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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嬷嬷做事干净利落,崔琉娘相当敬佩。
那些所谓的亲戚在最艰难的时候没伸出援手,却看她在叶府谋了差事,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这般嫌贫爱富之人,谁知道今儿谄媚巴结,明儿会不会在背后又捅她一刀?
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刀两断为好。
这一点与罗嬷嬷不谋而合,那些人只想着来占便宜,她哪里会答应?
不说叶纪泽对她有救命之恩,后来他的养父更是收留了自己。
府里并不穷,要请一个更体面的奶娘不是没有,叶纪泽却开口让她留了下来,对此罗嬷嬷感激流涕,发誓这辈子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罗嬷嬷瞧见叶纪泽笑而不语,看着崔琉娘并没有为难,显然是想要迁就她的。
自己何曾见过公子这般轻松愉悦的神色,她心下暗叹:罢了,罢了,崔家大姑娘不喜掌家,她就暂且代劳便是了,反正做惯了,也不费多少功夫。
用完早饭,叶纪泽亲自带崔琉娘到藏室,解释道:“这里是养父几十年来的珍藏,平日是罗嬷嬷亲自打扫,旁人都不能轻易进来。”
崔琉娘瞪大眼,看着室内架子上的玉器,眼睛都不眨一下。
乖乖,这得私藏多少年,才有这么多件精品?
她瞥了眼叶纪泽,这人装作穷书生,家底却是如此丰厚。
要是崔老爷知道了,估计要喜不胜收。误打误撞,倒是有了一个土豪女婿。
只可惜,她不打算告诉崔老爷,叶纪泽亦然。
崔琉娘粗粗看了一圈,就停在一对玉龙耳杯跟前。
玉料是浅碧色,圆口,圆足,一侧凸雕了云龙戏珠纹理,另一侧透雕龙首耳,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入手一阵凉意。
龙眼细长,上唇长而尖,长披发,龙身无鳞,细瘦而长,足粗,爪三趾。
崔琉娘动作一顿,三趾龙吗?
皇帝为四趾的天命之龙,叶纪泽这位养父的身份可不一般,不过是在帝王之下了。
是亲王?侯爷?还是异姓王?
“这是养父的心头好,没想到夫人一眼就瞧上了这个。”叶纪泽看向玉龙耳杯,轻轻叹息,唇边的笑意也敛下了:“这是养父的定情信物,可惜没用几回,只能放在架子上落灰。”
没用几次,他养父的妻子早早就去世了?
“抱歉,不该提起如此扫兴的往事来。”他歉意地笑笑,又道:“养父曾说,等哪天我成亲,这对玉龙耳杯便赠予我。等会夫人可以带回去,再用起来。”
“这么好的玉器,看着还好,若是用了,倒是有些暴殄天物。”崔琉娘摇头,带回去她也恨不得供起来。瞧着这玉质,没几十年沉淀是不可能的了,入手圆滑微凉,是一流的青玉,哪里舍得用?
“杯子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放在这里落灰倒是可惜了。”叶纪泽执意,随手拿出一个锦盒让她把玉龙耳杯放进去。
他如此坚持,崔琉娘也只能一脸疼惜,手上小心翼翼地把这对杯子放进锦盒里,牢牢抱在怀中,生怕磕着摔着了。
见她如此小心,叶纪泽忍不住笑笑:“养父还有一对龙柄杯,可惜被我年幼的时候不留神打碎了一只,一对的杯子如今只留下孤单的一个了。”
崔琉娘满脸控诉,这人居然把上好的龙柄杯打坏了,简直就跟把金子直接扔海里一样。
金子还能有,玉器确实坏一件少一件。原石更加不是源源不绝的,挖一件少一件,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浪费?
想到怀里的玉龙耳杯,她琢磨着回去后还是别让叶纪泽用起来了,要是又不留神打碎了该如何是好?
看出崔琉娘护得更紧,叶纪泽无奈地笑笑。
十年前的事了,养父知道后也没责怪自己,还关心他是否被碎片伤了手。对这龙柄杯,问也不问,只叫人把余下的一个杯子送去库房放好就是了。
叶纪泽那时候刚到养父身边,过得如履薄冰,心里总是害怕有一天自己又要被赶出府去。
在这里的生活太舒适,却叫他一整夜得睡不着,心里越发不安。
打碎了杯子,以为要被责骂,养父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院子里贵重的玉器也没让人都收起来,随便他全部打坏了似乎也不在意。
叶纪泽笑笑,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真正相信这里是自己的家,不管做了什么事也不会被毒打责骂,养父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的。
两人离开藏室,就见一个清秀的小厮等在外头,看见叶纪泽,上前行礼后低声跟他耳语几句,很快便退下了。
叶纪泽挑了挑眉,也不介意直接告诉崔琉娘:“崔当家递了状子去府衙,要状告崔老夫人把崔老太爷的私藏玉器都替换了假玉,私下转卖。又唆使邱管家偷梁换柱,叫崔府损失惨重。”
崔琉娘听得目瞪口呆,如此颠倒是非的事,也就崔老爷能做得出来:“他这是做什么,找替罪羔羊?老夫人必定不会认罪,再说她一个深宅妇人,如何能勾结外人来谋算崔府?”
龚丽馨根本不常出门,怎么跟卖假玉的人搭上线?
“就这么把老夫人推出去,龚家第一个就不乐意。”好歹是自家人,忽然被泼了一身的污水,龚家说什么都要跟崔老爷死磕到底。
“夫人这些天忙着,只怕不知道龚家已经在前几天声言跟崔老夫人断绝关系了。龚家闭门不见客,绝不会插手此事。”叶纪泽冷笑,龚家人凉薄,倒是给了崔老爷可趁之机。
崔琉娘眯起眼,龚丽馨没了龚家这个后盾,被崔老爷诬陷,估计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崔老爷既然会把她推出去,肯定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人证物证估计都准备好了,让龚丽馨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对待枕边人如此心狠手辣,崔老爷算是独一份了。
不过为了把自己摘出去,自私自利的崔老爷会这么做,她一点都不惊讶。
叶纪泽看着崔琉娘平静的脸色,揶揄地笑道:“事情如夫人所愿,夫人似乎看着并不高兴?”
崔琉娘并不意外他能猜出来,这事自己的确有暗中推波助澜,曾经暗示过崔老爷:“我只是庆幸,如今被推出来的是崔老夫人,而不是娘亲。”
若果龚丽馨不是被崔老爷厌弃了,今天成为替罪羔羊的,便很可能是杜吟秋了。
这种事情,崔老爷未必做不出来。
只不错崔老夫人到底隔了一层,又接二连三坏了名声,如今推出来是最好的人选。
杜吟秋深居简出,最近因为她这个女儿,颇得崔老爷的敬重,也不敢过分,免得崔琉娘不高兴,吹吹枕边风,让叶纪泽跟崔府也断了关系,他一门心思不就落空了?
要是以前,龚丽馨和崔明珠都是崔老爷的心头肉,指不定就联手把杜吟秋推到火坑里去的。
既然崔老爷觉得崔琉娘有利用价值,她也不介意借此偷偷地上眼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老夫人在崔老爷心里的地位逐渐一落千丈。
“崔当家翻供,府尹就信了?”
叶纪泽摇头:“谁都能看出崔老爷是弃卒保车,只是人证物证俱全,府尹也不能不接。”
崔琉娘却接上话头:“但是崔老夫人未必会认命。”
两人都撕破了脸,龚丽馨自然不会对崔老爷手下留情。
他们互相勾搭十来年了,对彼此都很清楚。崔老爷伪造了证据,龚丽馨却知道很多真实的内情。
她不由自主看向叶纪泽,崔老爷老奸巨猾,隐瞒了不少事,威逼利诱都不能从他嘴里全都撬出来。
如今龚丽馨跟他反目,两人狗咬狗,就能撕扯出不少隐藏的秘密来,真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对上崔琉娘的目光,叶纪泽牵着她的手道:“夫人放心,此事牵连不到崔夫人的。”
两人之间的龌蹉不管如何撕咬,都绝不会暴露出来。
不然无论是崔家,还是崔老爷和龚丽馨两人,名声都要一败涂地。
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杜吟秋就是安全的。
崔琉娘点了点头,心里更是笃定此事跟叶纪泽扯不开关系。
这个男人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一步步引诱着崔老爷和龚丽馨不知不觉地跳进去。
或许从一开始,叶纪泽就已经布置停当,每一步都带着深意。
崔府有不少棋子,帮着推动这个结果,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们闹腾得越是厉害,抖落的秘密越多,叶纪泽越是得利。
从头到尾,占尽好处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了。
不但让她带着崔府大半压箱底的玉器嫁过来,又平白得了一个夫人,还是个得利助手。更别提是崔老爷和龚丽馨互相撕扯,对查找假玉的源头大有助益。
说是老奸巨猾也不为过,只是崔琉娘心下着实佩服。
每一步都心里有数,这样的谋略和手段非一般人所有。
看来她真是嫁了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是明安候的儿子,有个厉害的养父,还甚至有皇帝当靠山。
“夫君打算怎么做,安静地等着?”
“不错,静观其变就好。我们刚刚成亲,新婚燕尔,没必要掺和到里面去,想必崔当家也能体谅一番。”叶纪泽笑吟吟的,似乎肯定崔老爷拿他没办法。
崔琉娘听着好笑,体谅吗?
估计崔老爷如今吐血的心都有了,以为得了个厉害的女婿,谁知道撒手不管,直接把女儿拐走了,如今还坐岸观火,还请他体谅。
只怕三日回门,也是免了。
叶纪泽看向她,笑道:“要委屈夫人身子抱恙几天,请崔夫人过来帮忙照顾才是。”
又是装病吗?
虽然这个办法太老旧,崔老爷未必会相信,却也好用,他甚至不能阻止。
女儿病了,请崔夫人过去照顾是应该的,若是拦着,只怕要被人嚼舌根了。
头疼身热,或是嚷嚷心口疼,郎中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再把杜吟秋接过去,谁也挑不出错,也只能点头了。
崔琉娘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只盼着别吓到杜吟秋就是。
刚出门子没两天就病了,还急急派人把她请过来,估计要惊得不轻。
她斟酌地道:“让芳春跟着去崔府,免得娘亲吓坏了。”
“这可不妥,芳春的神色被有心人瞧见了,指不定会有所怀疑。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滴水不漏。”叶纪泽叫罗嬷嬷亲自去请杜吟秋,罗嬷嬷是个人精,愁眉苦脸地出门,连崔琉娘瞧着都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叶府是派人去叫杜吟秋过来见她最后一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