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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来了一趟,没说上几句知冷知热的话,只留下了五十两的银票,说是给周氏母子用。这次走后,除了偶尔让黄成来送点银子或是其他东西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再到后来,陆家人基本很少出现,钱也渐渐的不送了。
周氏刚到乌家庄的时候就拿出自己的体己来置办些了田产,又建了几间屋子,虽然供着十几口人,但也能勉强过下去,倒不需要陆家那边的接济。
只是她想,陆家是真正的嫌弃他们母子了,
眼见着已是端午节气,地里的活不少,正是忙着插秧的时候。周氏置办的这些田地倒有佃户来帮着栽种,倒不用她操半点心。
到乌家庄这么久,和外面的人来往的少。不过和徐家倒是越来越熟络。周氏吩咐身边人备了节礼给徐家送去。
陆英听说了,忙高高兴兴道:“娘,这个差事派我去吧。”
周氏见他这模样便笑了:“别的事倒没见你这么积极,难道是想赶着去见徐家那小丫头不成?”
陆英红了脸,只说:“帮娘跑腿是正该的事。”
周氏没法,只好让陆英携礼去了。
陆英欢欢喜喜的带着节礼,也不要人跟从,便往徐家而去。
此时茵陈正在家里纺线,突然见陆英来了,忙起身道:“陆家小爷来做什么?”
陆英笑嘻嘻的说道:“来替娘跑腿的。”说着便将一篮子递给了茵陈,上面盖着蓝花布。茵陈也猜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便问:“这是什么道理?”
陆英道:“娘说送徐大夫和你的节礼。”
茵陈听说,便揭开那蓝花布一看,里面有一串扎得好好的粽子,约莫有十几个。还有十来个鸭蛋,一只小瓷罐,也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茵陈看罢心想等大爷回来时再问他如何回礼,正抬头要和陆英说话,却见他正坐在自己刚坐的小凳上,摇那纺车玩。车上还纺着线呢,这一胡乱的摇晃,眼看就要缠在一起了,忙止住了他:“小爷好好坐着吧,别乱动。”
陆英笑道:“这个倒挺有意思的,你纺给我看看。”
茵陈拿他没办法,只好现将篮子放下了,来到纺车边,一手摇着把手,一手熟稔的理线。那纺车便跟着悠悠的转动起来。陆英从小在锦绣中长大,身边从来不缺服侍的人,几时见过这个。见茵陈纺得好看,两眼不由得看住了。
直到莲心走了来,突然见陆英在此,倒吃了一惊:“小爷怎么来这里呢?”
陆英略看了她两眼,倒不准备回答她的话。倒是茵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莲心闲话起来:“他来送东西的,对了,你今天怎么得空呀?”
莲心笑道:“奶奶放了我们的假,说是让我们回家团聚来着,还给我们发粽子,发过节钱呢。奶奶真是个慈善的人儿。”
莲心想着一个劲的夸赞周氏,多少让陆英听着高兴,哪知却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又见陆英只顾着那架纺车,莲心笑道:“这架纺车瞅着倒眼熟。”
茵陈笑道:“是找银花婶子借的,你家的东西自然眼熟了。”
陆英对两个女孩子闲话没兴趣,只催促着茵陈接着纺给他看。
茵陈本不情愿来着,可这是陆家的小爷,她也轻易得罪不起,只好依他之言继续纺线。莲心也在跟前看了会儿,直到景天回来了,茵陈忙起身笑迎着:“大爷回来了。”
只见徐景天头戴一顶草帽,身上穿着短打,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红里发黑。他帮村里人插秧来着,中途休息,顺路回家来看看。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陆家这小子也在。
陆英见了景天倒也笑呵呵的起身来与景天问好,景天道:“好,你母亲身子可还康健?”
陆英道:“听说这两日夜里睡得不大安稳,偶尔还是要头晕,别的倒还好。”
景天点点头又说:“劳神伤肝,慢慢的养着吧。是药三分毒,既然没什么大的症状倒也不用开药,纾解郁闷才是第一要紧,只要看得开,就能睡得安稳,身子自然就牢靠起来。”
陆英道:“徐大夫说得很是,只是我娘……哎,说来旁人也不见得就明白。在家的时候我也劝她来着,可她总是不听。”
陆英和景天对话起来就完全是一副大人的口吻了。
茵陈忙道:“夫人给我们送了端午节的礼。”
景天听说赶紧道:“呀,这怎么敢当呢。”又和茵陈道:“陆家小爷来了,你怎么连口水都舍不得倒,连椅子也不搬?”
茵陈本来想说陆英缠着她要看纺线,不过却歉意的一笑:“给混忘了。”说着赶紧进屋洗了两个陶杯来。家里没备什么好茶叶,倒是有景天自己配的草药茶,倒了两杯来。一杯先捧给了景天,一杯捧给了陆英。
陆英轻轻尝了一口,和自家寻常喝的大不相同,只觉得口中弥漫着一股带着淡淡酸涩的味道,一点也不醇厚甘甜。微微皱了眉,问着茵陈:“这里面是些什么药?”
茵陈微笑着说:“不过是寻常的夏枯草加些晒干的槐花罢了,于清肝明目最有效了。”
陆英见茵陈也能随口说出些简单的药理,便有几分羡慕,正好见景天从里间出来了,便央着和景天说:“徐大夫,赶明儿我也来跟着你学医吧?”
景天一愣,倒有些惊讶忙说:“你一个大家子出来的子弟,怎么想着学医?”
陆英却说:“难道不行吗?我们家已经出了几个做官的哥哥,少我一个也没什么。虽然我娘天天逼迫着我念什么‘在明明德’之类的话,又给我请了先生,但念得久了不免烦腻,一点意思也没有。徐大夫您医术高明,深得大家敬爱,我瞅着很是仰慕,所以想着有一天能跟着您学点本事就好了。”
景天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有些道理自然还不明白。这话当做玩笑说说就好,要是让你母亲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难过。”
陆英想跟着学医,不是一时兴起,倒是数月前就有这个打算了。不过却没敢在母亲面前露出半点来。他也知道的,在旁人眼中,大夫是个下三滥的行业,比不得入朝为官好看。可是做官又有什么好的,除了学会了一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