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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倒,屋里大乱。
许双婉当下脑袋一片空白,茫然之间她转过头,找到了围着公爹带着下人救治他的屠管家,她张了张嘴,张了好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管……管家,快去姜府。”
她声音太小了,只有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采荷听到了,当下她就朝管家大吼:“屠管家,屠管家,快去姜府知会姜太爷。”
屠管家听到,看大夫在,当下吩咐好了下人听大夫的令,就往门外连滚带跑地去了。
这府里,现在真得请外太爷来坐镇了。
“这位差爷,”许双婉看公爹那边有人了,管不得男女有另,当下就往那侍卫打扮的人看去,“请问我家长公子身边的随从可有回来?”
那侍卫不知她为何发问,但还是回道:“回这位夫人,长公子身边的两位贴身长随,皆也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是吗?”许双婉茫然,她还等着阿莫回来给她报呢。
他不回来,她都不知道信谁。
长公子说好了会让阿莫回来给她报信的,让她信阿莫的。
现在她该信谁?
她都不希望这是真的。
不是真的,他就不会命悬一线了。
“夫人,夫人……”看她愣住了,一身的惶然找措,东宫侍卫看着不忍心,道:“太子有说,让我带你们进宫,敢问,您就是长公子夫人罢?”
许双婉眼里已有泪,但面前有人在说话,她不愿失态,强忍住颔了下首,“我是,只是还想请差爷多等一会,我们家,我们家去请我们家能作主的老辈去了。”
“理当如此。”那侍卫知道姜家跟归德侯府的关系,可以说,这些年归德侯府的不倒,悉数皆是那个太史爷对归德侯府帮忙的功劳,这侯府一得消息,侯爷就昏倒了,能替侯府出面做主的,看来也只能是那位太史爷了。
不管差爷心中如何想道,许双婉这头脑袋一片混乱,心绪更是复杂,一头想着要跟着外祖去东宫,一头想着府上要如何安排,还有婆母,对,还有婆母……
许双婉一想到这,转身就往内屋跑。
东宫来人的动静很大,门子是一路跑过来报的,这下内屋的若是惊醒了……
果然不出许双婉所料,她一跑了进去,婆母床边的老婆子带着丫鬟忙作了一团,看她进来,婆母身边的老婆婆红着眼道:“少夫人你快过来,夫人喘不上气了。”
许双婉急走了过去,这时宣姜氏已上气不接下气,她已泪流满脸,看到媳妇,她当下顾不上喘气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急吸了几口气道:“媳,媳妇,你去宫中,你去!”
她死死地抓住许双婉的手,就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握了握,就松开了手,想让她赶紧去。
“我去,”许双婉不断地顺着她的胸口,“娘,娘,你好好吸气,好好的,等你顺过气了,我这就去!”
宣姜氏急不可捺地看着她,但她起不了身,也无法再说出话来,她无可奈何,只好闭上了眼,不断地强呼吸。
一阵喘气后,她的气息总算比刚才好多了。
这时门外,有小丫鬟跑了进来,说侯爷醒了,她话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洵林号啕大哭的声音。
“娘,你听我说,”听到大哭声,许双婉的泪也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洵林怕是惊着了,我就要跟外祖去宫里,你跟爹要好起来,带着洵林,莫要让他病了,长公子在家时,最怕他生病,你要好好的看着洵林,等我们回来。”
“诶,诶!”宣姜氏痛苦地闭上眼,紧接着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对老婆子说:“婆婆,你抱洵林进来,就说我要抱他,侯爷呢?把侯爷也抬进来,我守着他。”
“你去罢,府里不要担心。”宣姜氏说罢就推媳妇的手,“你去,府里我知道怎么办,我知道的。”
许双婉见她急得两颊一片发红,一咬牙,转身就去了。
在去宫里之前,府里的事她还要吩咐。
她这边一出去,老婆婆正抱了洵林进来,洵林看到她就朝她伸手,凄厉地道:“嫂嫂,嫂嫂……”
许双婉别过脸,快步与他错身而过。
洵林叫得更绝望了,他尖叫着:“大嫂,大嫂,我听话……”
抱抱他,快抱抱他,他要去见他兄长。
许双婉已快走到了外屋,已醒了过来的宣宏道见到她,抬起满是血丝的眼,与她道:“你母亲可好?”
“尚好。”
“听说你已去姜家请人了?”
“回父亲,是。”
“甚好。”宣宏道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颤悠了两下,被下人又急忙扶住,他稳了稳,推开了下人的手,跟媳妇道:“我进去跟你母亲说两句话,等一会我们就去门边,等你们外祖来了,一道去东宫,看要带什么东西,你问问差人,现在你就去准备准备罢。”
说完,他大步往屋内走去。
许双婉也管不得他了,她拉了采荷一把,与她道:“好姑娘,帮我去问一问东宫来的大人我们可要带什么进去,能带什么进去……”
采荷马上点头道:“我知道怎么行事,姑娘放心。”
她是她们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跟着姑娘帮着夫人当过家,她自然知道这当中要怎么行事。
这边着了采荷去问话,一等许双婉跟府里的一个管事吩咐好家里的事情,让他们这几天门户紧闭,和家中轮值的次数后,采荷那边也问话来了。
没什么能带进去的,现在宫中宫门大闭,就是他们进去,也得跟着这位差爷走才成。
“就是药物,也是不需,”采荷发白的嘴唇急急动着,道:“差爷说太子已把宫里最好的药都用上了,就是圣上那边都派了御医过来,还有说是什么药王也在替公子诊治。”
“那可是无碍?”许双婉听到了“药王”两字。
采荷茫然摇首:“奴婢不知。”
许双婉凄然一笑,是了,如果无碍,报信的差人来报的怎会是命悬一线。
“去,”许双婉抹干眼边的泪,“我都忘了,你现在快去,乔木腿快,你快让她去沁园把长公子和我最厚的那两件裘衣拿来,等会不要往这边走了,往大门边那边去,等会我就要跟公爹去门边等太爷过来。”
“是,是,是。”采荷连声应着,跑去找她们家的小丫鬟了,她跑了几步一时没找着人都急了,差点就喊出声来,还好平素姑娘教导她的绝不能轻易高声大语,她忍着高声唤人的冲动,问了一圈才在外面找到端热水过来的乔木。
乔木之前被侯夫人房里的娘子吩咐着去端热水了,这下听到采荷说姑娘吩咐让她去拿东西,不等采荷姐姐推揉,把盆往采荷手里一放,提着裙子就往沁园跑去了。
采荷不得不高声把人叫回来,“回来,话还没说完!”
乔木回头看。
“不要回听轩堂,去大门边,姑娘等会就过去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乔木见她没话说了,撒腿就往沁园跑。
这厢许双婉已知屋内的婆母跟公爹已经说上话,大夫也出来跟她说侯夫人身子暂且无碍,不用太担心,她也是暂时松了口气,朝大夫感激一笑,道,“这几日,得麻烦您在府里帮忙看着了。”
“应该的。”老大夫是以前老侯府带出来的人,老侯爷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老侯爷的恩情,和长公子这几年帮过他的忙,都不能让他对侯府的情况视若不见。
这时虞娘子先从内屋里退了出来,跟少夫人禀道:“洵林已经不哭了。”
“那就好。”
“少夫人,我可要随您进宫?”
“要,你要是有准备的,现在就去。”
“奴婢去换身厚点的衣裳,这就来。”
“好。”
宣宏道已经从内屋出来,与长媳道:“好了吗?”
“好了。”
“姜府不是太远,应一会就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去门边等。”
“是。”
“这位小兄弟?”宣宏道这时朝坐于门边一角的东宫差人说话。
侯府乱了一会,但侍卫说过话,下人搬了椅子给他坐,说是家里少夫人吩咐的,随后茶水点心也一并送上了,还给他热了一小壶暖身子的烧刀子,侍卫没敢大白天的喝酒,省得等会过宫跟人起冲突,这厢等归德侯一说话,他马上道:“宣侯爷,这就走?”
“走,不过还得劳烦这位兄弟,等会在门边等等我丈人。”
“行。”侍卫抄起了那热在烫水当中的小酒壶,跟归德侯道:“我带着,宫里出了事,门比平时还要紧,我守宫门的兄弟们这都是一宿没睡了,我等会把这酒送给他们热热肚子。”
宣宏道一听,脸色一动,“可还要多拿几壶?”
“不用了,这点就行了,侯爷,请。”
宣宏道走在前面,步子与他迈得一致,走在他身边,“宫里这是出什么事了,可是与我长子重伤有关?”
“有关。”侍卫知道他在套话,他本来不该多说了,但看在那美婢给他送来了茶酒的份上,他顿了一下,道:“侯爷,我不过是个来送信的,不该跟您多说什么,小的只能道,这次长公子办了件大事,他要是这次缓过来了,侯府好,我们也好……”
我们就是东宫了,侍卫不敢把话说得太清楚,含糊其辞道:“要是没缓过来,很多事就不好说了,不过,再差应也差不到哪去,长公子这次真的是办了件大事了。”
他让燕王失手,让圣上彻底相信了燕王的狼子野心,就是他因此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要是活不过来,这天大的功劳也不知道侯府能不能领到手。
按他看,归德侯是差着那么点的,宣长公子要是不在了,太子都不敢太帮着他,现在就看姜太史了,有那么根老硬骨头在,他要是知道了宣长公子所做的事,长公子就是没了,他应该也能在圣上面前给归德侯府要点要紧的过来。
这些话,侍卫也不敢说得太明确了,端看归德侯领悟多少,他话说罢,等归德侯再问,他都打了哈哈过去,不再多说了。
他们到门边等了一柱香,乔木也把她们姑娘姑爷的两件厚裘都拿了过来,许双婉穿了她那件,抱着丈夫的那件,没一会,寒风中就跑过来了两道人影。
是姜太史他们来了。
姜太史下午正好在家,一听到消息,都顾不上坐轿子,当时就叫了家里腿脚最快的小孙子姜阔背他过来,同来的还有跟在他们身边的姜垠。
他们是一步都没停急跑过来的,一到归德侯门前,姜家三人老的少的都已汗如雨下,姜太史在侯府门边见着他们,当下都没用女婿行礼就挥手,“走!”
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
皇城内城非禁卫军行公务不能跑马,马车又太慢且颠簸,这急着赶路的话还不如轿子快,侯府这边已经备了三台轿子等着,姜太史上了侯府的轿,嫌太慢,一路催促不停,他小孙子,十七岁的姜阔因此抢过了轿夫的扛把自行抬起来轿,带着人冲了前面,一路跑了过去。
一行人赶急赶忙的赶到了皇宫,进了东宫,太子见到一群急忙忙的人,对着前面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的姜太史道:“太史大人,您来得正好,您快进去看看罢。”
姜太史都顾不上跟太子说话,朝太子拱了拱手就往里跑,归德侯还勉强朝太子动了动嘴,道了句“劳烦”,许双婉则在外祖往里冲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屁股,埋头急步紧随了进去。
等到进去了,一股腥重的血腥味带着寒气就朝他们扑面而来……
“子目……”姜太史一进去就看到了床上赤着半肩的外孙,颤抖着声音扑了过去。
归德侯也是大步过去,看到床上那一动不动,脸如白纸的长子,这时,他看老岳父探了下长子的鼻子,随后一下腿软,倒在了床边,他慌忙抱住了人,看老岳父已老泪纵横,他心头一疼,眼前一片发黑。
那床尾还坐着一个身着浆洗得发白的麻衣的老者,见此皱了皱眉,许双婉本抱着她的长公子的厚裘,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上没有一点生气的人,但此时她恰好看到了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她抱着裘衣朝这个人走了过去,轻声地问他:“老人家,我夫君可是还在?”
“在,怎么不在了?”那老人家没好气地道:“这不还有一口气,老夫在想办法嘛?你们一进来又打乱了我的想法,这要是没救过来,可不能怪我!”
真是好生气,他刚刚想到了怎么施针,这些人就又跑了进来打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