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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目询问萧王:你不一起用些么?
萧王含笑道:“这粥果是寺里前些日子熬腊八粥剩下的,所剩不多,统共就这些,你先用就是。”
我便不再坚持。
有时候施比受有福。我何必扫了他的兴致!
依他心意领了,倒更能让他心中畅快的。
用过早膳,翠浓将食盒收拾了出去。
萧王在我身边坐下,解开我衣领细细查看昨日的伤势。
昨日被墨棣扼住咽喉留下的青黑色淤痕用药后消退不少,但被长剑划破的地方却红肿得厉害,从菱花镜里都能清楚的瞧见。
想起昨日太子的下作手段,心中暗暗发狠:我顾明琰即便落魄,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萧王帮我把衣领合上,周身似在梅林中一样散发出寒意来。冷笑道:“我一向敬他为兄,可这两年竟是越发不堪,如何当得起我的尊敬!如今更是不要脸面了!”
我面上温婉一笑:很好,他和我一样的心思——如今只需推波助澜!
提笔在纸上道:“妾身昨日几度欲死,不知他日再逢太子,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萧王听了周身紧绷,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我必护你周全!”
我略推开他,在纸上续道:“若有朝一日,他为君你为臣,如何保妾身周全?如此罔顾兄弟道义的无德之人,何必尊他为储君!”
萧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盯着我一言不发,显然对此还在犹豫。
我直视他片刻,展颜莞尔一笑,写道:“倒也无妨,横竖若有金谷园破之日,妾身必定效仿绿珠,即刻赴死为王爷守贞,绝不叫太子得手!”
萧王拿着纸笺的手有些微微颤动。
良久,将纸团成一团丢进了炭盆。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倏忽便不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待萧王平复了心绪,在我身边坐下,见我正挑着药膏细细的涂抹,忽的笑道:“小莞,孤王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却拿什么来酬谢呢?”
手已经在我背上细细摩挲。隔着厚厚的衣料也透过温热来。
我心中一悸。
失手将药膏落在了床榻上,正好滚落在萧王手边。
“七厘散?清河崔氏的东西。”萧王拾起来不经意的看了看,又递回给我。
我瞥见他手上的伤,遂牵过他的手,垂着头为他涂了药。
微微横他一眼,写道:“一个时辰不许乱动,两个时辰不要沾水。发炎了也不是玩的,到时若不灵活了看你如何写锦绣文章呢!”
“锦绣文章么,自然是做得的,最要紧是能挥剑自如!如此才好护着你——我可不愿你如绿珠一般,一代佳人死的委委屈屈的!”
我瞧着他,会意一笑。
运笔如风应道:“是,王爷英勇睿智如斯,哪里是石崇可比,妾身自然比绿珠多些福气。”
如此平常的说笑间,对一些事却是有了许多的默契。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
萧王扬声道:“进来!”
门开处,是亭亭玉立的孔青卓。
一身水红色衣裙,俏丽娇媚。
见了萧王顿时喜不自胜的行礼问安,笑道:“王爷可回来了。青卓一直担心您呢!”
萧王微微一笑,“本王不在京中,你能多陪陪昭训,这很好。”
青卓眼珠儿一转,语音清脆如出谷黄莺:“那王爷可有赏呢?”
萧王转眸觑我一眼,问青卓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青卓脸上忽然一片红粉霏霏,须臾又褪去,抬头笑盈盈的娇声道:“王爷带我与姐姐出去转转可好?从前在家里还能出门子逛逛,自从入了王府,这大昭寺还是青卓第一次出门呢!何况姐姐也是觉得闷得慌的。”一边给我使眼色。
我含笑不语。
萧王笑道:“昭训这几日身体不适,青卓若想逛,等过几日再一起去吧。”
青卓翘了翘嘴角,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萧王大手一挥:“你且先退下吧!”
我见青卓委委屈屈的,然而的确有事还要与萧王商议,也只好只是对她投去安抚的一笑。看着她行礼后退了下去。
我便写了纸笺劝萧王:如今虽然大军尚在路上,然而王爷确实昨日已经回京,带五百兵士驻扎于此。若无人知晓也还罢了,偏昨日又在太子面前暴露了行踪。您还是先回宫中向父皇复命、向母后报安才是。
萧王略作沉吟,颔首道:“你顾虑的极是。我今日便回京进宫。”
“那王爷可想好了说辞?若是父皇问起王爷一行为何在大昭寺驻扎,王爷将如何应对?”
萧王狡黠一笑:“本王如实回禀就是,是为了陪伴你这个美人儿。”
我被他的话怄得直笑,抬手要在肩上捶他几拳。
萧王大笑着躲开,又折身回来将我两手握住。
我挣扎不脱,只得僵着舌头断断续续道:“你若……不怕让言官参了,尽可以这么说!小莞……怕什么呢。我不打你了就是,快……放手!”
“不放。这一辈子都是不放的了。嗯,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放开!”明明是玩话,萧王却说得极其认真起来。
我心中微微一颤,佯怒道:“你再这样我可恼了。快进京去吧!虽然雪停了,可道路泥泞,还是要……早些出发才是。”
萧王这才恋恋不舍的出门去了。
我方在椅上坐下,门又被萧王陡然推开,“我留三百军士给你。”
也不待我答话,转身大步去得远了。
从半开的门望出去,那银袍金甲在雪地里也照亮了人的眼睛。
默然枯坐片刻,独自去了小佛堂。
因当日欲咬舌自尽的伤尚未好全,诵经不甚利索,便让翠浓铺上纸笔,牵袖抄起了经书。
心中默默祷告:既然萧王已经平安归来,不知哥哥是什么情形了?应该也会平安归来吧!
也不知霍长风统领的人马何时进京。
冬日昼短夜长,转眼天便黑了。
翠浓将油灯拨的亮了些,罩上灯罩,转头笑道:“昭训可要等候王爷?”
我微微愣住,倒并没想过这个。
尝试着发音,言道:“王爷回京了,今日自然歇在王府。即便是昨日,他也是……在客堂外的营帐内歇息。不用候着。”
“王爷对昭训很是上心,青卓夫人她们也是羡慕不来的。”
这话说的半含半露,我不动声色的抬眸看翠浓。
翠浓遂附耳过来:“听说在屋里哭了大半晌呢。”
我眸光微转,只能轻轻点头:“知道了。”