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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已经巳末一刻了,咱们该复习用餐礼仪了!”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利索嬷嬷走了过来,只见她身穿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浓密的黑发挽了个圆髻,鬓边簪着一支赤金佛手提篮的簪子,简单的首饰,却丝毫不减她的气势。
没错,就是气势,别看这嬷嬷相貌普通、体型中等,但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信服。
“是,宫嬷嬷。”谢向晚抬眼看清来人,忙敛住心神,露出标准的笑容,微微欠身,表示知道了。
这位宫嬷嬷是京城那位国公夫人费了好大心思请来的两位退役女官中的一位,在宫中已经做到了尚仪局的司宾,官至正六品,对于饮宴、用餐等礼仪非常熟悉,她来到谢家后,便全力教导谢向晚的用餐、赴宴等礼仪。
同行的还有一位林嬷嬷,乃是尚食局的女官,精通药理,且尤善烹制药膳,据说当年先太后亡故前便是由她伺候用药,先太后薨了,当今圣上竟没有迁怒与她,足见其能力和手腕。
她到谢家后的首要任务不是教导谢向晚,而是帮谢向安调理身体,也正是有这位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嬷嬷,谢向安才能从一个病病弱弱的小猫崽儿变成现在圆滚滚的肉包子。
当然,调理谢向安的同时,林嬷嬷也会教谢向晚一些药理,尤其是什么食物禁与什么食物同时食用,以及一些常见的毒物,她都详细的教给谢向晚。
其实两位嬷嬷教导的内容,谢向晚都通晓,她脑中可是有个活了六七十年的老贵妇,谢离作为一个世家女,规矩礼仪什么都是极好的。
而且吧,说句不好听的,大周朝建立前是异族当政,所谓的礼仪早就乱得一塌糊涂。而周太祖草莽出身,原本大字不识一个,没当皇帝前更是吃饭吧唧嘴、抽空抠个脚丫子、十天半月不洗澡的货,让这样的人去讲礼仪,无异于让张飞去绣花呀。建立新朝后,法律什么的、宫中礼仪什么的,是一些侥幸在前朝苛政中活下来的老世家、以及大臣根据历朝记载的文书现制定的。
相较于繁荣鼎盛的隋唐时代,大周的礼仪真心不够看,且为了刻意凸显‘规矩’‘守礼’,还加了一些硬性的规定,使得大周朝的礼仪看起来很死板、很教条。
说实话,谢向晚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记忆中的‘古礼’跟当下通用的宫廷礼仪结合一下,力求自己更符合当下的‘标准’。
至于药膳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作为一个整日待在内宅的妇人,除了正常交际和教养儿女,谢离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如何养生上。那时的古方非常多,还没有遭受元朝毁灭性的打击,是以谢离知道的养生之道、美容秘法,远比林嬷嬷知道得多。
不过,谢向晚还是非常认真的听林嬷嬷讲授,因为观音入梦的事不能天天都有,似药膳这种日常的东西,还是不要打着菩萨的名义说比较好。左右有现成的老师,她又何必费尽心思的找借口呢,堂堂正正的学习岂不是更好。
至于她知道的比林嬷嬷多,这也没什么,不是有那句老话吗,‘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是神童呀,举一反三还不成吗。
答应一声,谢向晚轻移脚步,缓缓走到桌前,行动间环佩不响、裙角不动,动作标准却又异常自然,仿佛走路原该就是这样,且她面上的表情保持着浅笑的标准模样,目不斜视、双肩不晃,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标准得堪称模板。
行至黄花梨卷草纹方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饭,菜、汤、饭样样精致、齐全。谢向晚慢慢坐下,而后严格按照宫嬷嬷的教导,拿箸、夹菜、喝汤、用饭。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不管是用汤匙喝汤,还是落箸,都是悄无声息。
宫嬷嬷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对于谢向晚的表现,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为了不让小姑娘得意忘形,她还是吹毛求疵的找出细微的不足,并相加指点。
谢向晚虚心接受,并按照宫嬷嬷的要求重新来了一遍。当然,她已经吃饱了,重来不过是拿着空碗做样子罢了。
见谢向晚这般,宫嬷嬷愈发满意。说实话,当初陈夫人请她来的时候,她并不愿意来。虽然谢家开出的价格非常高,高的让她舍不得拒绝,可一想到谢家是盐商,谢向晚的母亲还出自漕帮,她就不愿意来。
没错,宫嬷嬷出宫后孤身一人,需要在干不动前赚下足以养老的钱,可、可她好歹是宫里的女官呀,给普通小官家做教养嬷嬷,她都觉得委屈,更不用说低贱的盐商之家了。
只是碍于陈夫人的情面,再加上谢家很有诚意,她和林嬷嬷还没有答应来呢,谢家便一人送了一套京城的二进小院,如此大的手笔,就是见惯了市面的她们也不禁咋舌呀。
后来,实在推脱不过,两人商量了一番,跟陈夫人表示,她们先来扬州看看,若是学生可教,她们就留下来试试。可若是……那她们就只能推辞了。
来到谢家后,宫嬷嬷发现要教导的这位谢家大小姐是个难得伶俐、聪明的孩子,才三岁呀,不管她们教导什么、如何严格要求,她都能不声不响的做到。小丫头用功的模样、刻苦的样子,宫嬷嬷和林嬷嬷两人看了都忍不住暗自点头。
罢了,就是看在学生如此努力的份儿上,她们便留下来吧。这一留就是三年。
“嗯,不错,小姐的用餐礼仪已经非常不错了,慢说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宴饮,就是去宫中赴宴也是尽够的……”
谢向晚连续重复了三次,宫嬷嬷总算点头,表示今天的功课到此结束,她见谢向晚的额上都出了汗珠儿,心下有些不忍,便脱口赞了一句。
谢向晚起身,屈膝福了一礼,道:“是嬷嬷教得好,妙善多谢嬷嬷倾力教导。”
宫嬷嬷站着受了一礼,微微颔首,“小姐客气了,现在用完了午饭,小姐且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再给小姐讲一讲各种器具的具体用法。”
“是,有劳嬷嬷了!”谢向晚又欠身行了一礼,听话的去卧房午休,刚刚转过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句,“我记得秦妈妈曾说过,陈夫人膝下有两位姐姐比我年长两岁?”
宫嬷嬷不知谢向晚此言何意,不过还是点了下头,“没错……不过这两位小姐是庶出……”不是陈夫人亲生的。
谢向晚却弯了弯唇角,庶出不庶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有了应对表姑姑的法子,唔,只希望暖罗的姐姐是听错了,若表姑姑此行真是如自己猜测的那般,自己也只有走这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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