家了,我就告诉奶奶。”
时延这次真的有些吃惊。
米图真的是个太懂事的孩子。可城里出生的孩子,又是独一个,奶奶近乎霸道地护着,本不应该这么察言观色,也不该这么少见地乖巧。
尤其对有这样一个笑料似的母亲,他太过坦然。脸上既没有闪躲,也没有厌恶,更没有理直气壮的庇护,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似的,平淡却诚挚。
时延忽然想起孙寒来。
然后,他也换上了正经的模样,对米图认真道,“图图,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十四岁的男孩对十二岁的男孩说这样的话一定很奇怪,但米图很开心。他从第一眼看见时延,就不曾把他看作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男孩,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就有那么一些孩子,没经历事情,却依然早慧。
米图拉着徐泽在后院写作业。他俩成绩都不错,各做各的,速度相对来说也差不多。
做完了早上的任务,徐泽抱着自己的宝贝盒子,递给米图看。
里头的玩具又多了不少。
时延就爱看徐泽收到玩具的时候那副惊喜的样子,所以,没几天就琢磨着刻个什么东西。最早手艺总是差点。做个小狗都歪歪扭扭的,后腿还短了一块,丑得时延都拿不出手。不过徐泽喜欢,时延就用砂纸打磨地一点儿毛刺也没有,给徐泽没事儿的时候摆弄着玩。
然后时延又试着做了小兔子,小老虎,小孩儿,越做越好。
木头雕刻摆了一桌子,徐泽看米图喜欢,虽然自己也舍不得,但还是让米图从里头挑一个。米图犹豫了很久,才选了小老虎。他看得出来徐泽最喜欢那个瘸腿的小狗,所以目光根本就没有再上面多停留。
玩了一会儿玩具,徐泽又取出彩笔和米图一起画画。
这边,孙秀在刷锅台。唐雅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纳闷。
终于忍不住了,“妈,最近……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儿啊?”
孙秀心里一咯噔,却没有表现出来,“没出什么事啊。哦,对了,你爸打算买两头小猪崽回来。反正我们也挺闲的,养猪也不累。”
唐雅插着手依着墙上的围裙,有些不耐烦,“哪是问这个呀。”
“那是问什么呀?”孙秀猛地回头,两只眼睛盯住了唐雅,语气急促而严厉。
唐雅一惊,两只手连忙松开来,站直了身子笑,“妈,您一惊一乍地干嘛,我就问问嘛,担心家里出啥事,你们好自个儿憋在心里,不肯说。我这不是关心您和我爸嘛。”
孙秀心中发冷,自家老大平时什么时候这么自然地叫过“我爸”,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哦……”孙秀拖长了声音做恍然大悟状,转过身去,慢悠悠地继续刷锅刷碗。
余光扫到唐雅的手重新插起来,身子斜在墙上,放松地站着,孙秀忽然幽幽道,“哎,说没事也有点事。”
“啊?”唐雅眼睛里划过一丝慌乱的情绪,又力图镇定,“啥事啊?”
“我丢了点钱。”孙秀压低了声音。
“丢钱?”唐雅震惊,“丢了多少啊?啥时候丢的?谁偷的?”
孙秀的心猛然下沉。
她只是说丢钱了,并没说被人偷了。可唐雅第一反应就问谁偷的,让人没办法不怀疑。
“钱不多,我是想,丢了就丢了。要是这人急用,估计现在心里也难受着呢。”孙秀淡淡道。
“啊,这……这怎么能行啊?”唐雅声音拉长,像是颇为惊讶,又颇为不解,“妈,你把钱收在哪儿了呀,被人摸走了?”
孙秀道,“床板下头,你应该知道吧,就第三根床板,以前我经常往那儿塞东西的。想起来没?”
唐雅哈哈两声,含糊道,“这么久了,我哪还记得。而且我离家这么久啦,妈你习惯应该早变了吧。”
孙秀唔了一声,可有可无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唐雅又道,“咱家铁门挺结实的啊,您东西被翻乱没?”
“没有。”
“这……”唐雅欲言又止。
孙秀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开口。
唐雅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听着好像是家贼啊。”
她“家贼”两个字咬得很轻。
孙秀眯眼,转身望过去,“你想说什么?”
唐雅简直有些郁闷了,“妈,你咋还不明白,这家里除了您和我爸,还有谁?”
孙秀脱口而出,“你。”
唐雅一震,又打了个哈哈,“不会吧?妈,你怀疑我啊?不可能,我怎么也不可能拿钱拿到家里来啊,对不对?而且,我又不缺那点钱。”
孙秀适可而止,又转头继续刷碗。
唐雅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妈,我早跟您说过了。这天底下就没有生来不为财的人,都是吃了撑死也不吐的货。那些个来的蹊跷的家伙,总是有些图谋的。不谋人,就谋财。您总是不信,现在呢,事实摆在您面前了,您信了吧?”
唐雅一只手手背打在另一只手手心里,一脸的信誓旦旦。
孙秀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僵立着。
唐雅等了许久,没等到回答。撇了撇嘴,没趣地转身走了。
孙秀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手里的碗不受控制地从指间滑落下去,乒呤乓啷碎了一地,都是一颗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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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雅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的时候,米图和徐泽两个正低着头画画。她故意脱了高跟鞋,赤脚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米图在门掩上的那一刹那,就转过头定定地望着那扇木门,一直到那扇门重新打开,里面走出来他鬼鬼祟祟的妈妈。
“你干什么?”米图扬声叫住了马上要走出侧门的唐雅。
唐雅回头,眼神左右漂移,“我出去走走。”
徐泽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只是在米图面前,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揭穿唐雅。
“你进小泽和时延哥哥的屋里做什么?”米图声音严肃,眼神锐利,就像是一个审判犯人的法官似的。
“我能做什么?”唐雅声音高了起来,刚才的一点慌乱消失不见,梗着脖子喊,“他们只是租房子,这屋子到底还是咱家的,妈妈好奇,进去看看,不行啊。”
徐泽站在米图的身边,忽然感觉米图垂在身体两边紧握成拳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立刻抬头看去,米图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两颗豆大的泪滴顺着脸滚落下来。
“图图哥哥!”徐泽惊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米图死死抠着掌心的手指。
唐雅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图……”
“别过来!”米图嘶吼了一声,像是一只愤怒而绝望的小兽。
“图图!”唐雅被米图嘶哑的声音吓到,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向自己的儿子。
“别过来!别过来!”米图甩着胳膊,整个人跳脚,陷入一种癫狂而又崩溃的状态。
徐泽人小力气小,差点被米图甩到地上。正在焦急的时候,孙秀从前院冲了过来,一把搂住了米图,将疯狂挣扎的米图死死抱住。
“图图,图图,是外婆,是外婆,不怕了啊,不怕了啊,外婆在,外婆抱着你呢。”孙秀一声声地念着,一声声地安抚。
米图在孙秀的怀里渐渐平息下来,眼泪却流的更急,衬着一张脸白的如同纸一般。
“外婆,外婆,”米图哭着抓住孙秀的手臂,“我都听见他们说话了。我妈说要离婚,我爸说不行,欠债要一起还……奶奶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好久……我妈跟我爸说从家里弄到了一点钱,外婆不知道,赖在那两个野种身上就行……”
“妈,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这样?!”
他哭得那么伤心,说得断断续续,可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楚,最后的声嘶力竭就像是巨石砸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溅起滔天的浪花,和尖锐的痛楚。
徐泽的眼睫上渐渐湿润,对于抛弃、忽视,他尽管小,却有着亲身的经历。所以,感同身受。
孙秀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老大家远比自己知道的闹得更厉害。她有那么几秒钟头脑空白,可是身上紧紧依附的重量却让孙秀无法倒下去。
图图。
自己的外孙。
那么小的孩子。
她泪水直淌。她无法去怨自己的女婿,无法去怨自己的女儿,无法去怨自己的丈夫,无法去怨自己的婆婆。她只能怨自己,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
如果那时候,真的如唐安民希望的那样,唐雅嫁给了李韬,是不是今天一切都会不同?
可日子永远像是流水,只有往前,无法后退。
唐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不愿意卖车,不愿意卖房,求的不过是一个面子。可是这米家从来就没有给过她这种东西,就算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一样。
嫁进去的时候她身份低,委曲求全,受尽脸色。负债累累的时候,她想离婚,可米家就像是一条锁链,早早地环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死死地禁锢。
她怕输给父亲,怕输给当初义无反顾的自己,怕输给所有人的眼光,她固执地穿着昂贵的衣服和鞋子,高昂着头,不肯放下身段去乞求帮助。
可是太累了。
太累了。
唐雅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在自己幼时住过、玩耍过的后院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