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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姣的船行驶在辽阔的大海上,阳光下的无暇海,蓝得发亮,像是盖着一张金色的毛毯。风起,浪涌,海上一片安谧,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撄。
她的船后面,镇北罗大叔家那艘载着很多工作人员的“宿舍船”也紧紧跟着。
今天早上,蒋文康忽然通知,因为白妃儿后期的行程有所调整,为了配合她的档期,剧组临时调整拍摄计划,暂停海上的拍摄任务,将上岸先完成她与其他演员的戏份。
南姣对此没有异议,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节奏。她吃过早餐之后,就开始检查设备,南郝也没有休息,两人一直忙到下午出发为止。
从拍摄点到无暇镇,大概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全程都由南姣一人掌舵,驾驶舱的门紧闭着,她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驾驶舱的小方桌上,还放着一副纸牌,叠得整整齐齐的,就那么一小块儿,整个早上进进出出都没有人注意到它,但是,南姣看一眼都觉得戳心。
昨晚的一幕幕,清晰深刻地印在脑海里,好像上一秒刚发生。
陈绍祁平时对她油嘴滑舌的,可是他的吻却沉稳有力,让她差点失守。那场赌局她明明赢了,却好像反而一败涂地……
傍晚时分,船到达无暇镇前的东青滩,顺利停泊。
船上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下船,却不急着搬运设备,而是脱掉鞋袜,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好美啊!”有人大叫偿。
南姣从船舱里出来。
远方的夕阳染红了层峦叠嶂的云,海鸥乘着云彩飞翔,大海湛蓝如镜,沙滩洁白如银,一切是那么宽阔,温柔,豁达,荡漾。的确,美不胜收。
南姣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一群人在她眼前拍照打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等我吗?”身后忽然传来了陈绍祁的声音。
南姣回头,看到他从船舱里走出来。陈绍祁手里拿着一件衬衫,上身裸着,看着样子应该是刚睡了一觉起来。
他边走边将衬衫套在身上,一颗一颗系着扣子,那硬邦邦地腹肌和人鱼线很快就被遮住了。
“不是。”
“那你站着干嘛?”
“看风景。”
陈绍祁站到她身边。
“我昨晚说什么,还记得吗?”
南姣沉默。
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与海的味道一起在她鼻间碰撞,莫名让人有种迷醉的感觉。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不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草率吗?”
南姣一点都不相信,半个月时间,足以让他对她动真情。
“《泰坦尼克号》里的男女主角认识三天就足以殉情了,我要追你怎么了?”陈绍祁伸了个懒腰:“爱情,本来就是一种被荷尔蒙支配的草率感觉。”
南姣瞟了他一眼:“见解这么独到,多年的经验总结吧?”
陈绍祁很坦荡:“我这个年纪和你谈初恋你信吗?”
“是不信。”
他点点头,“但我这个年纪和你谈未来,刚刚好。”
世界忽然静谧,她却思绪徜徉。
未来……
?
“啊!”
沙滩上传来一声尖叫,女人的。
南姣和陈绍祁互看了一眼。
“啊!”又一声,声音夹在风中,有点模糊,是白妃儿。
陈绍祁跳下了船,南姣跟着他,一大群人朝着声源围过去,陈绍祁和南姣跑在最前面。
白妃儿举着相机跌坐在柔软的沙滩上,裙摆被扑过来的海浪打湿了,人有点狼狈。她的面前,是一个不明生物的尸体。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啊?”宋明柯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
南姣把白妃儿扶了起来,交给身后的其他工作人员。她找了根木条,上前将那黑乎乎的一团翻了个身。
尸体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大家都捂住了口臂。南姣没什么反应,只是皱了皱眉。
陈绍祁眯了眯眼,有点怔,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胆子这么大的女人。
“南船长,这是什么啊?”有人好奇。
南姣蹲下来,将尸体上的黑色塑料袋给拨开了个角。尸体露出了全貌,更加的丑陋不堪。几个女人都发出“咦咦咦”的嫌弃声,只有南姣轻声叹了口气。
“是只海狮。”她说,“海狮被塑料包装袋缠住了脑袋,为了逃脱险境,它一定奋力挣扎过,所以满身是伤。只是,它最终还是没有脱身,困死在海里,尸体被海水冲到了岸边,就变成了现在看到的样子。”
“连个塑料袋都逃脱不了,真够蠢的。”不知谁笑了。
陈绍祁清凌凌的目光扫过那人,有点冷。
“是不如人聪明,可是蠢又怎么样呢,也是一条生命。”南姣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木条将绕在海狮脖颈里的塑料袋解开。
海狮体积不大,看着还是个幼崽。它眼角挂着血痕,凄惨无助。
“我之前不让你们随意往海里丢垃圾,不是故意针对谁,只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很多东西,我们看着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致命,但是对于这些海洋生物来说,误食或者被困,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平时注意一点,海洋里就少一个死亡陷阱,这些小家伙也不用走得这样痛苦。”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南姣低着头,声音稀松平常,甚至比她平时说话更轻一点。她没有以上帝视角俯瞰谁,也没有刻意责怪谁,张口就是“我们我们”,听着,更像是一种反省。
然而,越平和,越有力。
“南船长。”刚才说“蠢”的高个工作人员拨开人群走出来,“你说得对,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高贵,物种和物种之间也一样,是我错了。”
“好!”
不知谁叫了一声好,高个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
“你现在要干啥呀?我们来帮忙吧?”几个男工作人员都跳了出来。
“把小海狮和垃圾分离,然后,把它送回海里。”
“来来,我们来吧。”
南姣手里的木条被抢走了。
剧组的几个工作人员抽走了黑色的塑料袋,合力将木条一拨,小海狮往前翻了个个儿,一个浪花卷过来,就把它带走了。
“好了好了,也算把它送回家了。”高个工作人员说。
南姣点点头。
人群慢慢散开了。
陈绍祁刚准备朝南姣走过去,半路就被王佩珊截住了。
南姣没看他们,自顾自地往前走,宋明柯跟上去。
“姣姣妹妹。”
南姣应了声。
宋明柯挠挠头,“我也给你道歉。之前你把我踢下海里,我还不知检讨骂你野蛮,现在想想,真是我活该。”
“我也过分了,当时不该动武。”
宋明柯笑起来:“那这茬就算翻篇了,以后,我一定向你看齐。”
“好。”
?
大伙把船上的设备都搬上了岸,镇上没有旅馆,蒋文康在这附近租了几家居民房,剧组暂时借住在无暇镇。
好不容易下船上了岸,告别了快餐盒,整个剧组的人都蠢蠢欲动,想着上哪去大吃一顿才好。蒋文康适时出来通知,说晚上陈绍祁请整个剧组聚餐,大家顿时一片沸腾。
南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外面欢呼声不断,南景一脸羡慕,她没什么反应。
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
“小姣小景。”是蒋文康的声音。
南景眼睛一亮,赶忙跑过去开门。
“蒋叔,什么事儿啊?”
蒋文康朝南景挤挤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等下陈导请吃饭,你俩还有南郝一起去。”
“欧耶!”南景兴奋地大叫,“我就知道陈导一定不会把我们落下的。”
蒋文康往里瞧了一眼:“小姣,听到没有?”
南姣走到门口:“蒋叔,让哥和小景去吧,我想先回家。”
“姐!你别扫兴啦。”南景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现在剧组上了岸,以后我们天天都待在家里了,你着急这么一时半会的干什么?一起去嘛一起去嘛!”
蒋文康急着忙其他事,不给南姣反驳的机会,一锤定音:“去吧,就这么定了。”
南景急迫地点头:“嗯嗯,定了定了。”
南姣笑,不再多说什么。
无暇镇没有大餐馆,晚上的聚餐其实就是农家乐加烧烤。地点也是蒋文康选的,就在海边的一处瓦房农舍里,农舍连着沙滩,院子宽阔。
农舍主人叫孙潇,是南郝的发小,以前在城市的酒店里做过厨师,后来觉得外边压力大过得不自在,就回到了老家,一边打渔一边凭着掌勺的经验接点小活儿。孙潇的手艺不错,镇上无论哪家有什么喜事需要宴请宾客的,都是他去帮忙。前段时间,孙潇自己也娶了媳妇,小日子过得愈发风生水起。这样一对比,就让年纪相仿但既未成家又未立业的南郝受尽了自己母亲的唠叨。
南姣经常听到别人说起孙潇这个人,但真正见面,这是第一次,她随着南郝走进院子时,孙潇正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在洗菜。
“阿潇!”南郝丢了身上的背包,张开手臂朝孙潇大叫一声。
“哎呀阿郝。”孙潇从水盆前站起来,顾不得擦擦手,就跑过来抱住了南郝。
两个男人一样人高马大的,但相较于南郝的壮实,孙潇就显得有些虚胖了,他的肚子圆滚滚的,让人想起《功夫熊猫》里的阿宝。
孙潇的妻子过来打招呼,孙潇才看见南郝身后还站着一个南姣。
“这是?”
“她是南姣。”南郝给孙潇介绍,“我叔叔的大女儿。”
孙潇和他妻子互看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哦,就是那位救……”
?
孙潇话未说完,陈绍祁和那一大帮子的人进来了。
蒋文康跑在前头。
“小孙啊,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剧组的陈导。”他朝孙潇招手。
孙潇“诶”了一声,对南姣他们说了句“先失陪一下”就赶忙过去打招呼。孙潇的妻子有点尴尬,她对南姣笑了笑,说:“你们先坐。”
南姣应了声,她放下了自己的背包,走到屋檐下,找了处没风的位置坐下。
天已经暗了,院子里挂满了灯,亮得像是白昼。
陈绍祁站在院子中间,身后的人都已经散开各玩各的了,他还在和孙潇交代着什么,孙潇不停地点头。
南姣的目光又找了一下南景,南景和洛子光工作室的几个人站在一起,他们有人带了吉他,正在起哄让洛子光弹一首,洛子光摇摇头说自己不行,一旁的宋明柯立马使坏指了指陈绍祁。
大家都看着陈绍祁笑起来,然而陈绍祁并不知情,他和孙潇说完话,就径直朝南姣走过来,只是走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
“陈导。早就听说你才华横溢,今天趁着大家都在,饭前给我们来一首呗。”洛子光的助理笑着把吉他往前一递。
陈绍祁看了看吉他,又看看洛子光的助理,没接。
“听谁说?”
洛子光的助理瞟了宋明柯一眼。
宋明柯赶忙摆摆手:“不是我说的,娱乐圈里谁不知道你音乐细胞发达,妥妥是个被导戏耽误的歌手啊。”
大家被逗笑了,都围过来,给陈绍祁鼓掌,气氛热烈。
陈绍祁不太买账,他开玩笑道:“怎么?给你们吃好喝好不够,还得卖艺唱歌把你们都哄好伺候好才行是不是?”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
“陈导,你就来一首呗,我们都很想听呢。”陈绍祁的助理回头冲大家使个眼色,煽动大家的情绪,“是不是啊大伙?”
“是!”剧组的人发出整齐的一声应和。
洛子光的助理又转头看着一人反方向坐着的南姣:“是不是啊南船长?”
南姣没想到话题绕着绕着会绕到自己身上来,她怔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不好扫人兴致。
“是。”南姣说。
“陈导,你看你看,大家都想听吧。”洛子光的助理冲陈绍祁挑眉。
陈绍祁没再犹豫,伸手就把吉他接了过来。
大家都兴奋地起哄。
陈绍祁笑了一下:“都别得意,我这是给南船长面子。”
大家愣了几秒,随即起哄的声音更大。
南姣忽然觉得如坐针毡,但显然,如坐针毡的人不止她一个。王佩珊朝她看过来,目光转瞬就有了深意。她刚刚还在随人群一起开怀大叫,此时却忽然像是一只失声的画眉鸟,眼神充满了表达地意欲,可是,她只是沉默。
条件有限,洛子光的助理找了半天只给陈绍祁搬来一张长凳,陈绍祁也不挑,抱着吉他往凳头上一坐,就开始试手。
人群渐渐围成了一个圈,但却没有围严实。南姣坐着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开了一个口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专注地模样。
陈绍祁平日里多数时候都是严谨认真的,唯有面对她时才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一开口就没个正经。相较于他油嘴滑舌的时候,南姣更喜欢他现在这样,沉稳如山,还有点性感。
她有点走神了。
耳边渐渐有了吉他声,悠扬,婉转,还有他的声音,低沉,干净。
没有音响,没有话筒,人群还有点细微的说话声干扰,她不知道他在唱什么,但即使如此,她已经陷进去了。
孙潇他们在厨房里开火了,南郝在帮忙,时不时传来“滋溜”的下锅声,还有笑声。
海风吹拂,空气里渐渐弥漫了诱人的菜香。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她听到他的歌声,充满了丰沛的感情。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天彻底黑了,头顶星空璀璨,远方灯塔明亮。
南姣侧着身子,靠在墙沿上,心头泛酸,明明那么多人在,可是她却被突如其来的孤单击中,久久难安。
陈绍祁坐在人群中央,他低着头,白衬衫随风飘扬,黑眸里有微光闪亮,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像个诗人,也像个救赎者。
“其实,我最后一个奢求的可能
只求你有快乐人生
只求命运带你去一段全新的旅程
往幸福的天涯飞奔
别回头就往前飞奔……”
?
孙潇手脚麻利,菜很快一个个上了桌,刚才还围在一起玩闹的人闻到菜香,都自觉地散开找位置落座。
剧组人多,屋里屋外整整搭了三张大圆桌,才勉强够坐。陈绍祁和洛子光他们一群演员坐在一起,南姣和蒋文康他们坐在一起。两张桌子挨得很近,南姣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陈绍祁,他坐在朝南的位置,手边是洛子光和宋明柯。
桌上是各色各样的海货,大家在城里很少能同时吃到种类这么多的海鲜,都兴奋地大快朵颐。
南姣不太喜欢吃鱼腥,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着一盘花生米,小口小口地喝着青啤。她没什么酒量,但今天就是特别想喝酒。
桌上的盘子都摆满了,可厨房的孙潇还在炒着什么。没一会儿,孙潇的妻子又端出好几个菜,不是海鲜,就是几个家常小炒,有荤有素,搭配得当。
“怎么还有啊?”蒋文康问。
“哦,陈导刚才交代了,说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吃鱼,让我们额外再多炒几个菜。”
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吃鱼……
南姣的筷子正夹住一颗花生米,听到这话,花生米都掉了。
“哎呀,我都老糊涂了,还是陈导细心周到啊。”蒋文康拍拍额,将这几个菜推到餐桌的中央:“来来来,有海鲜过敏或者不喜欢鱼腥的同志,多吃点陈导为你们准备的菜。”
桌上一阵应和声。
南姣抬眸,看到南景正朝她挤眉弄眼的。
“干什么?”
“姐,我看陈导是个有心人。”南景靠过来,给南姣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她压低了声音,悄悄说,“这里还有谁不喜欢吃鱼呀,不就你一个嘛。”
南姣没作声,默默地夹起了碗里的红烧排骨。她胃里空空的,几颗花生米的确填不满。孙潇的手艺偏江南,红烧排骨带点粘稠的甜味,这丝清甜一直从南姣的舌尖,甜进了她的心底。
---题外话---这是一个以保护海洋为立意的言情小说,我的功力有限,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感受到我想传达的意思,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