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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规矩,这个年依旧在老家过,虽然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去几趟,可对顾爸那一辈人来说,那座被群山围绕起来的小山坳,是他们无法割舍的根,尽管那里没有灯火辉煌的夜景,没有便利的商场与酒店,可那里的山山水水,却养育了他们那一代人,他们的祖辈,被埋葬在了屋对面的那座山头,可以预见,等百年之后,他们也将被后人抬着埋进那青山深处。
而对顾恒这一辈的人来说,这里同样埋藏了他们儿时最宝贵的回忆:
村头的那颗足有两人合抱的高大皂荚树,大家曾在上面挂上绳子,自制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晒谷场边,一本本自然与科学,还没等学期完毕,就被大家撕下来叠了四角板,在这里玩的热火朝天。旁边一块荒地上,大家在这里烤过红薯,玩过弹珠。
还有那深山里,田野里,溪流里……,到处都有着大家儿时的回忆,这份独属于这个年代人的美好,让这个落后的小村庄,依旧保持着它非凡的魅力,让走出大山的子孙,总会惦记着想要回来看上几眼。
年前二十五六,这种沉寂的小村庄变得热闹了起来。
每个人的青春岁月里,都有几个一起差不多年岁的同伴,顾爸那一辈如此,顾恒这一代同样如此。
于是,不同年龄阶段的圈子里,碰面时总归免不了唠嗑几句,妇人们聊着家长里短,男人们则聊着一年的收获,不忙的话还会坐下来打打牌。
村支书家的这个年过的比较热闹,因为他那位远嫁大城市的女儿今年带着女婿一起回家过年,这让好面的村支书很好的吹嘘了一天,碰上熟人总不免聊起自家女婿这次带来了多少东西,什么脑白金,西洋参药酒之类的……
村支书女婿不止有钱,还好玩,可这小山坳里实在没什么可玩的,想来想去,只有玩牌,据说还玩的挺大。
因为顾恒回家晚,所以一家子比大伯二伯家他们晚回了一天,刚一到家,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见二伯娘在里屋的骂咧声:“那杀千刀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能上人家的套吗,玩那么大也敢凑过去,要是输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二伯娘平素是个很讲究的人,虽然读书不多,可说话做事都很体面,能让她在这过年的时节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想必是气的不轻。
顾恒提着大包小包进屋,开口问道:“伯娘,出什么事了,这么大动肝火的。”
“小恒,你回来的正好,赶紧上去把顾强叫下来,他现在和支书家女婿他们打牌,听说一把牌输赢就是上千,那砍脑壳的,也不怕把自己给输死。”
二伯娘见顾恒一家回来,赶紧求助,她知道顾强性子野,老实的二伯根本管不了他,更不会听自己的,但对于平素有一定威信的顾爸却还能听进去几分,后来跟着顾恒卖那什么软件赚了钱之后,就又多了一个可以让他听话的人,顾恒。
“行,我这就去看看,您先别着急,出不了什么大事。”顾恒转身出门,往村上头的村支书家走去,心里头却微微一叹。
顾强以前少不更事时犯过不少错,后来幡然醒悟走上了正道,所以顾恒当初卖网管软件时才带着他一起,还听说他这一年里承包修路也是干的有模有样,正准备再拉他一把,带他到湘市去发展,却不成想一回家就听到这事。
诚然,过年玩玩牌作为消遣娱乐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必须有两个前提,一是不沉迷,二是要分得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
显然,顾强这种不知轻重的玩法,让顾恒原本定下的想法,有了迟疑。
“哟,这不是小恒吗,今天回来的?来来,进来喝杯茶。”
“不用客气了,支书,我二哥呢,他们在哪打牌,我过去看看。”
对于村支书的热情,顾恒笑着回应,倒是没有怪他们把顾强拉上来玩牌,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不是做局,不管输赢,那都是愿打愿挨的事。
“碰,三万!”
“吃,九条!”
推开门,满屋的烟味扑面而来。
顾恒进屋,好家伙,一屋子人,打牌的就四个,看牌的却可以凑齐两桌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顾恒基本上都认识,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也就只有顾晓菲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了,那位想来也就是她丈夫,村支书家的豪门贵婿了。
第一印象,很一般,长相一般,气质一般。
再对比一下身边顾晓菲那张随着年纪增长,出落的愈发娇俏的面孔,他估摸着,顾晓菲这位以前的村花会嫁给他,多半是因为他有财。
人生百态,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顾恒不想去诟病,不过转念想起前世顾晓菲正是因为丈夫赌博破产,导致婚姻不幸,又有点唏嘘。
“小恒!”
“哈哈,我们村的大学生也回来了,怎么上这来了。”
众人打着招呼,开着玩笑,都是一个村的,倒是没什么恶意。再者说,顾爸在单位上班,顾恒又是名牌大学生,这两年里又是在涟水市买房,顾爸又是换车,这种种迹象表明,顾恒一家的情况已经今非昔比,在村里可以算是排在最前列位置的几户人家了,说话自然都比较和气。
“坐会儿吧!”
顾晓菲微笑着起身,给顾恒搬来了凳子,还倒了一杯茶。
顾恒接过,在顾强身边看了起来,两把牌下来,他知道刚才二伯娘为什么会那么失态,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牌的人一个个都不舍得离开了。
一把牌可以输赢上千,这种玩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坐在牌桌上的几人,除了村支书家女婿和顾强外,另外两人一个是在涟水市做家具生意的,另一个则是在娄安市开饭店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也是村里以前的最有钱,最早配上小车的。
这样大的场面,对于村里其他一般家庭的人来说,无疑就跟看电视差不多,一把牌上千,这可差不多相当于一些在外打工的人半个月工资了,看着钞票一堆堆的数出去,只觉得刺激,感慨城会玩。
“输了赢了?”
自打顾恒进屋后,顾强脸色就有点不对了,虽然是兄长,但对于这位深不可测的弟弟,他可不敢摆什么架子,甚至可以说,要不是有顾恒帮忙,他现在还在每天跑运输,赚点辛苦钱。
是以,当顾恒问话,顾强讪讪一笑,说道:“输了点!要不,你来换换手气?”
顾强的态度,让屋里几人有些诧异。
这说话的口气,和对刚才上来喊人的顾强妈可是截然不同,大家都知道,顾强性子一向有点彪,输了钱还能够这么好说话,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可就有点惊诧莫名了,毕竟论辈,顾恒还是老弟。
更不用说,他还让顾恒来换换手气,玩这么大,一个学生也有胆子上台?虽然村里倒是传闻过顾恒在大学里就开始做生意了,可一个学生,即便再有能耐?又能够把生意做多大?
当然,如果这会儿他们出门,看下停在顾恒家门口的那辆车的标志,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我对这个没太大兴趣!”
顾恒摇头,说道:“再玩几圈就别玩了,家里还有事要忙呢,待会陪我去市里买点东西。”
这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谁都爱面,直接上来就让顾强走入,他面子上多半也会挂不住,让他再玩几圈,他面子有了,也不算扫大家的兴。
却不成想,顾晓菲身边的青年突然一把推了牌,哼道:“算了,干脆别玩了,玩个牌都不尽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两拨人催,真没劲。”
话里话外,透着些许冷嘲热讽的意思,被针对的顾强在顾恒面前可以好好说话,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性子平和的人,以前在涟水市混的时候,那也是人称强哥的,一瞪眼,喝道:“你什么意思?”
“玩不起就别玩,浪费大家时间!”
村支书女婿自问是大城市里出来的人,还不至于被这一句话给吓住,把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你……”
“顾强,别介意,他就是臭脾气,别和他一般见识。”
顾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面红耳赤,自己输了钱,顾恒也说了玩几圈再散局,也不算扫大家兴,先是被冷嘲热讽,现在还被奚落,换谁都有火。
好在顾晓菲比较会做人,连忙起身圆场,才让顾强不好继续发作,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和村支书女婿闹矛盾,也就等于得罪村支书一家了。
“都各回各家吧,这种地方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玩这么小都连个牌搭子都凑不齐,没劲。”
如果说村支书女婿刚才那番话只是让顾强不爽的话,那现在这句话,就有点犯众怒了,合着有钱了不起,整的谁稀罕你来一样。
顾恒自认为已经尽量把事做的圆滑了,先是问顾强输赢,要是赢了钱那就走会显得不地道,即使输了钱,他也没让顾强立刻走入,而是让他再玩几圈,算是照顾到了大家的面子。
可有时候,事情往往不会按着个人意愿走,他想做到圆滑,可偏偏有人不买账。
必须承认,他有点不爽了,抬头看向那面带不屑笑容的家伙,开口问道:“你想玩大的,要不,我陪你玩几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没尽兴吗,我来陪你玩几把,这样,咱们玩的简单点,就直接翻牌吧,把一到九万挑出来,直接比大小,一万最小,九万最大,就十万一把怎么样?还嫌小的话,一百万一局也行!”
顾恒一脸的云淡风轻,可随着“一百万一把”几个字眼出口,大家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