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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锦绣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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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小莞自然愿赌服输了。只是,小莞不喜欢后面几段,也就不爱弹了。”

    “后几段怎么了?”

    “‘风露满天’、‘银河横渡’‘玉兔西沉’,王爷可喜欢?反正我不喜欢!”

    晟曜不由失笑:“你这妮子,竟是为这个!这曲段名字有什么打紧的?”

    “小莞就是小心眼儿,不喜欢银河、不喜欢凄冷、不喜欢离别沉沦!”

    他便一叠声哄着:“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弹吧,我也不喜欢。”几步走过来,将我连人带琵琶从后面环抱在怀里,转身一起看着窗外的月亮。

    好一会儿,在耳边低语道:“怪不得人都说,灯里醉眼挑剑、月下宜抱美人儿。”

    我听得好笑,啐道:“王爷好没羞,这必是你杜撰的!”

    “是你不知道罢了,怎是我杜撰。”身后那人笑嘻嘻的声音。

    “怪热的。”我挣了一下没挣脱,便道:“王爷适才说过,若是小莞琵琶弹得不好,就教小莞的。”

    晟曜从后面伸手,在我怀里将琵琶接了过去。

    转轴拨弦,挑眉笑道:“你既然不喜欢后面几段,不妨改一改。我记得去年七夕夜宴上,太常寺有人献了首传自天竺的《婆罗门曲》,典雅靡丽。我便用它来与你这前几段合上一合!”

    他素日在京中便以精通音律闻名:曲有误,萧王顾。

    这会儿也不再多言,低头沉吟片刻,一首跟《月儿高》似曾相识又不太一样的曲子就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流淌出来。

    映着月色,清越华美。

    一曲终了,人已半醉。

    晟曜伸指在我腮上扭了下,“醒醒,将琵琶放回去罢。”

    我含羞带喜的嗔他一眼,双手支颐的坐姿动也不动,软语娇声道:“再弹一遍!”

    他无法,只得再弹拨一遍。

    这一次却不是那么专心了,眼里尽是逗弄缠绵之意。一曲毕,便笑道:“这可了了罢!”

    我噙着笑,起身接过琵琶,小心的放回匣子里。手指在上面嵌着的精细螺钿上抚过,问道:“这琵琶可有名儿?”

    晟曜起身过来揽住我,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这琵琶今日才寻得。不过,原来若有名儿,刚才琉璃肯定会一并说了。”

    他一眼瞥见螺钿围成的层层叠叠的蔷薇花,忽然肃声道:“本王赐个名儿就是,难道不比外头叫的好些!”

    他近来与我私下相处时,话语亲昵,已经很少以本王自称了。

    我正要抬头看他,却发现抑制不住的笑意却从他悦耳低沉的声音里、微翘的嘴角里一丝接一丝的漏了出来。

    “就叫——锦被堆!”

    一听他这语气,我就知道他在促狭玩闹。可一时没听清是哪几个字,犹自问道:“哪几个字呢,什么意思?”

    他将琵琶匣子推开,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我躺在他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锦被堆,这名儿不好听。”

    他闷声笑起来,下巴的线条更加流畅。“你不知道吗,蔷薇花有个俗名儿,就是锦被堆!这琵琶上嵌满了蔷薇,叫锦被堆多合适、多贴切!”

    我扁了扁嘴角,手在被子里直接滑过去,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夜已深,正要朦朦胧胧的睡去。略一抬眼,看见窗外天空中渐渐西移的圆月,便问道:“《月儿高》和《婆罗门曲》合的曲子呢,叫什么名儿?总不能还叫《月儿高》?”

    晟曜大抵是累了,困得厉害,翻了个身将我搂在怀中,口中低声嘟哝道:“莞尔宛转侍君侧,体弱不胜珠翠,春风荡漾霓裳飞——就叫《霓裳》。”

    “《霓裳》啊,真好听。”我也渐次沉入了梦中。

    数日后的傍晚,京都下了进五月以来的第一场雨。

    天气便骤然凉爽了几分。

    湛露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脚步很快,额上有汗,站定后对晟曜和我分别施了礼,道:“小安子在外禀王爷,刚接了外院大书房的消息:雍州、冀州数月大旱,随后蝗灾爆发,百姓蒙难。两州属官的折子报上来已有半月,可眼下宫中无人主事,朝堂上柳相自年后便已称病,许相一人独力难支。”

    我听到这里,不由看了眼晟曜。朝中六部、十一寺,自有堂官们各司其职。为何许相会说他一人独力难支?

    这话里就明明白白透着许多意思出来了:柳相虽然被威帝冷落后称病,其部众却在朝务上对许相掣肘颇多。之前还有威帝弹压,如今柳相一派拥簇的旧太子被废,威帝养伤罢朝。柳相一派官员各怀心思,致使政令不行,延误了救灾和善后。

    晟曜一言不发,脸色凝重。

    湛露缓了缓气息,接着说道:“小安子说,许相方才来了府里,递帖子求见王爷。杨长史将相爷迎在大书房花厅里候着,让他速来请王爷示下。”

    这会儿来请见?

    这个时辰估摸着已是戌时了,多半是议完事、从尚书省官署直接过来的。看来许相已经是一筹莫展了,才不顾时间早晚的找了来。

    晟曜抬手揉了揉额角,立起身来。侧首向我温言道:“许相爷在六部事务上端正熟稔,于人力调度上却不够圆滑老辣。我去会会他,你早些歇息,不用等我了。”

    我下意识说道:“王爷的伤尚未好彻底,诸事不可动怒,亦不可太过劳心!”

    他笑了,边朝外走边扬起手,挥了两下。

    此后十来日,晟曜一直在外院。

    听赤芙传过来的意思,雍州、冀州两地夏粮因大旱已告绝收,蝗灾雪上加霜,朝廷开仓放粮等救援安置的举措迟迟未到位,引发了流民潮。周边数州也受了波及。

    晟曜当机立断,挑出几个推诿、拖延的官员,进宫向威帝请旨,罢黜了这几人,着副手替补,很快按许相这边拟好的救灾章程层层落了下去。

    我担心他劳累太过、影响伤势,便每日叫湛露领着丫头们按太医的嘱咐给他送汤送药,看着他用了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