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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十日千机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卫双行不敢耽搁,搂着安锦阳弃车骑马,奔波了几日,等路过炎热干燥的冀州,卫双行便知道离南疆不远了。
卫双行微微勒了勒马,低头朝一脸疲态的安锦阳柔声道,“大哥,再坚持一会儿,听说冀州林间的温泉天下第一,最是能为人解除病痛疲乏,等我们拿了解药回来,我便带大哥来泡一泡……”
卫双行说到此处下颌在安锦阳颈侧蹭了蹭,低低一笑,“大哥你从小便恪守礼仪,是个人人称道的好孩子,恐怕还未享受过林间泡澡的乐趣,等着过几天,介时小弟定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安锦阳听得卫双行勒马跟他说笑,知道卫双行是担心他正说话鼓励安抚他,心里顿时一暖,强自提了提精神点头道,“当真如四弟说的这般好,介时大哥定要学四弟来此享受一番。”
安锦阳精神不太好,虽然这几日两人都会抽时间停下来修炼武功,但毕竟比不得在马车里的时候,奔波起来精元也消耗得也快,安锦阳一天下来便有些精神不济,尤其现在是靠在卫双行怀里,被烈日晒上一天,一临近傍晚他便昏昏欲睡的提不起精神。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复又打马前行了。
南疆地处河海南岸,现在用来泛指河海以南的地段,卫双行他们要去的南疆,其实指的是几百年前的南疆城,也就是前朝的国都,这里几百年前也是有名的富庶之地,后来刘家揭竿而起得了天下,一时间南疆城浮尸遍野。皇城将士,朝廷官员,该杀的杀,该斩的斩,等刘家清理了前朝余孽以后,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连着气候也变得恶劣干旱起来,土地渐渐贫瘠龟裂,连南河周围都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地,百姓生活不易,纷纷举家迁徙,原来的皇朝富庶名城,没几年就成了地广人稀的荒蛮之地。
几百年过去,这里连断壁残垣都不见了踪影,卫双行和安锦阳到的时候,也只余满目的枯木柴枝,还有一地黄沙了。
南疆这里虽然时刻都刮着风,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凉爽,反倒是一扑来脸上就有种火焰灼烧的痛感,再加上里面夹杂着风沙,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卫双行把安锦阳转了个方向,拿披风裹着安锦阳,把安锦阳整个人都收来自己怀里,才又循着指南上的提示往流沙深处行,饶是这般,也走了一天一夜,才在那河海悬瀑下面寻到了些踪迹。
这处皇陵掩藏的极其隐蔽,几百年以后荒芜至此,从外观上更是看不出痕迹了,若不是卫双行前世便对陵墓安葬多有研究,便是现在手里拿着这个指南,也不一定能找到这‘头枕山峰,足蹬海河’的旷世皇陵。
卫双行瞧着眼前完全被黄沙掩去的陵冢,搂着安锦阳飞身掠进了水帘,待看见里面别有洞天,才确定这里便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
陵墓里斑驳的白石雕刻虽然看着残旧,但依然能看出这个帝王陵墓曾经高大雄伟的刻痕,南有丘陵绵延数百里,北有河海流江滔滔不绝,这皇陵就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在这天地之间,虎踞龙盘。
卫双行搂着安锦阳飞掠了几十米,纵过一条百余米长的叱咤狂龙,立于龙头之上稳身站定,才搂着安锦阳停了下来,卫双行拿出手里的册子仔细对照了一番,目光从神道两旁的十二对生石像上掠过,定在高大威猛的石麒麟上,心道果然和这图册上说的一模一样,南疆陵寝的开关便在这石麒麟宝石镶嵌的两只眼睛里,卫双行又看了看过后他们要走的线路,确认无疑了才低头朝安锦阳笑道,“大哥,这里便是皇陵的入口了。”
安锦阳及冠以后便一直随衡道子在外游历山水,走了大江南北,也见过一些瑰丽奇景,但如这般刻满百年岁月却依然能震慑人心的皇陵,他也是头一次见,安锦阳目光落在这些庄严巍峨浑厚端庄的陵寝上,一时间心里震撼,等看见神道上得枯骨残骸,心里又是一寒,紧紧握住卫双行的手,喉结动了动,想让卫双行别去涉险的话还是咽了回去,最终只哑声道,“四弟,这地方机关重重……小心些。”
安锦阳说这话的时候连身体都绷直了,卫双行紧了紧手臂,这一路安锦阳明明想开口叫他回去,却硬生生忍住了,只让他小心自保,便是现在见了这皇陵千难万难,也从未说过半途而废的丧气话,话虽如此,但安锦阳心里必定是天人交战,难以抉择。
卫双行想到此心里的爱意便一阵阵涌上心来,他出门前便打定了主意,如若安锦阳不肯好好听话,他便是把人打昏了,抗也要把人抗进皇陵去,安锦阳能懂他,他只觉欢喜,原来和人心意相通,也是件美妙之极的事。
卫双行瞧了眼这石雕巨龙身下的万丈深渊,朝安锦阳低笑道,“大哥不知道以前小弟是干什么的,一会儿就让大哥见见小弟的厉害本事,好让大哥心生爱……佩服。”
卫双行话语未落,揽着安锦阳飞檐走壁一路奔出好几丈,他脚下步伐纷乱迂回,看似散漫却是避开了那些机关的触发点,绕过神道落在了皇陵的入口处。
卫双行自意识里抽了魂弓魄箭,一箭幻化成两只小箭,箭头变钝飞射而出,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白玉麒麟宝蓝色的眼睛,又把魄箭收回了意识里,只听咔咔几声,整个陵寝微微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晃动声,陵顶的碎石沙土和墙面上风化的玄武岩扑簌簌剥落了一地,露出里面白玉雕刻的五爪金龙石门来。
这白玉门足足有十来米高宽,待石门开了一条缝,卫双行听得里面赫赫的风声,细密的气流,搂着安锦阳飞身立起两丈余高,这才堪堪避开了从里面飞射出来的红缨枪,这红缨枪密得跟箭矢一般,快如疾风,要人当真还立在神道里,指不定要给来个对穿钉死在墙上,卫双行轻拍了两下安锦阳的背,低声安抚道,“吓坏大哥了,大哥别怕。”
安锦阳给卫双行哄孩子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他只是身体无力失了武功成了累赘,又不是连脑子胆子都变成稚童了,这点阵仗也要年岁比他小的弟弟来安抚,安锦阳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卫双行,尽量不要加重这人的负担。
卫双行照着册子很顺利的入了皇陵内堂,照册子上的说法,他们入的这陵寝是整个皇陵的九洞之一,只是主陵的一部分,专门用来安葬皇帝的圣体用的,建的都是些和房屋一样体量的宫廷建筑,里面雕檐画栋暗红朱漆,黄色的琉璃瓦与朱红色的门墙交相辉映,拳头大的夜明珠逐排逐次的镶嵌在月牙形的穹顶上,照着地上象征皇权的浮雕蟠龙流云纹,再加上立于两旁的龙首龟跌石碑,看起来竟是如皇宫议政殿一般深沉肃穆,让人一见之,便能生出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杨氏果然奢华度日。”安锦阳看着殿前上承白云,下立河川的九根琉璃玉柱,心下震惊,好半响才开口道,“难怪盗宝之人宁愿冒着性命之忧,也要入得此间。”
安锦阳说的杨氏便是指前朝皇室,卫双行听得安锦阳的话,怕他陷入昏睡,成心想勾着他聊天,遂也开口道,“大哥不必介怀,从古至今的皇帝,无论贤明与否,对修建陵寝向来都舍得花钱,想来这靖国的皇陵,只会比这里奢华名贵百倍了。”
这里只不过是皇陵的第一进而已,百年前靖国便有这样一个传说:谁得了皇陵宝藏,便能一举光复前朝。可见里面藏着的宝物何止千千万。
卫双行说着话,脚下也不停,搂着安锦阳不断往深处走,他手里的册子上不但写明了万古蛇的习性癖好,还极为细致的标明了这蛇什么时间会匍匐在什么位置,因此这皇陵里虽然墓穴繁复纷杂,但照着册子上的路标走,倒也不是很费劲。
“四弟!小心!”安锦阳虽然失了武功,但清明的五感还在,见那迎面刺出的长剑剑锋凌厉,咄咄逼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卫双行面色微凝,魂弓魄箭收进意识里,反手抽出安锦阳的清水剑,掌间用力震飞了那一柄长剑,沉声道,“是哪位英雄,还请现身一见。”
安锦阳神色肃穆,朝卫双行低低道,“几年前我曾听江湖人说起,帝陵大多有守陵人,我原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安锦阳话音未落,从前路漆黑的过道里飞出了五个白衣人,脸上皆带着漆金面具,只露出眼耳口鼻,看不出是什么人。
当前一人声音苍老沙哑,惊飞了山石上匍匐着的黑蝙蝠,盘旋在这穹顶的上空,扑棱棱怪叫着,那男子的声音像是几百年没开过口一般生涩难听,“尔等宵小,速速原路返回,否则别怪我等心狠手辣!”
卫双行今日势必要拿了解药,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卫双行也不多话,剑出鞘一言不发攻了上去,那五人多半是见多了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知死活的人,当下也不客气,五人一齐攻了上来,招招下的都是狠手,卫双行因那扶灵丹平白得了二十年的功力,再加上这十几日和安锦阳频频双修,安锦阳又悉心指点他武功剑法,功力和剑法都相应提高不少,比得上这世上普通一些的一流高手,一时间这五人剑阵也拿他没奈何。
卫双行却是心下不耐,不愿跟他们缠斗,挑了个剑花提气落在洞壁旁边的石碑上,退出了包围圈,站定后自系统里抽出魂弓魄箭,满月的弓玄上搭了尖锐冰寒的一箭,朝那首身形消瘦的领人朗声斥道,“你若再执迷不悟横加阻拦,我必定要取你性命。”
首领那人虽带着面具,但不知为何,卫双行总觉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颇为眼熟,可他来这个世界时间尚短,也不曾结交这般年长又武功高强的长辈,一时间也就想不起来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卫双行想不出,便也丢开不管,只目光暗沉地盯着首领人,希望他知难而退。
那首领人未有动作,跟在背后的其余四人倒是被卫双行的话激得上前一步,提剑就要攻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卫双行魂弓上搭着的一箭眨眼间就成了五箭,卫双行也不多言,心里默念一声中,那魄箭便如有意识一般,干脆利落势如破竹地划破长空,疾速朝那五人飞去了!
那五分人连忙飞身躲闪,或是用手里的长剑应急抵挡,不过卫双行这是从灵魂里带出来的法宝,射出去便如同有意识一般,削金断铁,遇到那五人手里的长剑,两两相撞发出尖锐的撞击声,一时间银光铁屑四射,那魄箭竟是随着卫双行的意识直接击穿了长剑,直直朝那五人的心脏射去,卫双行神经随之一痛,心里战意被激得大增,浑身内息浮动,衣袍猎猎,见那魄箭已到对方面前,忍不住暴喝一声,“中!”
那首领人被手里断裂的长剑震得虎口发麻,却反映极快,脚下步伐变换,自腰间抽出一款如灵蛇般的软剑,竟是毫不避让当头迎了上来,薄削的软剑时而柔韧软如灵蛇,时而硬如长棍,和卫双行的魄箭两两相撞,竟是把尖锐刚硬的魄箭磕飞了出去,激得那软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那魄箭连翻攻势下来,已经脱离了卫双行的控制,被那首领人的软剑磕飞以后,黝黑的箭矢从白衣人胸前斜刺上去,‘砰’地一声猛然撞在那人的金色面具上,一时间银光乍泄,那人脸上金色的面具炸开来,魄箭直直冲上眉心,却因为连破几番,早已失了气势,只在那人的眉心留下一个浅浅的菱形伤口,便完全爆裂成碎末了。
卫双行瞧着那人精致娟秀,清粼粼淡漠似羊脂玉雕的俊秀面容,脱口道,“怎么是你?”
君西玄伸手摸了下脸,察觉到自己的面具已经碎成了两半,一言不发,只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狂风肆掠,直直盯着卫双行,浑身内息鼓动,显然是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