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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里的烛火突然全灭了,阴风阵阵,佛台后面仿佛有一道黑影飘过,还有一双眼睛看了过来,眼珠子通红通红的。老夫人素来胆大,呵斥着众人说佛堂有鬼是无稽之谈,独自一人走向佛台,谁知道佛台突然烧了起来!”
小丫鬟还扎着两个小辫子,晃着小脑袋说得绘声绘色,芳春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围着听热闹的丫鬟们更是一脸惊恐,随着她忽高忽低的声音,不少人都白了脸。
“烧起来的不是火光,而是白惨惨的,阴森可怕。而且等老夫人走到跟前来,那火光不知道为何就灭掉了,只余下一桌子的白色粉末。可是这粉末却显露出一个字来,就是老夫人的姓氏!”
丫鬟们一派震惊,还有胆大的催促道:“然后呢,老夫人看见这个字后怎么样了?”
小丫鬟绷着脸,故意压低声线道:“老夫人胆子大着呢,看见这字,面不改色。可是一阵佛堂里忽然来了一道冷风,把粉末都吹了起来,只扑老夫人的门面。”
她瞪大眼,阴森森地道:“然后,老夫人就晕倒了。”
丫鬟们惊呼一声,一个个拍着胸口,像是亲临其境,心有余悸。
崔琉娘见芳春喜滋滋地给众人发了些糖果,小丫鬟们哗啦一下都散了。
“姑娘,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倒是厉害,把那天的事说得绘声绘色的。”
“还不是你告诉她的?”崔琉娘好笑,微微摇头,芳春是替她打抱不平,对龚丽馨的遭遇便有些幸灾乐祸了。
“不过,姑娘到底怎么让佛台烧起来,还能留下字迹来?”芳春满脸不解,关上门悄悄问她。
“你不是看见了,还问来做什么?”崔琉娘努力抓着毛笔,低头在桌案上趴着练字。
歪歪扭扭的字迹够狗爬一样不说,墨水也是忽深呼浅,忽粗忽细,不知道崔老爷看见了,会不会气得都烧了。
芳春歪着头,不明白道:“姑娘只是让奴婢去厨房偷偷弄来一个火折子,这跟佛台上烧起来有什么关系?”
“那东西磨成粉,很容易烧起来。”崔琉娘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个丫鬟,火折子里含着一点点磷和易燃的物质,白磷的燃点低,所以很容易就能烧起来。
在烧起来之前,用白磷将“龚”字写好。
趁着她上香的时候,稍微幅度大一些,一丁点的火星落在佛台上,就能让白磷燃烧起来。
烧起来的白磷因为纯度不够,原本该是纯然的白色光亮,如今带着一点蓝光,煞是渗人。
如此光怪陆离的东西,内宅妇人不常见到,自然要被吓破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助她也,恰好龚丽馨进佛堂的时候,嚷嚷了一句太昏暗,想要讨好的婆子便悄悄去开了佛堂的小窗。正好起了风,把佛台上烧过后的碎屑吹起,直扑龚丽馨的门面,迷了双眼。
前面营造的鬼魅气氛,龚丽馨已经吓破胆了,眼前突然看不见,更是让她心底最后一根绷紧的绳索断掉了,这才会吓晕了过去。
加上崔琉娘进佛堂的时候明确说是给老太爷上香,又向婆子暗示了佛台后面有道黑影,龚丽馨若是心里有鬼,心虚的话,自然要被吓得不轻。
如今看来,龚丽馨还真可能做了对不起老太爷的事,这才会吓晕了过去。
她心里的猜想得了认证,不由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不管如何,龚丽馨得了教训,最近便没有心思来招惹自己了。
龚丽馨昏昏沉沉躺了两天,面色苍白,姣好的面容顿时憔悴得像是老了五六岁一样,吓得谭嬷嬷不轻。
她请来大夫,看过后都说是受惊过度,好好休养才是。
只是谭嬷嬷每晚听着龚丽馨做梦话,都是惊恐的尖叫,心里不免焦急。
崔明珠来看龚丽馨,都被谭嬷嬷拦住了。
“凭什么不让我看娘亲,你让开!”崔明珠恼怒地瞪着谭嬷嬷,满脸的不痛快。
谭嬷嬷无奈道:“老夫人一直昏睡着,除了吃药,几乎没什么时候是醒着的。大夫说了,让老夫人安静的休养,暂时不要让别人看望。”
好说歹说,总算把崔明珠劝住了。
崔明珠又皱眉道:“都是那个丫头,突然说什么要去佛堂给爹爹上香,这才闹出事来。”
她转念一想,总觉得不对劲:“嬷嬷,会不会是那死丫头动的手,吓唬娘亲?”
谭嬷嬷不是没想过,只是那些粉末被风一吹,根本找不着了。
没有证据,总不能含血喷人。而且在佛堂外一路跟着崔琉娘的婆子也一口咬定,崔琉娘一直跪在蒲团上,除了上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哪里可能变出这样的戏法来?
而且崔琉娘身上又没有火石,如何让佛台突然烧起来还留下字迹?
谭嬷嬷越想越是不明白,生怕崔明珠闹腾,只得安抚道:“无凭无据的,兴许是巧合吧。”
崔明珠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她只知道崔琉娘用了诡秘的法子让龚丽馨吃亏了!
“走,我们去梨香苑会一会那个死丫头!”崔明珠心里不痛快,带着宝竺,叫来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杀去梨香苑。
谁知道她们居然吃了闭门羹,梨香苑的院门关得紧紧的。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还不给我打开?”崔明珠不高兴了,气势汹汹地赶来要教训崔琉娘,却被堵在门口,实在太丢人了!
芳春在门内,细声细气地道:“姑奶奶见谅,老爷说了,让大小姐闭门自省,好好练字。什么时候把大字练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崔明珠还真听说了这回事,当时还幸灾乐祸了一番,没想到崔琉娘大病一场之后,手臂无力,连字都写不好了。写的字还丑得让崔老爷勃然大怒,被赶回梨香苑重新练字。
谁知道这死丫头倒是明白,把崔老爷抬出来,崔明珠又如何能闯进去,那不就是忤逆大哥的意思吗?
但是就这样离开,崔明珠又不甘心。
身边跟来的宝竺低声劝道:“姑奶奶,既然是老爷发了话,便不好打扰大小姐了。”
崔明珠比她更明白崔老爷,最爱面子,说出口的话素来不会愿意收回来。
说是要让崔琉娘禁足,就必然不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而改变主意。
在崔老爷这里下不了手,龚丽馨又病得不轻,崔明珠懊恼地跺跺脚,冷哼道:“我就不信,这死丫头能在院子里躲多久,总有一天会哭着求着想要出来,走着瞧!”
宝竺见她放弃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带上丫鬟婆子跟了过去。
芳春在门内也是忐忑不安,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去跟崔琉娘禀报:“姑娘,姑奶奶真的走了。”
她一脸惊讶又崇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小姐:“姑娘真厉害,怎么知道姑奶奶带着人过来找茬?”
“老夫人在佛堂被吓得病了,小姑姑素来看我不顺眼,说什么都会把这事迁怒到我的头上来。”崔琉娘去上香后,龚丽馨才会被吓着的,崔明珠就算没找到证据,也会把这事归咎在她身上。
幸好崔老爷发了话让她禁足,崔琉娘便正大光明地关上院门,挡着崔明珠了。
毕竟崔明珠是崔老爷和老夫人的心头肉,两人若是正面起了冲突,无论结果如何,吃亏的只会是崔琉娘,又何必吃力不讨好跟崔明珠对上?
反正要对付崔明珠这样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崔琉娘多的是办法。
芳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口了:“要是姑奶奶跟老爷告状,会不会让姑娘更难过?”
“爹爹从不会收回说过的话,我们只要安安分分留在梨香苑里就好。”崔琉娘看着桌案上一张张满是墨香的大字,一个个像虫子在爬一样,不由蹙起眉头。
毛笔软绵绵的,不好着力,哪里有签字笔和圆珠笔来得好用?
要是可以,崔琉娘真想找人去厨房弄来几根鸭毛,学着西方人沾着墨水直接写字。
不过如此诡异的写字方式,叫崔老爷看见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她也总不能以后出门,还得自备鹅毛吧?
刚入夜,芳春就慌慌张张进来提醒道:“姑娘,老爷来了。”
崔琉娘诧异地抬头,难道崔明珠有这个能耐,叫崔老爷改变主意了?
她刚回过神来,崔老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只是看着崔琉娘的眼神带着几分深意和沉色。
崔琉娘低头行礼,见崔老爷面上并无怒色,反倒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显然崔明珠的告状并没有成功:“芳春,奉茶。”
“不必了,坐。”崔老爷挥挥手,示意丫鬟婆子都退出去。
芳春关上门前,还担忧地瞥了崔琉娘一眼。
崔琉娘悄悄递了她一个眼神让芳春安心,低声问道:“不知爹爹今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对女儿吩咐的?”
崔老爷摆摆手,脸色缓和,硬是挤出一点笑容来:“没什么,白天听说明珠来闹,没吵着你吧?”
闻言,崔琉娘心里稀奇,什么时候崔老爷不紧着崔明珠,居然会来关心她了?
她挑了挑眉,总觉得崔老爷有种黄鼠狼向鸡拜年——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