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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蓝色的浓雾遮天蔽日,扫平万里层云。下方顶天立地的巨人,如同一个巨大的幽灵。
“叶师弟,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有办法对付他?”宫天影微微侧过头。死灵之气的连番侵蚀,使他连传音都已经有些有气无力。
叶朔沉吟颔首:“在刚才的那一刻,我可以感应到大量怨灵的嚎哭声,被强行剥夺了生命,它们虽然已经没有了意识,但那种死亡瞬间的仇恨和不甘,还是深深留在它们灵魂中的。它们并不愿意这样被人操纵,却又不得不受那个施术者的摆布。
作为魂师,我可以设法超度它们,令它们消除怨气,重入轮回。虚无极现在的力量大部分正是来源于这些亡魂,只要邪咒一解,无异于断去他的臂膀。到时,他的实力一定会再一次大幅度削弱的。”
亡灵法师作为魂师的一个支脉,由于多数时间都在跟灵魂打交道,长期受到世人的谩骂和恐惧。在普遍的认知中,这个职业就是邪恶的代名词。
但却少有人知,其实除了收服灵魂,引为己用,最早的亡灵法师原本就是以超度冤魂著称。所经之地,都会受到大批修灵者的欢迎和礼遇。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神圣的工作,却在代代相传中逐渐走歪了路,到最后甚至连起源和初衷都化为了书册中泛黄的历史,倒也令人唏嘘。
同样是与亡魂沟通的力量,有人用它来操纵魂魄,同样也会有人用它来超度魂魄。这也恰恰证实了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之分,不过是以使用者的立场为异。
当初叶朔在魂师系听的第一堂课,便是魂师祖先救世度人的传说,或许致远学院的导师也不希望前来修行的学员对这个职业抱有误解,或是带着狭隘的心思在此学习。
其他人怎样叶朔是不知,不过在听过那一堂课后,他对魂师的确是改观了不少,甚至暗嘲起自己最初的“以邪制邪”之心,或许也是一种狭隘了。
“只不过,超度这么大量的亡魂有些费时。天影师兄,不知你们能否帮我拖延一些时间?”
宫天影和司徒煜城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放心吧。反正我们也帮不上其他的忙,只要你有信心,在你的超度期间,我们就绝不让他打扰到你便是。”
少顷藤蔓自行松脱,将三人抛了下去。宫天影和司徒煜城仅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就重新跃起,这一次他们不退反进,主动杀向了由亡魂构成的巨人。而叶朔却是就地盘膝静坐,双手捏个印诀,灵魂力量大面积辐散而开,口中似在喃喃自语。
虚无极并不知这三人战术为何,但此时看也知道,明显是叶朔正在准备着什么大杀招,而那两个主动冲过来的人就负责给他打掩护。
虽然不认为一介蝼蚁的反抗会有什么威力,但谁也不愿意凭空多挨一招。何况虚无极走到了这一步,更是任何变故都不能容忍。当即果断出招,两道幽蓝色能量划破长空,直逼叶朔。
“重力领域!”司徒煜城长剑拄地,由剑尖处呈涟漪状扩散开道道透明波纹,整片空间的重力登时加剧。那巨人挥出的手臂在此也是陡然一沉。不过这停滞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它就以一种更加凶猛的弧度猛然扬起,一把就将司徒煜城扫飞了出去。
“暗影千重斩!”另一边宫天影也是一道暗紫色长鞭出手,锁住了巨人的另一条手臂。两种各异的能量在碰撞中剧烈作响,但那微弱的暗紫色却是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急剧锐减。
终于巨人猛一抬手,灵力长鞭已是在能量腐蚀中被消耗殆尽,猛烈的劲风将宫天影远远掀飞,沿途撞断了一排排树干。
邢树珉同样关注着这一侧的战局。那个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叶朔……看到对方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是让他有不好的预感,神行烈的纠缠更是令他心烦意乱。终于邢树珉双手猛地一按地面:“黑暗之界!”
一层黑色幕布在地面迅速扩展,转眼已经蔓延到了神行烈的脚底,同时四角的暗影拔地而出,一直上冲到了半人来高,将神行烈当头罩了进去,如同套下了一个黑色的大布袋。
不再理会暗界中挣扎的神行烈,邢树珉当即转身结印,两道空间裂缝灵活的捆住了半空中撤退的宫天影和司徒煜城四肢,两人蓦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呼啸而来的幽火透体而过……见到这一幕,邢树珉脸上才浮现出了几分久违的笑容。
“……邢师兄,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分心。仅仅是这一招,还是封不住这妖兽的。”墨凉城迟疑着开了口。
那层黑色球体正在他的面前疯狂扭动,一道道裂纹不断浮现,灵力波动紊乱而又狂躁。照这样下去,神行烈脱困而出只是早晚的事,而到时邢树珉若是全无防备,必然是会吃大亏的。
“闭嘴!”但邢树珉却是根本不领会他的好意。师父竟然被敌人逼成了这样,他已经恨透了这三个闯山滋事的小贼。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帮师父杀了他们!
空间之力再度扬起,这一次是化为了整片的空间屏障,恰好拦在了宫天影和司徒煜城的退路上。同样的一幕再次重演。
“呵……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妨碍师父的……我绝对不会的!”
墨凉城皱了皱眉,邢树珉这副样子,根本不像是能被人劝得通的。如果把时间浪费在说服他,反而连自己也忽略了神行烈的动静,那就太划不来了。因此他只能把视线重新移动到了眼前的黑色球体上,同时提起十二分的警觉。
另一边,叶朔的灵魂力量正在朝着亡魂的中心高度渗透。笼罩住那一个个不安的灵魂,安抚着它们,引导着它们……没有人注意到,那幽蓝色纱衣的外壁,其实已经悄然的稀薄了一层……
“吼——!”
随着一声厉喝,暗界破裂,神行烈终于脱困而出。此时它的毛发根根竖立,坚硬有如钢刺,层层暗光环身流转,这正是叶朔和南宫菲曾在地下暗道中见过,第二形态,也是更加难缠的神行烈!
“千里灭噬!”这第二形态极为消耗能量,神行烈也不再跟敌人废话,大口一张,一道紫黑色光束登时朝面前的两人激贯。
“……”第一时间得到墨凉城的传音提醒,邢树珉也算是反应及时,当即结出空间封锁。但这一次他的屏障在那道光束前却是像纸糊的一般,不管他再如何填充灵力,仍是感到阵阵力不从心,而他的双腿,也正在被对面直逼而来的强大威压逼得步步后移……
宫天影和司徒煜城先前在邢树珉的百般阻挠下,连挨过数招,这时都是精疲力竭,终于被那巨人一手一个,抓了个正着。巨人的手掌狠狠收紧,卡得他们渐渐呼吸困难……两人的意识已经到了消散的边缘。
忽然,构成那巨大手掌的蓝色火焰竟是渐次开始消退。很快它就无力再维持手掌的外形,化为了片片暗淡的火苗随风飘散,宫天影和司徒煜城也脱力的跌倒了下来。
两人在剧烈喘息之余,也亲眼看到那巨人的纱衣正在片片剥落,原本是高入云端的巨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就像是普通的物质在烈火中融化一般。过不了多久,那曾经阴沉有如梦魇的暗蓝色巨人就已经完全消失了,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的,只剩下那脱离了铠甲的虚无极。
同时也是,失去了所有防护和力量源泉,气衰魂竭,手足无措的虚无极……
叶师弟真的成功了!那些消散的幽蓝色火苗,大概就是一个个走向往生的灵魂……这个念头在宫天影和司徒煜城脑中一掠而过,同时他们手中的灵技也先后击出!
“噗——”仿佛是真正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另一边苦苦顽抗的邢树珉终于也坚持不住了,身前的空间屏障完全粉碎,紧随而来的暗黑色光束当即将他和墨凉城同时冲垮。两人就像被大浪掀翻的两截小树枝,喷出长长一口鲜血后,栽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虚无极被邢树珉当头一剑劈得血脉翻涌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一侧的变故,大惊转头:“城儿!”他这一分心,叶朔手中的三色灵力光球也汹涌而来,同样击得他狂喷鲜血。
宫天影紧追着从天际栽落的虚无极,手中长剑如影随形,巨大的灵力气浪掀得他的长发不住飘拂。
就是这一剑……这一剑一定要杀了他,报我玄天派满门血仇!
虚无极也深知自己气数将尽,但他先前强用禁咒,又先后挨了叶朔和司徒煜城的两道攻击,此时浑身的筋骨几乎都是断折殆尽,就连提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知这是凝聚着宫天影全部愤怒的一击,一旦出手已是不死无休,但他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对策,只能眼看着那即将刺穿自己心脏的一击横跨而来……
“……师父!”跌倒在地的邢树珉看着这一幕,目眦尽裂,顾不得周身的伤势,他的身形缓缓在原地消失。而空间通道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却是正正出现在了宫天影的剑锋之前!
一柄长剑,透胸而过。
大量的血雾飘散在了空气中。
“……树珉?”虚无极怔怔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弟子,还没有庆幸逃生之喜,紧接着,就看着他满身是血的倒在了自己怀里。
“师父……”邢树珉的双眼空洞的大睁着,他的眼里此刻没有那些环视的敌人,只有虚无极一个。甚至这一生,他的眼里也从来都只有虚无极一个。
“师父,自从凉城师弟来了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了……”也许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邢树珉才可以放心的说出这些在他心里被压抑了许久的话。
“……现在你终于又正眼看我了。”咳出了几口鲜血,邢树珉苍白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其实,我也不比凉城师弟差对不对……”
他这一生,全部的意义,其实都只是想听到这一句话。
虚无极双眼直发怔,他是多么想给这弟子一句鼓励,多么想说一句能够宽慰他,能够鼓励他活下去的话。但还没等他想出这句话,邢树珉就已经带着那样满足的笑容,静静的停止了呼吸。
他那双始终都在仰望虚无极的眼睛,在这一刻永远的闭上了。
“树珉……?树珉?”虚无极一生杀人无数,但感受到怀中这一条生命的逝去时,他竟然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真切的悲哀,“树珉,你振作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师父啊?树珉……?”
这个孩子,真的是他最忠心的弟子,却也是被他忽视最深的弟子。因为他总是那么内向怯懦,有什么话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他做师父的自然也没有时间整日去猜测一个弟子的心思。于是,他忽视了他,冷落了他。
最初,因为他的实力,虚无极也是下过功夫去栽培他的。但这不是出于疼爱,也不是由于惜才,仅仅是想将他培养成一把合格的快刀,然后就去代替自己杀敌。
他说得没有错,自从墨凉城来了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了。因为无论是方方面面,墨凉城都是最完美符合自己标准的一个,与其去打造一把快刀,为什么不直接使用一把快刀呢?他也一度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弱者就应该被淘汰,这是自然的规律。
可是,就是这样的他,那个胆小的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他,在生死之际,竟然有勇气站在自己面前,去为自己挡住敌人的必杀一击。而他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自己可以承认他牺牲的价值……
如今,明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但这个弟子曾经的一幕幕,突然都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在自己的指导下,颤抖着练完了一套拳法,并按照自己的要求,苛刻的纠正着每一个错误……每次得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夸奖,他就会难得的露出害羞的笑容。那笑容在阳光下,曾是那么灿烂……
为什么自己从来就没有重视过他,没能让他还在的时候,多享受到一点关心和温暖呢……?现在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终于是彻底的沉默下去了。他再也不用小心的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用他的一生等待师父的回首了。
可是,师父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跟他说过,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在师父的眼里,你一直都很棒……
“树珉……树珉哪……”虚无极抱着邢树珉渐渐冷却的尸首,一时痛彻心扉,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