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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劝他涨价?”
崔石目瞪口呆,等那左馆主重回书林斋,他都回不过神来。
“我是不是听错了?五十钱写一封书信,简直就是天价,结果左馆主还嫌不够,主动过去让那陈止提价?”
过了好一会,他才摇摇头,根本就无法理解。
“就算那惊人的书法,真出自陈止之手,这样的书信真值五十钱,或者更多?”
每日奔波于生计,用一支笔、无数字赚取微薄利润的崔石,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去买他看起来完全不需要的东西。
这实是源自社会地位和消费观念的差异,当一些人只能勉强满足生活必需品的时候,自然无法理解那些愿意为非必需品、乃至奢侈品花费金钱的人。
但真正促成社会发展的,却不是奢侈品。
古今中外,概莫能免。
“真是对不住,身上只有这么一点银子了,请先生不要责怪。”
书林斋中,陈停一干人等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左渊,看他朝着陈止不住的道歉,几疑身在梦中。
到底谁在卖?谁在买?
“无妨,心意到了就好。”陈止也不客气,将银子收好,又安慰起满心惭愧的左渊。
“唉,还有一事想要劝告先生,”左渊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五十钱百字,这个价太低了,还望先生能将涨一些价格,其实若是先生有什么难处,可以开口,左某不才,倒也认识些人……”
“我这也是一时兴起,”陈止摇摇头,回绝了这个提议,“左先生先请回吧。”
“既如此,那左某就告辞了,真是惭愧,惭愧。”左渊意识到不该交浅言深,他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人,告辞之后,一边摇头一边离去。
“这人去而复返,是来求大哥涨价的?”陈息愣愣的看着,半晌吐出这么一句,和其他人对视着,最后一家人的目光落在了陈止身上,却见到后者却皱起了眉头,看着手中银子正在叹息摇头。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啊,商品经济繁荣、消费市场旺盛,货币加速流通,固然有利于封建王朝的经济,但奢侈品的价值虚高,往往意味着社会风气的转变,意味着统治精英和大众的脱节,意味着贫富差距,而在封建经济中,往往还涉及到土地兼并,忧患实多。”
书林斋中,陈止感慨着,手上还掂着五两银子,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
这银子是那位左渊左馆主回转过来,翻遍全身上下,好不容易才凑出的,一股脑都给了陈止,就这样左渊还满脸羞惭,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陈止吃了大亏,若不是陈止好生安慰,恐怕都不情愿离开。
结果左馆主一走,陈止就看着银子,摇摇头,叹叹气,满脸的忧虑。
这一幕落在陈辅、陈停等人的眼中,却让他们眼皮子直跳,觉得胃疼。
你这赚得盆满钵满的,却又一脸哀叹,仿佛根本不想赚这个钱,更不要说,那掏钱的人还一脸愧疚,生恐给钱给少,好说歹说、就差求你涨价了,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
“大兄,赚钱有什么不好?怎么你还不高兴啊。”还是陈息直接,问出了心里的话。
另一边,陈辅看着桌上的那份赌债文书,又看了看陈止手里的五两银子,一时之间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这就赚了五两银子?”
想到自己刚才还忧虑十二两赌债数额庞大,对几个赌坊帐房的小伎俩满心愤怒,对大少爷轻描淡写的态度困惑,结果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将近一半的赌债就已到手了,回想那位左馆主的模样,怕是还没给够,身上要是有更多钱的话,肯定还要继续给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读书,还是读书赚钱啊!”
这一瞬间,陈辅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些人求学的真谛。
“好了,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不用大惊小怪的,”迎着家人们震惊的目光,陈止微微一笑,“该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吃顿好的,”说着,他看了陈息一眼,眨眨眼,“怎么样,我说有人要来送钱吧?”
陈息一改几日以来的自责,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而陈停也是浑身一松,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的精神压力着实不小,虽说陈止看着像有了改观,可正所谓本性难移,终究让人无法放心,在这之前,陈止这一房的老大是陈止,可真正忧愁家中前途的,则是排名第二的陈停。
这几日以来,家宅被毁,债主临门,加上前些日子陈止闯祸,陈停可谓劳心劳力,四处奔走,却收效甚微,心弦紧绷,直到这一刻,看着那块银子,他才真正放下心,更有一种卸下了身上重担的感觉。
“以后这家,真正有顶梁柱了。”
看着陈止淡然的笑容,陈停忍不住露出笑容。
至于陈息、陈蔓,因为年龄的关系,只是单纯感到开心,觉得有了盼头。而那刘姨娘则对陈止更加敬畏起来,这一点从她的神色、目光中就能看得出来,越发谨慎起来,可眼中同样蕴含喜色。
一家人因为各种原因欢笑,其乐融融,这种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陈觉的到来。
陈觉一来,注意到店里的气氛,心中有些疑惑,但打定主意先不远不近的观望,因此没有多问,他这次过来还是传达家主陈迟的命令的。
“大伯让我去府里?所为何事?”陈止听了陈觉的来意,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下。
“这就不是小的能过问的了。”陈觉谨慎的回答。
陈止点点头,交代了家人几句,就跟着陈觉上路了。
到了陈府,又是熟悉的景象,沿途的仆从、丫鬟对陈止保持着礼数上的礼貌,没有躲避瘟神的样子了,但也不热切,隐隐还有些排斥。
“府里又有关于我的传闻?”陈志一看,注意到众人神情,判断出大概局面,“有陈迟警告,没人主动找我的麻烦,只能用迂回战术,就像大将行军在外,小人谗言宫中,所以今天才会将我召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大概就是陈韵了。”
陈止边走边想,思路逐渐理清。
“按他的行事风格,指不定在哪里远望着我,想亲眼目睹自己的行动成果,可惜,又要让他失望了。”
………………
“四哥真是料事如神,好似那武侯、陈侯一般运筹帷幄,七哥在外代写书信的事一捅上去,连大伯都无法忍耐了,立刻就叫他过来,肯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陈府后院的一座小阁楼上,正有两名男子站在窗前,其中年龄较小的那一个,一脸笑意的恭维着身边的人,这人名为陈玄,和陈止一个辈分,是陈家老六陈迂的二子,在陈止这一辈排行第十。
站在陈玄边上的正是陈韵。
从两人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长廊中前行的陈止。
陈韵冷冷一笑,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说道:“他做的事何等荒唐,把我陈府的脸都丢尽了,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匡扶家风。”
陈玄笑道:“那我等就等着,看七哥会是什么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