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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第385章 苏醒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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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碎星派的一间单人宿舍中,此时依然烛火长明。

    透过微弱的光线,交织出一对男女急促的喘息声,为这微凉的秋夜增添了几分旖旎。

    半掩的帐帘下,一床宽大的棉被将两人的全身都包裹在内,只露出脑袋在外,并且那团棉被正在不断蠕动。

    沈雅婷面色潮红,手指紧紧的揪紧了被单,额头上布满汗水。

    她感到自己一次次被一股巨浪推上云端,只是在那云端之上,等待着她的却是地狱。而她就在这阵反复的冲刷中死去活来过无数遍。自从那一天之后,这也是她每晚必经的酷刑。

    在她的身体上方,阮石的表情却是一种纯粹的享受。而他的动作也是一次次越来越猛烈。

    两人的头顶盘踞着一团灵力漩涡,辐散开的白光将两人同时笼罩在内。一层层纯正的灵气在两人之间不断流转,被他们的灵脉几乎是贪婪的吸收着。而两人的灵力波动,也在持续的结合中稳步的增长着。

    芙蓉帐暖,一室春意。

    两人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桌角燃放的烛台忽然爆开个火花,一直紧闭的大门也就是在这一刻被突兀的推开,付清的大半个身子从门缝间探了进来。

    “阮石师兄,你还记得……啊!你……你们……”付清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盯着床上的这一幕,张口结舌,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

    他知道修灵界中有种被称为“双修”的方式,可以将合适的女修作为自己的“炉鼎”,再通过特殊的灵气运转法诀,达到修炼中事半功倍的目的。

    但由于这种方法对女体会造成一定的损害,在那些真正情投意合的道侣之间是不会使用的。至于那些心高气傲的女修,除非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们爱到死心塌地,否则她们是绝对不会自愿去做别人的“炉鼎”的。

    付清虽然从来没指望过有女弟子会和自己双修,但出于猎奇的心态,他对此道还是有些研究的。现在他们这副架势,分明就是正在双修啊!而且沈雅婷担任的正是“炉鼎”一角!

    沈雅婷,在众弟子心目中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女神啊!有多少优秀的修灵者追求过她,她向来都是不屑一顾。就是这样被所有人公认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她,有一天竟然也会寸缕未施的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心甘情愿的为他做炉鼎,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再联想到阮石这段时间实力蹭蹭的长,看来就是跟这双修之术有关了……

    脑子里少了根弦的付清,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踏出了多么错误的一步。震惊过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死死的盯着沈雅婷。这样的美景,可不是随时都有机会看到的啊……而且雅婷师姐的身材,实在是太诱人了……付清就这么瞪圆眼睛看着,最后竟然直接喷出了鼻血。

    沈雅婷又急又气,扯过棉被掩住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同时狠狠的瞪了付清一眼,眼里满是羞恼。

    付清被沈雅婷这一瞪,倒是清醒了不少,连忙尴尬的赔笑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出去,你们继续……继续……”

    天哪!我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一个大秘密啊!阮石师兄太了不起了,连雅婷师姐都有本事泡到,我要赶快去告诉其他人!

    然而还不等他转身,房间中的温度忽然就凭空冷下不少。

    阮石一手按在床板上,缓缓的撑起身子,面容有种诡异的狰狞。

    “付清……付清啊,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进来呢……”

    那声音飘飘忽忽,带着一种奇异的叹息,听着竟有些类似于孤魂野鬼的呼唤。付清从来没有听阮石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一时间竟是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那团棉被仍然在不断膨胀,被角无风自动,直到彻底的从阮石身上滑落。而他最终展露出的身子,就是一个通体都包裹在咕嘟作响的红光中,拥有十条手臂的怪物!

    那另外的八条手臂在此之前是老老实实的蛰伏在棉被中,如今却是朝着各个方位放肆的舒展而开,就像是在尽情的伸懒腰一般。

    整个双修的过程中,阮石一直都保持着妖化状态。妖兽的交合能力远比人类更强,这也是为了将双修的效率发挥到最大化。自然,他一人爽,受折磨的就是沈雅婷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进来了,那就不要再想走了!”

    话音刚落,阮石身周的十条手臂猛然伸长,将已经吓傻的付清牢牢锁住,高高的吊上半空。同时从付清的身上自动溢出道道灵力,通过十条轨道一路过渡,最终被下方的阮石全盘吸收。而付清的身子也从起始的剧烈挣扎,渐渐的就像是被抽空一般瘫软了,脑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沈雅婷蜷缩在床角,双手依然紧紧的揪着胸前的棉被,仿佛那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很清楚,等到付清的灵力被吸收殆尽,灵魂衰弱到极限的时候,他就会同样沦为阮石的灵魂奴仆,这一切就和那一天自己的遭遇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的阮石很疯狂,不仅是每晚都要折腾自己,还时常借着自己的名义,向其他师兄弟发出邀请。到了荒僻无人之处,他就会借机动手。被他收服的灵魂奴仆起码已经有了一打。

    沈雅婷知道,阮石近期这一番大动作,必然是有着大图谋,并且势将不利于定天山脉。但自己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其他人会如何,她早就没有心思管了。就算她想管,在灵魂奴仆绝对无法叛主的铁则之下,她也没有能力管。

    ……

    定天山脉,又迎来了新一天的清晨。

    墨凉城的睡姿还是那么安详,那张饱经灾难摧残的面庞上,已经恢复了几分代表生命的血色。阳光透过窗格斜斜洒入,在他的脸上投下了几点光斑,也映照出了在他嘴角浅浅勾起的一丝弧度。也许在睡梦之中,他正在享受着渴盼多年的阖家团圆。

    棉被下,那只狰狞钩爪的食指部位略微的伸缩了一下,直接将床单切开了一道口子。只是此时的墨凉城还无知无觉。

    阳光洒在眼皮上,很温暖,但也有些刺眼。他想抬起手略微遮挡一下床前的光线。

    然而这一抬手,却映出了一片血光,以及一声绝望的惨叫。

    虚无极第一个被惨叫声惊动,当他匆匆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墨凉城一脸惶恐的坐在床上,右半边脸上拖出了五道深长血痕,血水滴滴答答的顺着衣领流淌,已经将小半截棉被都染红了。

    墨凉城对脸上的伤口恍如不觉,此时他正惊骇欲绝的打量着在手腕前端延伸出的钩爪,满脸都是厌恶与不可置信。

    刚才他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就是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这不是我的手……不要……我不要这种东西!”墨凉城剧烈的摇着头,两只钩爪同时扣住了两边手腕,一阵疯狂的拉扯,似乎是想将钩爪直接从手腕上扯下来。

    虚无极心疼的扶住了他:“城儿……城儿别乱动了!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啊!”

    在墨凉城疯狂的抓挠中,这一伸手的后果可想而知,伴随着衣衫的撕裂声,虚无极前臂的两截衣袖霎时间化为碎屑。

    “为什么拆不下来……我不要当怪物,谁能帮我把它拆掉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我自己的手又在哪里啊?”墨凉城语无伦次的诅咒着,不仅是用力拉扯手腕,又提着钩爪在床板上重重敲击。

    “滚开啊……我不要你留在我身上!我不要啊!滚啊!”

    “嗤啦——”一声,被褥上洒下了一片血水。

    墨凉城没能将钩爪扯掉,反而是撕裂了腕部的伤口,疼得身子都弓了起来。但一等他缓过口气,就立刻重新和钩爪较上了劲。

    虚无极一直都在尝试按住墨凉城的手臂,但现在他全身都是伤,虚无极也不敢用力过猛,再加上佩戴着钩爪的墨凉城确实杀伤力惊人,两人一时竟是有些谁也奈何不得谁。

    “城儿,现在这钩爪还处在磨合期,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虚无极只能努力的去和他沟通,“请你相信师父,师父不会害你,师父都是为了你好!你先安心养伤,等你的身子好一点了,师父一定会向你解释这一切的,好吗?就算是师父拜托你了!”

    墨凉城双眼的瞳孔凝聚了一瞬,在转目望向虚无极的时候又立刻涣散,反过手腕扣住了他的手臂,急急的哀求道:“师父……师父您来得正好。师父我求您帮我把它拆掉吧,如果您真的心疼我您就帮我把它拆掉吧!这个样子……要是让我的父亲和哥哥看见了,我宁愿死!我宁愿死啊……!”

    墨凉城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声音更是无限哀戚。虚无极听着他一叠连声的哀求,渐渐这些声音都在耳边化散开了,在他的心头升腾起的是一片浓重的悔意。

    没有想到,城儿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他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半人半鬼的样子。罗帝星又一次说对了……不,他有哪一次说错过?

    一开始就是他最早质疑城儿的“怪病”,最终的擂台上是他阻止城儿做最后的搏杀,安装钩爪的时候同样是他极力反对……

    一直以来,他提出的每一个意见,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真正的在为城儿考虑啊!反倒是自己,每一次都理所当然的无视了他的意见,就这样一步步把城儿推向了深渊……

    不知不觉中,墨凉城已经挣脱了他的掌控,他仍是在凄厉的惨叫,在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摆脱钩爪,而他的惨叫声也把焚天派的不少弟子都吸引过来了。

    虚无极一见之下如同看到救星:“你们来得正好!快,快过来帮忙按住他!郭阳云,看到那边的桌子上有个绿色的锦盒么?从里面拿一颗药丸过来,快点!”

    墨凉城疯狂的惨叫着,双爪连挥,在刚刚按住他的一圈焚天派弟子身上都抓出了数量不一的血痕,这样一来,顿时没有人敢再靠近他了。

    “别碰我!你们这群骗子!把我的手还给我!!骗子,都是骗子!”

    一名弟子捂着左臂火辣辣的伤口,没好气的道:“你哪还有手啊?你的手不是在跟天苍兽一战中就彻底废掉了么?”

    虚无极急使眼色制止,但墨凉城的动作却已经僵住了。

    这个时候他才渐渐的回忆起来,在擂台上,自己拼尽全力的击杀叶朔,却惹出了天苍兽。自己在它面前尽落下风,连无间之门也招致了反噬。

    最后的最后,天苍兽大口一张,吐出了一道紫黑色的光束,直接摧毁了自己构建的灵力屏障。当时自己面前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一片刺目的紫黑色了……

    然后那道光束压了下来,自己的十指以可见的速度溃烂、萎缩,直至完全化为白骨。接着那十截白骨又片刻不停的融化成了粉末,无声无息的飘散在空气中……

    这一切的记忆,就像是一段不断倒带重放的黑白胶片,在墨凉城的脑中交替闪现。这也仿佛将他又拖回了赛场中那个绝望的瞬间。墨凉城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珠疯狂乱转,身子也像触电般的在床上来回抽搐,蜷缩着,好像生怕天苍兽会从哪个看不见的角落中突然冒出来一般。

    “我不信!!”最终墨凉城疯狂喊出的就是这一句话。

    挣扎,嘶吼,推搡……当这几个动作一再重复后,墨凉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敏感的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一点灵力都感应不到了?”再三的检视过周身后,惊惶的发现最恐惧的事似乎成为了现实,墨凉城的表情顿时也变得更加绝望,“我不能再修炼了吗?我变成废人了吗?我……”

    虚无极按住了他的双肩,努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没有的事。感应不到灵力,只是因为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这是大病初愈后的正常现象。你先好好休息,等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墨凉城却全未被唬住,定定的直视着虚无极:“师父,不要再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有感觉的。您就老实的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虚无极强忍泪意:“是……你想的没错。在短期之内,你的确是无法再修炼了。但是……但是师父一定会努力的去寻找方法来治好你的!”这一句保证,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寻找方法……”墨凉城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双眼中忽然划过了一道看透一切的清澈,“那也就是没有方法了?”

    那个最心痛的事实,虚无极又如何能亲口说得出来?而他也无法再继续面对墨凉城,只能主动的回避开了视线。

    但是对墨凉城而言,虚无极这一次的眼神回避,就已经是给自己最直观的答案了。

    “啊!!——”木立片刻后,墨凉城仰天发出了一声最绝望的惨叫。面前的棉被一瞬间被撕扯成了无数片碎屑,飞洒向半空又无情的飘落,犹如一场绝望的葬礼。

    “苍天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墨凉城双爪在高仰起的面部狠狠拖过,抓出了十道几乎将整张脸都完全割碎的深长血痕,大量的血水疯狂外涌,很快就将他的脸埋入了一片可怖的血红。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让我死了!”双爪在身前交错,沿着肩部一路下切,最终拖出了两道深入腹部的十字形血沟。虚无极虽然全程极力阻止,又哪里拦得住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墨凉城。

    “不让我死,又不让我好好的活,到底要把我折磨到什么地步你才罢休!!”墨凉城拖着被鲜血染红的钩爪,转而又是一头撞向墙壁,咚咚有声,墙面上很快就染红了一片。

    “城儿……够了,城儿!”虚无极抬起一只手拦在墙上,他可以感应到墨凉城一次次撞进自己手掌中的力度,他是真的想要毁灭掉他自己……“这都是师父的错,你要怪就怪师父吧!”

    这一句话,终于成功的让墨凉城的动作暂时停止了下来。茫然的半转过头:“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虚无极痛心疾首:“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都是师父的错,你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墨凉城依然是茫然的注视着虚无极。良久,良久,他的目光变得柔软了,只是其中满溢的悲伤却更加深沉。嘴唇扁了扁,起初还在强忍泪意,但在虚无极再次按了按他的肩头后,所有的痛苦忽然全部化形而出,墨凉城的双眼中涌出了大量的泪水,同时他也无比凄惨的大哭起来。

    那是最绝望的哭声,那是最无助的哭声,是对自己的整个人生尽成泡影的哭声,是向自己辜负的那些人忏悔的哭声。

    他从来都没有成为盖世强者的野心,拼命的修炼,仅仅是想要追赶上哥哥的脚步,可以说服他回家,和父亲重归于好。

    那就是他人生的目标,是他的全部啊!

    现在,这场突来的横祸,葬送了他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也彻底的断绝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没有办法再修炼了,这也意味着再也没有办法接近哥哥,那么哥哥就再也不会回家了,梦境中的一家团圆,永远都没有实现的机会了。父亲会在失去哥哥之后也失去自己,他的晚年会是多么寂寞,他们的家庭再也不会有欢笑了。

    完了,一切都已经完了,彻底的完了。

    墨凉城现在的痛哭,不仅仅是哭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更多的还是哭自己的家庭在未来足可想见的悲哀。

    他哭得撕心裂肺,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自己这么多年独自承受的压力和委屈都一起哭出来。

    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崩溃的痛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哭声中似乎有种撕裂人心的力量,旁观的焚天派弟子仅仅是耳中听着,竟也感到心中犯起了阵阵酸涩。

    虚无极是知道墨凉城的家庭情况,也知道他的愿望的。从此不能修炼,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虚无极完全能够想象。只是,他终究不是涅槃境的强者,既无法修复他的经脉,也无法延续他的生命。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里聆听着他的哭声。

    轻轻的拍抚着墨凉城抽动不已的肩头,虚无极默默将他揽进怀里,鼻为之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