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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江影反应极快,脚步移转往侧边挪了过去,避开了与重廷川正面相对。

    稳住身子后,他折扇轻摇笑看重廷川,“不知国公爷这是何意?”

    重廷川眸色清冷的看着他,“梅三公子曾说起过一个名唤‘文兰’的婢女。既然东西是交给她来丢弃的,为何还会伤人?不若三公子将此人唤来,一问究竟。”

    他这话说出口后,重家女眷就响起了附和之声,“也是。东西既是她拿出去的,终归该是知道怎么回事。”

    梅江影朝郦南溪看了眼,看她没甚反应,就颔首应了下来,唤了个小婢去叫文兰。

    而后梅江影又叫了另一小婢过来,吩咐道:“你带六奶奶去后头换身衣裳。”又劝郦南溪,“你这衣裳在帮小孩子的时候弄脏了,不若去换身。”

    郦南溪的衣裳已经被呕吐物弄的又脏又臭。先前只顾着救人还不觉得,如今被他一提醒倒是发现了。

    “等等江婉罢。”郦南溪知晓梅江婉是去送严明悦了,心知她知道这事儿后定然来看望,就解释道:“江婉与我身量相仿。”

    重廷川听她话语间和那梅家的姑娘很是熟稔,知晓她这是寻到了可心的伙伴了,不由暗松口气。

    他心下欢喜,握了握郦南溪的手,悄声道:“不如我让人送一身来?”

    从锦绣阁到这里路途虽不算近,但快马加鞭也需要不了多少时候。

    郦南溪还未答话,门口就传来了女孩儿们的声音。

    “怎么回事?出了这样的大事,我竟然才刚知晓。亏得丽娘和平兰去叫我,不然的话,我还不知要听严姑娘抱怨到什么时候。”

    随着说话声渐近,门帘被掀开,梅江婉和朱丽娘、柳平兰她们依次进入。

    梅江婉搭眼就看到了榻上躺着的小小身影,赶紧将声音放低。

    三人向卫国公行礼后,梅江婉握了郦南溪的手细问。而后担忧的看了看重令月,问梅江影:“当真无甚大碍了?”

    梅江影叹道:“应当是的。”而后将情形与梅江婉大致说了下。

    梅家三郎素来孤傲,平日里不见女客,如今重家女儿和朱丽娘、柳平兰都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他,不由得多望了他几眼。

    梅江影只当不知,语气淡然的与梅江婉说着话,偶尔与郦南溪说两句。

    既是有梅江婉她们在,重廷川便未曾多说什么,只静静立在旁边,眉目疏离的看着这一幕。

    待到事情说罢,梅江婉忽地想起来要带郦南溪换衣之事。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身而去,门帘再次晃动,文兰迈步入屋。

    而后梅太太紧跟着就也行了进来。

    虽说重令月出了些事情,但旁的宾客也不可怠慢。

    梅太太刚才让人去抓了药,她就去了旁边厅堂中寻找张太太她们,又安排了人带了女眷们往金茗院去玩投壶。这才匆匆回转到这边。

    她身边的丫鬟刚接过婆子捧上的煎好的药,梅太太就恰巧瞧见文兰进院,这便跟进了屋。

    “张大人共开了两副药。一副需得快煎尽快饮下,一副稍后煎好了调养身子。”梅太太说着,就让丫鬟将药碗搁在了榻边的桌子上,“如今这碗需得让姐儿赶紧喝了才好。”

    不待郦南溪动手,古妈妈已经走上前来,扶了重令月将汤药给她悉心灌下——先前古妈妈被安置在了仆从休憩之处,未能进到玉荷院来。如今重令月出了事,梁氏就让人去休憩之处将古妈妈唤了来。

    古妈妈喂药的时候,文兰将事情大致说了,“婢子之前确实是将那石蒜根拿过去丢弃了。只不过当时盛着垃圾的筐篮许是被人拿走去倒了,并不在那里。婢子就将东西丢在了墙根。”

    说到这事儿,文兰也有些懊悔。若不是她一时间不小心伤了石蒜根,许是就不会出现这许多事情了。

    文兰是梅江影身边的大丫鬟,素来沉稳。

    听她这样说,梅太太亦是疑惑:“那为甚孩子会将东西吃入口中?”

    “而且她为什么会去到那里。”梅江影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大家尽皆想不出缘由的时候,就听古妈妈惊喜说道:“姑娘!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可是好一些了?”

    众人赶忙都往榻上看去。

    果不其然。

    小姑娘眼睫扇动,不多时,慢慢张开双眼,醒转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太医叹道:“这可是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重家女眷中传来低泣声。

    梁氏赶忙让人从隔壁把吴氏扶到了这个屋里。

    古妈妈将重令月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重令月这才精神好了些。

    重芳苓最先按捺不住,赶忙问道:“月姐儿,你怎么找到那紫茉莉的?”

    谁知重令月听了这话后,竟然面露惊慌。她在重家女眷里飞快的看了一眼,而后紧张的缩了缩脖子,窝在古妈妈的怀里,再不肯出来。

    谁劝也不听。就连吴氏坐到了床边和她说话,她也只瑟瑟发抖,不曾理会。

    这时屋内响起了轻拍桌案之声。

    紧接着,便是重廷川冷冷的声音。

    “若是你未随意乱跑,何至于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今日你若是不将实情说出来,怕是就不能回府去了。”

    他的声音寒若冰霜,让人心中惊惧发颤。

    郦南溪知道重廷川是为了逼重令月讲出实情,好给梅家与众人一个交代,却还是忍不住心中腹诽,横了他一眼。

    ——这么凶,就不怕效果没达到,反而吓哭了小孩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重令月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小姑娘的身子动了动,许久后,慢慢从古妈妈怀里钻出来,低着头,抽泣着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而后小小声的说道:“我、我是跟着个白猫过去的。”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但是说出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猫?”梅江影跨前一步,“可是这么大的一只?”他比量了个一尺半长的距离。

    重令月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复又垂眼,“就是这么大的。”

    “竟然是球球?”梅太太惊诧道:“月姐儿跟它去是做什么?”

    那球球是梅二公子所养,平日里倒是不会乱跑。不过今日宾客众多,它溜出来乱逛倒是很有可能。

    重令月的身子缩了缩,并未答这后面一句问话,而是说起了她为什么采到了这个紫茉莉。

    当时她看到白猫出现在玉荷院,又见大人们都没留意到她,就跟着猫儿一路往外跑。后来,她看猫儿停在了一个地方拿了个蒜瓣在那边玩。她觉得好奇,就挨过去了。

    它玩耍的地方恰好就是在紫茉莉丛中。

    “蒜瓣。”郦南溪沉吟道:“月姐儿看到那蒜瓣之后,可曾吃过它?”

    “我没有去吃它。”重令月急急辩解后,蓦地一愣,又有些不太确定,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孩子饿得快。

    梅太太深知这一点,所以中途陆续上过好几次的点心和吃食,就是为了让小家伙们多吃点,免得饿着肚子。

    当时有个薄饼夹凉拌菜。因为饼中夹着的菜有荤有素,所以吴氏就选了这个给重令月。还特意警告重令月,不许挑食,要将素菜荤菜尽数吃光,不然的话中午不让她吃小甜点。

    天气炎热,凉菜中惯爱加进一些蒜末去。

    重令月素来听话,又不排斥吃蒜,所以乖乖拿着饼吃。就连夹着的菜中拌的稍许蒜末也尽数吃下。

    后来,她跟着猫儿过去后,看到猫儿在扒拉蒜瓣。那猫儿倒是不怕人,看她过去,根本没搭理,继续玩耍。

    重令月想要摘一些紫茉莉,所以就蹲下身,将没吃完的卷饼放在了腿上,然后摘花。哪知道摘的太高兴了,起身的时候忘记了自己腿上搁着东西,一不小心就把卷饼弄到了地上。

    虽然卷饼有些脏了,她很想丢掉。可又怕母亲发现她浪费食物斥责他,所以即便卷饼有些脏了,她还是将尘土拍掉一些后重新拿着吃。

    好在基本上只有尘土,倒也无碍。开头几口味道有点怪,她也只当是灰尘的关系,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沾了些猫儿弄的“蒜瓣”渣沫也有可能。

    听了重令月这番话,吴氏又是后怕又是生气。

    她舍不得去打尚还没有恢复的女儿,气得一直拍她床沿,哭道:“一个卷饼值当什么?我哪里会说你什么!你若是因为这事儿丢了命,看你后悔不后悔!”

    众人面面相觑,未说什么。

    只因大家俱都知晓,吴氏待重令月一向不亲近,看不惯了就会斥责。若没有今日发生的这意外,若重令月真的将饼扔了,吴氏发现后还真的会呵斥她。

    梅江婉想起之前母亲问了小姑娘那一句,然后小姑娘并未回答,就也问道:“不知月姐儿怎会跟了球球过去?”

    若她没看错的话,小姑娘的性子有些怯懦,不像是会随意乱跑的。

    重令月听了这话后,脸色更是白了些,头也垂得更低,都快贴上胸口。

    重芳柔慢慢说道:“月姐儿许是觉得小猫可爱,所以跟过去罢。”

    重二太太也道:“说不定就是如此了。”

    吴氏听闻,忍不住气道:“月姐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在旁人家中做客,怎能随意乱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后悔也是无用!我断然饶不了你!”

    大家生怕她再把孩子吓哭,俱都劝她。

    重令月忽地哭出了声,抹着眼泪说道:“我不是有意玩耍。我是看它将八姑姑的花给抓烂了,所以才跟着它去的。”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一出。愕然之下,都去看梅太太。

    梅太太也怔住了。

    之前重芳柔和重芳苓互相指责,她还觉得那两个姑娘性子不太好。如今再听重令月这样说,就有些赧然。

    谁曾想竟是梅府的猫儿将人家的花给弄坏、继而惹出了这些事情的?

    重芳苓惶然的看了眼周围,急切道:“月姐儿你可别乱说!我那花分明、分明……”

    话到一半,她却是接不下去了。

    重令月抽泣着道:“真的是那猫给抓的。它跳进了八姑姑放花的筐篮,然后抓了一会儿,然后又跳出来。我想跟过去看一看。后来采了花吃了饼,猫不见了。我也没办法。”

    梅太太听闻此事,赶忙说道:“这猫儿是你梅二叔叔养的。我让他来给你道歉。”说罢,她眉目转冷,与小婢道:“去!把二公子叫来!还有,让他把他那猫一并捉了来!”

    小婢小心翼翼说道:“刚才有客人喝了几杯酒,醉了,二公子送客人回府去了。”

    梅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怎的早不送晚不送,偏这个时候送人去!”

    她怎么也没料到,今日家里闹出了这许多的事情,竟是自家儿子养的爱宠做的好事。

    梅太太又道:“将那球球给我捉了来!”

    小婢急得快哭了,“球球惯爱跟着二公子。刚才二公子出去送人,它也、也跟着,跳上了车子。”

    梅太太正欲发怒,梁氏赶忙在旁劝道:“这事儿也是不小心所致。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在孩子们都没事,就也罢了。”

    女眷们赶忙去劝。

    梅江婉这时候脸红红的走上前,轻声道:“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二哥。纵然花被毁坏和球球有关系,但月姐儿出事,终归是我的不对。若我不是非要去择那花,想必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说罢,她朝着重家人盈盈一拜,愧然道:“当真是对不住。”

    朱丽娘也赶忙上前一福身,“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

    大家晓得她是在说那石蒜根的事情,忙道:“姑娘们择花的时候,哪里想到月姐儿会过去?无妨。”

    梅江影叹道:“其实是我的错。若我不种那花,便没这许多事情了。”

    在这些道歉声和谅解声里,梁氏忽地笑了,“何苦来哉?本就是意外。既然无事,就没关系了。”

    梅太太上前拉了梁氏的手,诚恳说道:“我们考虑不周,使得姑娘们受了苦。这事儿必然不能就这样罢休,日后我自是要带了孩子们去贵府致歉。”

    梁氏忙说不用。

    但梅太太主意已定,怎么劝都劝不动,只能随她意思去了。

    如今重令月身子不好,重家众人就打算告辞离去。

    梅太太不依,让郦南溪和重芳婷都去梅江婉那里换了身衣裳,吴氏也由梅太太领着换了一身,这才亲自送了重家众人上车。

    回到府里后,国公府的仆从们没有料到主子们那么早回来,赶忙上前去迎。

    郑姨娘亦是惊奇,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急急的去到垂花门去迎人。

    看到重芳柔脸色不佳,郑姨娘心里愈发忐忑,生怕重芳柔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待到大家都散了后,郑姨娘朝重芳柔使了个眼色,悄悄与她去到府里僻静处,这才细问究竟。

    “可是梅二公子不愿见你?”郑姨娘的语气有些沉重,不待重芳柔开口,就苦心劝道:“若是梅二公子不愿见姑娘,姑娘就歇了这个心思吧。姨娘再给你想别的法子。”

    “没有这样的事。姨娘不必担忧。”重芳柔语气生硬的说道:“不过是出了些岔子,所以才坏了我的好事,提前回来了,没能见到二公子。”

    想到这一切都被那什么石蒜的根给毁了,重芳柔就心里窝着一团火。

    那猫儿去抓重芳苓的花,本也是她筹谋而来。

    她知道梅江毅养的那只猫鼻子极灵且爱吃炸鱼。这还是几年前去梅府的时候知道的。当时那只猫偷吃炸鱼被鱼刺卡了喉咙,她还帮忙将那鱼刺弄出。

    所以,这次要去梅府,她早早的就让郑姨娘弄了些小鱼干来,偷偷炸的酥脆,而后弄成很小的块,放在油纸包里,塞在随身带着的荷包中。

    趁人不备的时候,她拿出那沾了炸鱼味道的油纸包,而后凑着重芳苓去金茗院选配花的时候,把油纸包团成一小团,丢在了重芳苓装主花的筐篮中。

    那猫儿也是好。跳进去一通抓后,居然将纸团叼走了。她连去拿回东西都不用,倒是省了她的事。

    所以后来重芳苓与她争辩的时候,她才那般的理直气壮。

    其实,她做这一切的事情也是有点风险的。

    因为她要看着重芳苓的筐篮,所以不能离开。即便是配花,她也是装在袋子里从国公府带去梅家的。

    旁人去金茗院的时候,她实则未曾离开玉荷院太远。不过是在玉荷院外绕了一小圈后就回来了。

    如果有人留意到了这一点,她恐怕就有些麻烦。

    好在没人发现。也好在她选配花的时候特意择了这个时节最为常见的花,重家有,梅府的金茗院里也有。这才使得这一次的事情这么顺利。

    重芳苓本就和她在梅太太、梁氏的跟前约定好了,待到花艺比试结束,需得细细研究那花到底是怎么毁坏的。届时看到猫抓痕迹,再寻了梅二公子来说项就好。

    谁知重令月居然出了事,使得大家提早回来?

    重令月“生病”的时候,刚才梁氏她们进府后并未详说。郑姨娘也是如今从重芳柔的口中方才知晓了一切。

    郑姨娘听闻这些犹有些后怕,“幸好月姐儿没事。若月姐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

    “她即便是有事,也与我们无关。不过是她自己多管闲事咎由自取罢了。”重芳柔有些烦躁,“我哪里知道她会惹出这样多的岔子来?”顿了顿,她又笑,“若非她,旁人或许还不知晓是那猫儿弄坏了八妹妹的花。她倒是也做了件好事。”

    不过这倒也好。不只是让梅家的愧疚更上一层,且也让大家都知晓了那事是猫儿所做。

    更何况,过些时日梅太太会带了梅二公子亲自来府道歉。也算是有点盼头了。

    郑姨娘震惊的看着重芳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月姐儿毕竟是五爷的亲生女,那是你亲侄女啊。”

    “亲的?你当她是亲的,她当你是亲的吗?”

    重芳柔冷笑一声,难得的在她温柔的面上显出不相称的表情来。而后未再多说什么,甩甩帕子而去。

    郦南溪回到石竹苑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有些缓过劲儿来。

    今天重令月突然出事,可是将她惊到了。想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遭了那么大的痛苦,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更何况,若非想要给她择那些紫茉莉,重令月原本不会将吃食掉在地上,也就不会将那些石蒜根末吃到口中。

    郦南溪越想越是感叹。

    重令月年纪小小,却是在关心着家里人。看到猫儿抓坏了重芳苓的花,她就想要去看看。看到紫茉莉,也想要给她摘一捧。

    虽然这样做事莽撞了些,但孩子年纪小,很多事情做起来没有考虑那么多的后果。出发点终归是好的。

    郦南溪想要去看一看重令月。这便喊了郭妈妈过来给她换衣裳。

    恰在这时重廷川也沐浴完行了过来,看她又将刚刚换上的衣服除去换上见客的衣裳,不由问道:“怎么?还要出去?”

    “到五嫂那里看看。”郦南溪与他道:“我想去瞧瞧月姐儿。”

    重廷川想了想,将手里擦拭的布巾丢到一旁,揽了她在他怀里坐下,“莫要去了。你不去,她们还不能说你什么。你若去了,少不得又要怨你。”

    一来,弄出那石蒜根的是郦南溪如今的友人梅江婉。二来,重令月摘紫茉莉是为了郦南溪。

    前头那个理由倒还罢了。毕宁梅江婉如何行事,郦南溪是无法置喙的。但后头那个原因,却肯定会让吴氏心里不舒坦。

    她自己的女儿和她不亲,没有将东西送她,反倒给了郦南溪。依着吴氏那性子,不和郦南溪当场闹翻都是好的。

    听了重廷川这番话,郦南溪也有些犹豫。

    说实话,吴氏那个脾气,一点就着。她若真这么过去了,说不定还真的会闹起来。

    旁的时候就也罢了,重令月如今正需要休息。若是听闻了争执声影响了情绪,反倒不好。

    郦南溪这片刻的迟疑被重廷川发现了。

    他低笑着将小娇妻搂在了怀里,扯开她的衣襟探手而入。又不住的在她颈侧轻嗅着。

    “好香。”他轻声低喃,“你用了什么香料?”

    此事的他声音醇厚黯哑,最是动人心弦。

    饶是郦南溪觉得此时不应该做这般旖旎的事情,也不由得被他这几句勾得脸红发热。

    “没用香料。”郦南溪侧了侧身,意欲离他远一点,“就是清洗干净了而已。”

    “是么。”重廷川将她搂的更紧了些,还扶住她的腰身往下按了按,“那我仔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用香料,如何?”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郦南溪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可真是白和他成亲那么多天了。

    如今两人刚刚沐浴过,郦南溪又刚刚要换衣裳,只穿了薄薄一层。男人身上的热气就这样近乎没有阻拦的直接朝她身上侵袭过来。

    偏他还不满足,大手在她衣裳里、腰后侧不住辗转流连,带出一阵阵火热。

    郦南溪脸上发烫,身上也渐渐发烫。仍然坚持着用手去推他不安分的大手。

    “别。有人在。”她轻喘着说道:“天还亮着。”

    重廷川地笑道:“怕那些作甚?郭妈妈刚才就出去了。天亮……不碍事。”说着就在她腰间捏了一下。

    郦南溪赶忙去看。这才发现郭妈妈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屋子。刚刚暗松了口气,她的颈侧就被人不轻不重的吸了一下。

    低叫一声,郦南溪赶忙踹他小腿,“你做什么!”

    重廷川却是在觉得这样躬着身子太累,一把将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哪知道郦南溪刚在他的腿上坐好,他都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了郭妈妈紧张且小心的声音。

    “爷、奶奶,五爷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五爷重廷帆,同样也是于姨娘所生。那是重廷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不过,他素来和重廷川不甚亲近,平日里见到了也只行礼问安,并未有甚私交。

    重廷川听闻之后根本不搭理,依然只顾着自己怀里的小娇妻。

    郦南溪却是想到了重廷帆的来意,赶忙说道:“恐怕是为了月姐儿的事情。我需得过去看一看。”说罢,挣扎着就要跑出重廷川的怀抱。

    重廷川心里暗暗叹气。

    虽然他的是办法让她心无旁骛,可若是她心里有了旁的“更重要”事情时,他不放她走的话,事后少不得要怨他。

    小丫头脾气很倔。有时候倔到他都没辙。

    那样一来,他下一次想要再取些甜头,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重廷川只能恋恋不舍的将她松开,眼睁睁看着她跳了下来,而后望着她过去开门。

    在她的手将要触到门板的那一刹,重廷川忽地开口,说道:“无需掩上衣裳么?”

    郦南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光顾着逃了,竟是忘记掩好衣襟。低头再看,春光半露,当真是半遮半掩更麻烦。

    她羞恼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无奈衣裳刚才被他那乱扯一通弄的凌乱,有的拉一半到了下面,有的只留一些些还在上面半挂着,下面绞成一团,根本不似平时那般好穿。

    她想要整个脱下来重新穿,又怕这人看到后狼性大发当即就把她办了,于是只能急急的去拉衣裳。却因心中慌乱而越发的理不出头绪。

    重廷川看她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的模样,低低笑了。

    “过来。”他抬手唤她,“我帮你。”

    郦南溪才不信他。如果没有他,哪里就那么乱了?

    可是,她一个人有些对付不来……

    最终郦南溪磨磨蹭蹭的去到重廷川身边,说了声“好”,又警告道:“你可不许乱来。”

    “嗯。”

    重廷川瞥了眼她那羞窘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给她将衣裳穿好,末了在她腰间揉了一下。

    她气极要去拍他手,被他顺势反手握住。

    “我们快去快回。”重廷川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行去,又叮嘱道:“和他简单说说就罢了。莫要过多停留。”

    郦南溪想起一事,斜睨着往下看了看。

    ……嗯。不错。恢复如初了。

    她还想呢,他怎么敢就这么站起来,原来是已经没甚可忧心的了。

    重廷川看到了她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小丫头乱看什么?”

    当他真要那样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去?

    好歹他也是一品国公。那样子见人怎么行。

    郦南溪脸上和耳根都红透了,但,板着脸就是不承认,“我看什么了?帮忙给六爷瞧瞧衣裳是否齐整,难道不行?”

    “行。”重廷川很快的答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他回答的很快,可就因为他答的太快了,郦南溪硬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丝促狭的味道。

    她当即不依了,甩手就要自己走。

    不过方才两人还好着呢,若非有人前来打扰,还能更进一层。

    重廷川哪里肯让她在这个时候逃出去?当即大手一捞揽住了她的腰,让她逃都没的逃。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丫鬟婆子们看到他们俩这样依偎着出来,都赶忙低着头避开。

    郦南溪火了,横眉冷对,“六爷终归是要注意体统的。”

    重廷川不气反笑,“我倒是不知道你和我之间还要论什么体统。”

    郦南溪气结。

    外头流传的那个冷面煞神去了哪里?

    她怎么半点儿的痕迹都寻不到!

    女孩儿继续抗争,男人继续好整以暇的对付着。两人一来一往的终是到了石竹苑门口。

    门口有男子负手而立。他身量颇高,穿一袭长衫,笑容温和。五官和重廷川有两三分相似,却不如重廷川那般冷厉深邃。

    重廷帆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过来,唇边的笑意慢慢加深。

    他课业不错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每十五日回来一次。今日虽是他回家的日子,但时间还未到。因着听闻了重令月的事情,所以特意提早回来。

    原本心情颇为沉重,但是看到眼前两人的笑颜后,重廷帆的心情也顺畅了许多。

    郦南溪好不容易又一次从重廷川的“魔爪”里挣脱。抬眼一看,就见院门口有个儒雅男子正含笑望着她们。

    郦南溪赧然,对重廷帆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五伯请进。”

    石竹苑的规矩很严。如非重廷川应允,旁人不得入内。

    重廷帆看到郦南溪的做法后,下意识就去看重廷川。

    出乎他意料的是,重廷川并未对此进行干涉。好似郦南溪怎么说怎么做,他都没打算阻止。

    甚至于……郦南溪邀请的是一向不准入内的他,重廷川也不反对。

    重廷帆慢慢调转视线看向郦南溪,笑着摇了摇头,“我今日来是想与六奶奶道个谢。谢完我便要回去了。”

    “道谢?”郦南溪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她只想着重廷帆的前来是和重令月有关系,却没料到是这一层。

    “多谢六奶奶以绿茶相救。”重廷帆说着,又道:“也谢过国公爷帮忙看守小女。”

    说罢,他对着两人长长的一揖,而后转过身去,泰然离去。

    郦南溪没料到他等了好半晌居然连屋都不进。莫说是进屋了,连院子都不进,就留下这么几句话洒然离去。

    她正怔怔的看着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某人怀里,抬眼就是天空了。

    重廷川横抱着她大跨着步子往里行。

    郦南溪不住的挣扎着,低声谴责:“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放我下来!”这又不是在屋里,这人发什么疯!

    重廷川冷冷望了下四周。

    嗯,很好,没人敢看。

    走到门口,他一脚踹开屋门,长腿一迈行了进去。把人抛到床上,便开始自顾自的继续揉捏怀里的香软可口的小娇妻。

    郦南溪不住挣扎。可越是挣扎,他挨得越近。

    重廷川小心翼翼的轻吻着,在她耳边粗粗喘.息,低笑着说道:“我给你了个‘甚优’,你总得报答我一下罢。”

    郦南溪伸手去推他,又羞又恼的道:“哪有你这么无赖的?明明是你自作主张给了我那么两个字,如今倒是要向我讨要回报了?”

    话还没说完,耳边和颈侧就传来一阵酥.麻。

    郦南溪力气渐渐消失,使不上劲儿了,只能小小声的抗议着。

    重廷川忍耐不住,探手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

    郦南溪身子软作一团,无力反抗,欲哭无泪,“你、你这也太无赖了些。”

    重廷川却心满意足。

    ……无赖就无赖罢。

    对自家小娇妻无赖些,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