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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这种事情,和买东西讨价还价差不多,非常的麻烦。
大家谁都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竭尽全力要撑到最满,尽可能地压低对方的心理预期,熊立春和陈尚文的分歧过大,一上来就谈崩了。
谈崩了不要紧,先去喝酒联络感情,然后各自回去休息,踏踏实实地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接着谈。谈判桌上吹胡子瞪眼,酒桌上却称兄道弟,熊立春充分表现出江西老表热情好客的一面,按最高标准安排陈尚文的饮食起居。
短短三天时间,陈尚文享尽了口福、眼福和性福,每天晚上,屋子里总会传出一阵阵令人血脉偾张的男女欢合之声,毫不顾忌地持续到深夜,然后就是陈尚文如雷的鼾声。搂着宁州城里最红的头牌姑娘香玉儿,陈尚文睡得踏踏实实,连梦话也不说一句,一副沉醉在温柔乡里的沉迷模样,让客串间谍的香玉儿郁闷不已……
深山出璞玉,香玉儿美貌异常,堪称世间难得一见的尤物,几个月前刚刚以清倌人的身份出道,就在宁州的娱乐圈引起了轰动。据那些见过识广的老客们讲,香玉儿无论人品相貌,还是谈吐气质,比苏杭南京那些大城市的名ji都丝毫不差,谁要做了她的入幕之宾,等闲的庸脂俗粉再不会多看一眼。
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宁州城里的爱花之人纷沓而至,各展手段,激烈竞争,都想摘下这朵娇艳的鲜花……谁知到了最后关头,熊立春却横空而出,给ji馆甩下五百两银子,把香玉儿直接带回军营,截了大家的胡。
此等粗暴野蛮的行为,自然引来风雅之士的口诛笔伐,熊立春附庸风雅,爱花却不知惜花,不知香玉儿落到他的手里,会被蹂躏成什么样子!但谁也没有想到,熊立春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粗胚,却对香玉儿百般愁爱,两个人每天如胶似漆,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事情如果就到这里,本来也是一段佳话,但偏偏有人来棒打鸳鸯。
看到“主公”沉迷女色,置大业于不顾,牛佺万分焦虑,几次苦口婆心的劝谏,都被熊立春打着哈哈糊弄过去,牛佺干脆把心一横,趁着一次熊立春偶然外出的机会,把香玉儿突然抓走,赏给了一名普通的军校。
等到熊立春回来以后,虽然大发雷霆,牛佺却又臭又硬,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个得宠的*子罢了,熊立春也不能真为这个和牛佺翻脸,只气哼哼地骂了一通娘,然后又派人把香玉儿抢了回来。
奈何时过境迁,纯净无暇的香玉儿已经变成了残花败柳,整日里哭哭啼啼,熊立春开始还耐心哄了几次,后来就渐渐觉得厌烦了,把她又还给那个军校。
那军校却被吓着了,不敢再要香玉儿,想来想去,又把她送回了ji馆,香玉儿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放开了,毫不顾忌地下海捞金。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香玉儿,又有着这样的传奇经历,很多人都渴望一亲芳泽,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就成了宁州城里花魁翘楚。
男人有时候就是犟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女人不理他了,又巴巴地凑上来,听说香玉儿红遍宁州娱乐圈,熊立春的心里毛毛的,痒痒的,又跑到ji馆来找香玉儿。
俗话说家花没有野花香,熊立春一来二去,觉得ji馆里更有感觉,就满足于当一个豪爽的恩客,并不干涉香玉儿和其他客人接触。经过反思之后,他还找到牛佺诚恳地认错,承认自己前些日子太荒唐了,辜负了“王先生”的一片苦心。
牛佺同时得罪了满清和大明,走投无路之下,才化名王双人藏身在宁州,对熊立春的“事业”比他自己还上心,见“主公”终于幡然悔悟,欣慰之余,又搬出周幽王、商纣王乃至三国演义里东吴娶亲的刘备等一系列反面典型,充分指出温柔乡是英雄冢,拔吊无情方为大丈夫……
楚军突然进入幕阜山,陈尚文来到宁州后,牛佺向熊立春献上一计,陈尚文只有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可以用美人计在他身边安一颗钉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进而查探他的底线和虚实。
熊立春对此计连连称善,但考虑到陈尚文的家里是广州的大海商,见过识广,普通的女子很难入他的法眼,这才忍痛割爱让香玉儿出马,不料美人计用出来后,陈尚文笑纳了美人,却没有中计……
看他拖拖拉拉的样子,分明是有恃无恐,吃定了宁州,楚军大队人马正在步步逼近,陈尚文可以拖,熊立春却拖不起了,被迫一点点试探着让步。
但是,陈尚文开出的条件太过苛刻,让他无法接受。
首先是粮食问题,陈尚文要求宁州提供足够两万人吃用二十天的粮食,楚军不但要从宁州过境,还要把这里当成后方基地。熊立春大概计算了一下,一开始就需要四千石粮食,把宁州城的粮仓搬空也不够,至于后面还要追加多少,难以预料。
其次是军事问题,楚军不是简单的过路,还要熊立春进行配合,不但要提供几千套清军的号衣旗帜等等,还要征集船只民夫,从宁州清军的防区经过。为了配合谭泰进攻南昌,宁州清军也派了一支部队担任外围警戒,楚军要求他们做内应,在清军的防线上放开一道口子……宁州虽然相对对立,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难瞒过清廷的耳目,熊立春到时候难以交代。
最后是地盘问题,楚军好不容易来一趟,干脆把好处要足,陈尚文要求熊立春退出幕阜山南段,让江西的西部和湖广连成一片。幕阜山南段虽然距离宁州较远,但大大小小几十座山寨也在熊立春的控制下,养活着好几千山贼土匪,如果他们都被赶到宁州来,又会让熊立春大感头疼。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场艰苦的谈判开始了。
当然,所谓艰苦是针对熊立春而言的,陈尚文几乎就不松口,双方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熊立春一怒之下,把桌子直接掀了。
“不用再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俺回到山里继续当贼,天不管地不收,逍遥快活!”
“想的倒挺美!你这两年得罪了多少人,回到山里不出一个月,我保证你的脑袋就会挂在哪家山寨的旗杆上。”陈尚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可恶嘴脸,让人看着就产生大耳光子抽他的冲动,但是,熊立春却意外的泄了气,颓然坐下,沉默不语。
他这两年软硬兼施,收服了幕阜山里的百十家山寨,其中当然有很多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得罪的仇家不计其数,如果一朝失势的话,再想当个逍遥山贼,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他的脸色变幻几回,又咬着牙说道:“就算没有回头路,最多去投鞑子好了,俺手下有几千人马,到武昌府也能当俺的副将。”
“去啊,我们绝不拦着。”陈尚文笃定地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走了,就让卞祥留在这里,算汪军门欠你一个人情。”
熊立春再次沉默。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熊立春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猴子,如果离开幕阜山,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况且他手下的兵马良莠不齐,其中有很多本地土生土长的土匪,真要是去武昌府投奔罗绣锦,很多土匪就会把队伍拉走,到时候只怕剩不下多少兵马。
对于军阀来说,地盘和军队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所谓去武昌府云云,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威力的空言恐吓。
“不管了,反正我没那么多的粮食,也不能帮你们做内应,要是汪三将军的两万大军困在山沟里,恐怕汪军门也不好过!”熊立春祭出最后的法宝,现在明明是楚军有求于他,咱成事不足,败事可有余。
“熊将军稍安勿躁,我家汪军门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不会逼得你没有退路的。”陈尚文笑道:“粮食的问题好办,只要你尽量凑够四千石粮食,帮楚军暂解燃眉之急,汪军门可以从湖广调一批粮食赔付给你,顺便再给你加些利息也无所谓……”
“这还差不多,汪军门可不能食言。”熊立春的眼睛一亮,想了想又说道:“但我最多放楚军过路,做内应的事情肯定没得商量,要不然日后拉清单,我老熊只有一个脑袋,不够鞑子砍的。”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问题,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如果贵军能打个胜仗,各种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熊将军不但无罪,还大大的有功,升官发财都有可能。”
“你是说,我和汪三将军演一出戏?”熊立春瞪大了眼睛。
“是啊,不但要演戏,还得演一出大戏,让熊将军立一份人人艳羡的大功……”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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