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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雀离大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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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疏桐换上礼佛的斋衣,刚走出房门,便被抱臂而立的月容拦在门口。

    月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看得疏桐心里有些发憷,她不禁退后一步施了个礼:“月容姐姐早。”

    “这个给你。”月容将手中的一只锦盒递给疏桐。

    疏桐疑惑着接过打开,见里面是一枚翠碧通透的玉髻,便抬首问道:“姐姐送给我的?”

    月容面上毫无表情,一双星眸从疏桐手中的玉髻一路移到她头顶的乌木髻,才又道:“发髻绾青丝,岂能随便送人?我不过是要换你头上的发髻。”

    疏桐愕然道:“这枚发髻是公子他……”

    “他怎么宠你我不管,这枚发髻却不是谁人都能用的。”月容冷冷打断。

    莫非乌木发髻是月容送给王墨的?

    疏桐从福瑞苑见到王墨那一刻起,他头上髻着的便是这枚式样古拙的乌木髻。之后有许多次,她曾亲眼目睹王墨自发髻中取出藏于其中的毫针,或杀人或救人。

    月容对王墨的心思,她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出来了。发髻绾青丝?青丝与情丝谐音,若这乌木髻果然是月容所赠,自己戴在头上确实不妥。

    略作寻思,疏桐取下头上的乌木髻,递给月容道:“我不知这发髻有特殊意义,这就还给姐姐。”

    月容接过乌木髻,轻轻拧转髻身,露出内里装着的几枚毫针。她取出一枚对着日光端详了一阵道:“这是我宗派的长老信物,你一个小丫头岂能佩戴?”

    说罢,也不管疏桐的反应,转身便走了出去。

    难怪昨日总觉得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友善,原来是这髻子惹的祸。

    疏桐将月容给的碧玉髻插入发中,刚一抬头,便见王墨自院外进来。习惯了王墨身着青灰衣袍时沉郁幽静的模样,此时穿着白色斋衣的他,眉清目朗,丰神俊秀,在晨光下竟是格外的耀眼灼目。

    同样的白衣,石拓穿着,宛如月华流转,行止间带着清冷高洁的优雅;王墨穿着,却宛如午时的日光,光华尽显,锋芒毕露,令人不能直视。

    ——“行走山野间,这个颜色与四周的草木最为协调,不会刺激招惹林中的毒蛇猛兽。”

    疏桐忽然记起在清梧院里,她替他更衣时他说过的话来。原来,他选择青灰色的衣袍,是要隐藏自己。换下青衣,且不说躲避林中的毒蛇猛兽,单是他这般打扮了上街去,只怕也要招惹许多女子恋慕的目光。

    疏桐尚未收回自己窥看的目光,月容便迎了上去。

    客房离王墨和月容站立的位置还有几丈远,疏桐听不清两人的交谈,但她却能从唇形辨读出王墨的话。

    看月容的动作,她似将手里的乌木髻递给了王墨。王墨接过瞥了眼发髻,漫不经心道:“师姐想多了,不过是借这乌木中的药息,替她驱赶沙漠里的虫蛇而已。”

    不知月容又说了什么,好一阵才又见王墨开口道:“师姐对我不放心,也该对师父的医术放心。我真若这么弱不禁风,师父他老人家哪里能放我出来?”

    弱不禁风?他那日将自己箍在怀里的力道,像是要把肩骨捏碎一般。疏桐觉得月容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师弟了。

    “谨遵师姐教诲。”

    却不知月容又说了些什么,只见王墨唇角噙笑,抬手将乌木髻插入头顶,换下了疏桐往日用的那枚青玉髻。

    “时间不早了,我和桐儿就先去护国寺了。那位萧白公子,就劳烦师姐替我多留意一下。”

    换好发髻,王墨略略整了整翻卷的衣袖,便结束了话题朝疏桐走来。

    “为夫很耐看么?”

    直到这张俊朗含笑的容颜走至面前,疏桐才惊觉自己看得太过入神,当即绯红了脸垂首道:“奴婢只是从未见过公子穿白衣,不太习惯罢了。”

    王墨笑道:“我也不太习惯。早起本想去集市替桐儿买些特色小食,一路都被人看猎物一般盯着,干脆就回来了。”

    “猎物?”疏桐忍不住笑了,“龟兹人虔心礼佛,不会这么垂涎肉食吧?”

    “桐儿一路没嗅到烤羊肉的味道么?浓得令人闷窒。”王墨皱了皱眉。

    烤羊肉?一身白衣的他,和那云朵一般温软的羊还是有区别的吧?疏桐浮思联翩。

    待两人牵了马走出院子,从狭窄小巷进入主街后,疏桐才懂王墨先前用“猎物”来比喻是多么妥帖。那一路经过的摊贩、作坊、店铺前,热情大方的龟兹姑娘们的眼睛无不落在他的身上,个个目露精光,跃跃欲试,与猎人看见猎物时的神态,何其相似?

    这般情形,疏桐以为只会发生在“优渥公子”石拓身上,却不知王墨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居然也遇上了。侧目看着抿唇不语的王墨,疏桐心中奇思连连:这些围睹的女子们,究竟是喜欢白衣,还是穿白衣的男子?

    王墨却似不堪其扰,突然翻身跃上马背,策马在人群中奔跑起来。疏桐急急翻上马背,紧追而去。

    延城建在一面地势由南至北逐渐上抬的土坡之上,分为外城、中城和内城三重城郭。外城是从事畜牧种植的居民的住宅区,中城是各类商贩作坊的集居区,而居于内城高地的则是龟兹皇室的华丽宫苑。

    一路绕着中城策马往北,出了两道城门,便是大片大片的菜蔬果园。在大漠中行走了三四月,看倦了荒原碱滩大漠黄沙,此刻入目的青葱浓郁,便显得格外滋润养眼。

    沿着北城门外的官道骑行小半个时辰后,在一条清澈的河流两岸,密集出现了大片的寺庙佛塔。和中原的佛寺不同,这里的佛寺借倚地势,要么是挖空山体开凿石窟而成,要么是夯筑泥土依山堆垒,与山体融为一体,山作寺,寺为山,迤逦延展,大气磅礴。

    官道两旁早已停满了车轿、骡马和骆驼,一个个身着白色斋衣的礼佛信徒们,正双手合十面色端严的朝向寺庙走去。

    “这便是龟兹的护国寺——雀离大寺。河左岸的是西雀离大寺,右岸的是东雀离大寺。”王墨翻身下了马,对疏桐道,“白延高僧今日就是在东雀离大寺的讲经阁论法。”

    疏桐亦下了马,与王墨一道,双手合十,顺着徒步的人流往位于右侧山峦上的东寺走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